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鐘後周歆被送去病房,她麻藥還沒過,所以並未醒。
劉舒蘭在牀邊一直握着她的手,悄悄抹眼淚,嘴裡嘀咕:“星星過了年才滿29週歲,還沒結婚,還沒孩子,怎麼好好的就出了這種事…”
原本心裡有氣的周世青此時也頹了,在旁邊搭着劉舒蘭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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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坐在這哭也沒有用。”
“可是我心疼吶,遭了這罪,如果以後真的不能再懷孕,她還怎麼結婚,怎麼嫁人!”劉舒蘭壓抑的低泣聲在病房裡一點點擴散。
常安在旁邊看着,看着躺在牀上的人,嘴脣乾白,臉上毫無血色,她大概是剛從鬼門關走了一圈回來,此時還睡着,絲毫不知道自己醒過來即將要面臨怎樣的現實。
突然覺得好悶,像是喘不過氣。
常安默默退出病房,走廊上冷氣不足,有些熱,不過她也無所謂了,找了張椅子坐着。
夜裡的住院樓很安靜,能夠聽得到樓下草叢裡的蟲叫蛙鳴,常安也無事可做,純發呆。
“怎麼一個人出來了?”
常安擡頭,周勀不知何時已經走了過來。
“我在病房裡呆着也沒事,出來坐坐。”
“很累?”
“你呢?”
周勀苦笑,可眼睛裡的紅血絲已經很明顯。
“走吧,我們先回去。”
“那星星這裡?”
“我媽會在,明天有時間我再過來。”
兩人出了住院樓,外面有風,雖然風也是熱的,但起碼比病房裡要舒坦很多,常安默默悶口氣。
路上兩人沒怎麼說話,好像各自都懷着各自的心事。
到家後常安上樓洗澡,周勀進了書房,等常安洗完出來,書房的燈還亮着,裡面有說話的聲音。
“…地下車庫應該都有監控,你去找下物業,看看具體什麼情況…對,現在對方什麼目的還不清楚,暫時先別報警…不用,這事你知道就行了,別聲張,明天早晨我會先去一趟醫院,例會你主持吧,先這樣。”
周勀說完掛斷,轉身見常安站在門口。
“洗完了?”
常安走進書房,“找人調查星星被打的事?”
“嗯,暫時不能報警,先讓徐南想辦法找人查一查。”
“你覺得裡頭有問題?”
周勀擰着眉,“星星的包還在,手機和錢包都沒丟,很明顯,對方應該不是衝着財物來,而且如果真要搶劫的話也不會選在寫字樓的地下車庫。”
處處都是疑點,事情實在過於蹊蹺。
“那你的意思是?”
周勀搓着手指:“倒像是熟人作案。”
常安:“會不會她得罪了什麼人?”
周勀:“我也想過這個問題,但可能性不大。”他頓了頓,“星星性格雖然跋扈了一點,但還不至於招來什麼仇人,更何況打得也不重,我倒覺得…”
“你覺得什麼?”
“我倒覺得對方是衝着孩子來的。”周勀給了一個定論。
常安緩緩抽了一口氣,“那你有懷疑的對象嗎?”
周勀轉過椅子坐下,手指開始一下下地敲着桌面,常安留意他的眸色,漸漸變暗變冷。
“你在懷疑褚峰對不對?”
周勀擡眸,“不然除了他我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會做這種事。”
常安:“可是動機呢?”
做這種事肯定要動機啊,不然也不會無緣無故僱人去打人。
周勀:“他不想要這個孩子?”
常安:“星星似乎也並不想留吧,不然之前她也不會找你陪她去做手術。”
周勀:“……”
他伸手握了下常安的手,“還在生氣?”
常安把手抽出來,“沒有!”
