初春二月, 乍暖還寒,北風呼呼。
“胡師爺早啊!”秦少英在院中晨練,見胡來溜達過來, 遠遠朝他打招呼, “胡師爺工作勤勤懇懇, 起早貪黑, 真是爲縣爲民呀。”
“秦三公子早!”胡師爺屁顛屁顛跑過來搭話, “公子早起早睡身體好,勤奮鍛鍊品格高,真不愧爲咱雞飛狗跳縣的一代人民藝術家呀。”
“嘿嘿, 過獎過獎。”秦少英拉胡師爺近身,蘭花指神秘一翹, “師爺, 後天是我們四弟, 也就是你們敬愛的縣太爺生辰。四弟這多日來不但爲縣裡政務操勞,還得爲金陵動亂局勢擔憂。我和大哥、二哥商量, 打算給四弟辦個驚喜生日趴地。”
“啥?”胡師爺一愣,“趴啥地?”
“是趴地,”秦少英絲帕掩口,眯眼笑道:“這是外來的洋詞兒,我跟那個在芝麻糊街做皮草生意的紅毛洋人學的。你看咱爲四弟辦個趴地如何?”
“額, ”胡師爺搔搔額頭, 摸摸自己的小腰桿, 一臉難色, “三公子, 不瞞您說,小人的腰不太好, 這個趴地,我恐怕趴不下呀。”
“哈哈哈哈!”秦少英忍不住掩口大笑,“師爺,你有所不知,這個西洋的趴地,就是咱常說的壽宴的意思。壽宴你總懂吧?”
“懂懂懂,”胡師爺躬身賠笑,“您這樣一說,小人就明白了。”
“嗯,”秦少英接着道:“師爺,我跟你講,這驚喜生日趴地,我跟大哥二哥都商量好了,就在少英劇院舉行。咱到時候把縣城男女老少都請來,臺上歌舞,臺下酒筵,歡聚一堂,其樂融融,歡鬧一番,不醉不歸。”
“好主意!”胡師爺挑大拇指贊同,“衙門上下和縣裡百姓這多日都是辛勤勞碌,的確該趁着這次機會,放鬆一番。三公子放心,有啥需要胡來幫手的儘管吩咐,咱一定把縣令大人的趴地辦得漂漂亮亮,讓他徹底趴下!”
“好!這統籌安排工作,自然少不了你費心。”秦少英拉着他的雞爪幹手,細細叮囑,“我跟你講,這事僅限於咱們知道。咱要給四弟一個終生難忘的大大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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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晴好,秦少傑和朱四喜忙完縣務,結伴溜溜達達上芝麻糊街玩耍,美其名曰“體察民情”。
“四喜,你看雖然南方打仗,咱芝麻糊街仍舊生意興隆,百姓安居樂業,真是好啊。”秦少傑感嘆道。
“是呀,有燕王大軍屏障北方,咱雞飛狗跳縣也安全多了。”朱四喜深感欣慰,“你看,連西洋人都跑到咱這地方開店了,說明咱政績卓然,治理有方啊。”
“嘿嘿,這店開了有個把月了,”秦少傑拉拉她手,“走,咱也進去看看他們紅毛洋人的新奇玩意兒。”
二人攜手比肩而入,朝裡面小夥計招呼,“小哥,你們的洋老闆呢?”
“發客油,發客油。”門口掛着的綠毛鸚鵡見二人進來,熱情呼:“發客油,發客油。”
“哦!原來是二位知縣大老爺,有失遠迎,恕罪恕罪。”小夥計忙迎上前,笑臉相對,“我們的紅毛老闆出去進貨了,二位大人來訪,不知有何貴幹?”
“沒事沒事,”秦少傑大手一擺,“我們就隨便轉轉。”
“誒,小哥,”朱四喜指指門口綠毛鸚鵡,“這鳥兒說啥‘發客油’?是要給我們髮油咋的?”
“額,”小夥計一臉難色,搔搔腦袋,“大人有所不知,這‘發客油’是西洋詞,就是恭喜發財的意思。”
“哦,原來如此。”朱四喜滿意點頭,“此鳥甚好。”
“二位大人瞧瞧,這些都是小店新進的上等皮草。”小夥計殷勤招呼二人,“您看看這皮質,這光澤,這手工,都是難得的佳品呀。”
側目見秦少傑對着一件皮裘看得怔怔出神,朱四喜挽住他臂膀,笑顏道:“癟黃瓜,你喜歡這件麼?我送給你,全當後日生辰禮好不好?”
“唉,都乃身外之物。”秦少傑哀嘆一聲,黯然神傷,“想前年生辰,爹曾送我一件與之相似的。如今局勢動亂,也不知他老人家在金陵過得如何。”
“是啊,還有我爹孃,也沒半點消息。”朱四喜憂心忡忡,“咱現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等了。”
秦少傑輕輕拉住她手,聲音柔和,“難得你還記得我生辰,可惜此次生辰,無高堂陪伴,只有你我二人同過了。”
“你也別太過傷心。”朱四喜細聲安慰,“咱們還有兄弟姐妹,到時候大家聚在一起,彼此相親相愛,共度難關。”
“唉,別提我那羣兄弟了,他們現在各忙各的事業,早把我的生辰忘在腦後了。”秦少傑說起三位哥哥,鼻頭一歪,“大哥和一筒姐,後天要帶私塾的小朋友到城外踏青野餐。你說這城外草毛兒還沒長全呢,荒涼荒涼的,搞什麼踏青野餐,還不如請大家去鴻鶴樓搓一頓呢。”
“是啊,”朱四喜拍拍腦門,“我剛想起來,你二哥和二條姐後天要組織民兵自衛隊五萬裡越野比賽,估計也得折騰一整天呢。”
“最讓人搞不懂的是三哥。你說這三哥,最近迷上了洋玩意兒,淨整些洋人的玄乎套子。”秦少傑撇撇俊嘴,“他後天要帶少英劇院的全體職員,出發去沙俄拜師學藝,學習洋人戲劇表演,美其名曰出國留學考察。”
“嘿嘿,”朱四喜掩口失笑,安慰他道:“如此也好,只剩下你我二人,咱們可以過一個與往不同的生辰。”
“對呀,”秦少傑心頭一熱,靈光乍現,拉住她玉手,眼放神采,“只有你和我,咱們過自己的生辰,不要他們。”
“嗯,”朱四喜微微低頭,臉現紅暈,依偎在他肩膀,情意綿綿,“只有咱們……”
二位縣令大人的“前衛”舉止着實驚到旁邊小夥計,他手足無措,只得愣愣站着,弱弱插嘴問:“額,二位大人,小店的上好皮草,你們還要不?”