“沒有?”他苦笑。
常安現在也沒心思跟他扯這個,言歸正傳,“我可能,知道一些事。”
周勀又重新牽住她的手。
“你過來…”
常安掙了一下,“我說我可能知道一些事。”
“嗯,好,那你說。”他嘴上應承,可牽着常安的手卻一點點收緊,直至把人拉到自己跟前,再用力一收,摟過常安便讓她坐到了自己腿上。
常安:“……”
他在側面撥開她的頭髮,讓她把耳朵露出來。
“好了,說吧,我聽着。”溫熱的呼吸撲在頸脖和麪頰,常安忍不住縮了下脖子,“你怎麼這樣。”
眼看她要起身,周勀雙臂纏上她的腰,把人牢牢圈在自己懷裡。
“別動,給我抱一會兒。”他把臉都埋了下來,高大的身軀微微下壓,纏在常安身上倒像個撒嬌的孩子。
常安被他弄得沒轍,也知道自己躲也躲不掉了,只能任由他纏緊。
纏了一會兒,他呼吸漸穩,開口:“說呢,你知道什麼事?”
常安倒被他弄得有些心亂,試圖抽出被他纏住的一側手臂,“等一下!”她將肩膀抽出來,周勀也沒阻止,只是手掌又蓋了過去。
她洗完澡換了一條睡裙,無袖的,周勀便剛好握住她露在外面的圓白肩膀,一點點打着圈撫摸。
“可以說了嗎?”
常安籲口氣,努力忽略掉這男人在自己身上不安分的手,簡單組織了一下語言。
“你有沒有想過星星爲什麼會跟褚峰在一起?”
“男歡女愛,人之常情。”
“她這麼跟你說的?”
“不然呢?難不成我還得細問他們從頭到尾的經過?”
“……”
常安扭了下肩膀,“你別摸了。”
“嗯。”他嘴上答應,可手裡根本沒停,常安也沒辦法,又扭了下身,“你就一點沒懷疑她找褚峰的動機?”
“什麼意思?”
“褚峰還沒離婚,比她還大了這麼多,她沒道理找這麼一個男人!”
周勀苦笑,“那是你根本不瞭解星星,她換男朋友比誰都勤,而且每次類型都不一樣,上至40歲的私企老闆,下至20歲出頭的樂隊主唱,褚峰這種已經算是正常的了。”
細想周勀的話也沒問題。
周歆在男女之事上放得很開,她享受這其中的情趣和激情,而褚峰除了年紀比她大一點之外,無論事業,談吐還是長相都算上乘,如果常安不是那天湊巧聽到了兩人的對話,她也絕對會相信這是一場普通的男歡女愛。
可事實分明不是啊。
“周勀…”常安在他腿上坐直,“周歆和褚峰在一起,可能另外有目的。”
周勀眉心一蹙。
常安咬了下嘴脣,其實這種事讓她親口對他說的話未免有些殘忍,她大可以當不知道,後面周歆肯定也會跟他坦白,可是不知爲何,常安就是想自己說給他聽。
“還記得前段時間我去豐蠡看我爸麼?那天剛好方如珊的孩子滿月,你晚上要出席酒席。”
“記得。”
他當然記得,就爲了這事當晚兩人回來就鬧得不開心,之後大半個月沒聯繫。
“還在氣頭上?”
“什麼?”
“你以爲那頓滿月酒我想去?方如珊生了兒子,以後她就是元璽的股東之一,至少在她兒子成年之前都會有決策權,我不去,其他人會怎麼想?”他居然開始解釋。
常安哼了聲,“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你現在纔想到要跟我解釋?”
周勀笑,“看看,還說不生氣!”說話間手已經從常安的肩頭落到她腰上,隔着輕薄的衣料輕輕揉了揉。
常安被他弄得有些發軟,“喂!”
“好了,說正事,你剛纔說星星跟褚峰,怎麼回事?”
常安拉開腰上的手,重新坐直……
其實具體詳情常安也不清楚,她只是碰巧在怡和樓下聽到了那段對話,所以花了一分鐘時間把那段對話給周勀作了轉述,並沒加入任何自己的揣測和猜想,但是有那段對話也已經足夠了,事情基本可以瞭然。
常安說完,周勀沒什麼表情,只是不算亮的燈光下那雙眸子越加發暗。
常安默默沉了一口氣。
“喂…”
“嗯?”他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只是轉了下眼珠子。
常安心裡有些發慌,他這反應不正常啊。
“你…要不要去找她談談?”
隔了好一會兒他纔回答:“明天吧,今天太晚了。”
常安應了一聲,從他腿上起來,這次他也沒再阻止。
“那我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
常安出了書房,走到門口時轉身看了眼,周勀依舊保持着剛纔的姿勢坐在那,暗淡燈光下側影沉沉。
“需不需要幫你關門?”