“嗯?”二人一愣,冷眼狠撇小夥計,“你滾……”
話說秦大縣令生辰轉眼即到,縣衙兄弟姐妹們故作不知,如期出行,忙活去了。
“唉呦,癟黃瓜,你這過生辰,咱去逛街搓飯多好,拉我來這兒幹啥?還非得讓我換了女裝。”朱四喜一臉不解,指指眼前的少英劇院問。
“嘿嘿,逛街搓飯哪天不能去,只是人多眼雜,讓人看見咱‘私交過密’,總是不好。”秦少傑目光如水,“今天日子如此特殊,我只想與你同過,無旁人紛擾。”
朱四喜臉上一紅,碧波盪漾,“沒想到你心思如此細膩,只要跟你在一起,去哪都行。”
秦少傑拉她進去,“少英劇團的人都出國考察去了,這裡不但場地大,吃喝拉撒設施一應具全,絕對是咱秘密約會,慶祝生辰的理想之地。”
“哈哈!”秦少傑歡天喜地,拉着朱四喜跑進劇院,在舞臺中央歡蹦亂跳,“四喜,你看,今天的舞臺,只屬於咱們。”
秦少傑說着,彷彿有背景音樂緩緩升起,他攔住朱四喜纖腰,熱舞起來。此時世界都安靜下來,天與地之間,也只他二人而已……
秦少傑雙目熠熠閃光,一把緊緊抱住朱四喜,輕輕親吻她額頭。
朱四喜臉紅成個蘋果,心中小鹿亂撞,撲通撲通,任他兩瓣嘴脣從額頭滑至臉頰,慢慢與自己雙脣相交…..
“多謝各位幫忙採購,大家把東西都搬進去,”秦少英指揮着衙門雜役與百姓志願者進入劇場,“咱們抓緊時間佈置會場,一定要把四弟的生日趴地置辦得有聲有色,讓他終生難忘!”
“沒錯,”胡師爺揚揚兩撇小黑鬍子,跟着附和,“一定要驚喜得秦大人趴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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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哇!”
“嗷!”
“咣!”
秦大縣令和朱大縣令的親熱之景剛好被衆人撞了個正着,他們一片沉默,後便是沸騰起的譁然,“嗷!朱大人咋又穿女裝了?!”
“這倆人幹啥呢?貌似在接吻啊!”
“蒼天啊,大地啊,我看見了什麼?!”
“我勒個神,這二位咋又搞到一起了!”
“天啊,我可憐的小眼睛,我受傷的小心靈!”
“啊,額,喔,嗷……”秦少傑驚慌失措,冷汗亂冒,眼珠亂轉,“大家鎮定,大家鎮定,你們看到的都是假象,我們這是在工作,在工作!”
“沒錯沒錯,”朱四喜忙抹嘴脣,極力解釋,“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們在爲縣衙辦案,不得已喬裝成熱戀情侶的。”
“裝的,真的是裝的。”秦少傑心咚咚亂跳,“大家火眼金睛,明察秋毫,我們其實什麼關係都沒有,若不是爲了辦案,纔不會打扮如此。”
“就是啊,我們真的在辦案。”朱四喜甩着袍袖,聲音顫抖,“要不然本縣纔不理這癟黃瓜呢,沒理想,沒道德,沒品位,沒追求,誰願意跟他在一起呀……”
“說得太對了,”秦少傑欲哭無淚,忙打圓場,“就我這種四無新人,哪配得上英明神武的朱大人。我若跟她在一起,那絕對是對不起她這輩子啊!”
“豈止是這輩子,”朱四喜得寸進尺,掩面呲牙咧嘴,抽抽噎噎,“我下輩子你也對不起!”
胡師爺、熊捕頭、姬捕快和苟捕快站在門口許久,見二位縣令大人又慘遭曝光,忙跑上前忠心護主。
“各位,大家不要激動,不要亂想,”胡師爺扯着小嗓子,挺着小腰板,極力澄清事實真相,“各位,你們看到的都是假象,我胡來以名字擔保,朱大人絕對沒有異裝癖!”
“沒錯,”熊捕頭皺着滿臉褶子,露出兩顆金燦燦的鑲金門牙,信誓旦旦,“我熊捕頭以老幹部顏值擔保,我絕沒看見秦大人和朱大人接吻!”
“是啊,”姬無旦甩甩自己的殺馬特勁爆瘋狂吹剪,嚴肅附和,“我姬無旦以拉風發型擔保,那根本不叫接吻,那叫親嘴!”
“沒錯,”苟不理拍拍自己的狗字頭捕快制服,義正辭嚴,“我苟不理以個人名譽擔保,那不叫親嘴,那叫友誼性嘴部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