“不用,晚安。”
常安上了二樓臥室,躺在牀上卻怎麼也睡不着,翻來覆去都是周勀獨自坐在那的側影,他看似沒什麼太過激的反應,可是越這樣常安越擔心。
半夜常安醒了一趟,身邊沒有人,她起身去了客房,牀鋪也是攤得好好的,他還沒睡覺?
常安惦着手腳下樓,書房門口還有燈光,她湊過去看了眼,周勀坐在窗前,手裡捏了半截煙……
第二天上午九點例會,徐南提前十分鐘準備,抱着電腦進會議室,卻見周勀已經坐在那裡。
“周總,早!”
“早!”
“您不是說今天上午要去醫院?”
周勀打開電腦,沒回答這個問題,只說:“叫人開會吧。”
徐南愣了愣,摸不透老闆的意思,也不敢再多問。
上午例會順利,吃過午飯之後徐南被周勀叫到辦公室。
“昨天讓你查的事查得怎樣?”
“哦,讓物業調了監控,我想辦法拷貝了一份,給您看看?”
徐南從兜裡掏出一個U盤,插到周勀電腦上,等了幾秒開始播放,因爲只截取了事發那一段,所以起初是一段空白,但能看得出確實是地下停車場,大約數十秒之後有一個人影走入鏡頭,畫質很模糊,需要仔細辨別才能看出那人是周歆,之後鏡頭似閃了閃,不知從哪兒突然衝出來兩個人,一左一右架住周歆拖拽,很快就將她拖出了鏡頭。
畫面停止,黑屏。
周勀:“就這一段?”
徐南:“對,地下車庫只拍到這一段,二小姐應該是被拖到某個死角才動的手。”
想來也是了,沒人會傻到在監控底下貿然作案。
周勀又把那幾十秒視頻倒回去重新看了遍,可惜清晰度太差,加上那兩個人都戴了帽子和口罩,完全看不到正臉,只能從身形判斷應該是男性。
徐南:“不過車庫出口有拍到他們的車子。”
周勀:“車子?”
徐南:“對,一輛黑色雪佛蘭,我找人查了車牌號,假的,應該是套牌。”
周勀:“所以這是專業作案?”
徐南不敢妄加揣測,只問:“會不會是二小姐在外面得罪了什麼人?”
周勀用手撐住額頭,“出去吧,剩下的我會處理。”
……
常安昨晚睡得不好,早晨七點多也已經醒了,起來發現周勀已經出門。
八點多王阿姨過來打掃衛生,從書房端出來一個塞滿菸屁股的菸缸。
“先生昨晚又熬夜了吧?太太,您得勸勸,經常這麼熬着身子也會吃不消。”王阿姨一邊清理菸缸一邊跟常安閒聊。
常安沒心思說這些,捏着手機猶豫着要不要給周勀打個電話,可是猶豫半天最終還是放棄。
她打過去說什麼呢?問他和周歆談得怎麼樣?
一直熬到十點,王阿姨把衛生都打掃完了,問她是否要做飯,常安敷衍兩句,拿着手機上樓。
周歆還在醫院,鑑於姑嫂關係常安其實應該過去看看,可她打心底排斥見她。
又熬到中午,常安還是給劉舒蘭打了電話。
“媽,星星怎麼樣了?”
“醒了,躺着,一上午也沒怎麼說話。”那邊聲音沙啞,聽着不免心酸。
常安默默拽了下手,“我一會兒過去看看,您吃飯了嗎?沒吃的話我給您帶點午飯。”
“不用了,我沒什麼胃口。”
“那星星呢?”
“世青讓家裡保姆送了湯,你也不用趕來趕去了,星星這情況也不大想見人。”
言下之意是讓常安不用去醫院了,常安原本就不大想去,正中下懷。
“好,那等她情況好點我再過去看她,您也要注意休息!”常安寒暄了兩句,那邊似乎急着要掛電話。
“等等,媽…”
“還有事?”
常安頓了頓,“阿勀上午去過醫院沒?”
“沒有,說是公司有個什麼會議,你說說看,什麼會議比自己妹妹還重要!”劉舒蘭顯然不悅,抱怨着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