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給周勀打電話,打了兩遍那邊才接通。
“星星她…”
“你知道了?”
“嗯,佳卉給我發了微信,你打算怎麼處理?”
等了兩秒,那邊回:“已經報警了。”
常安:“……”
後來想想也是,之前是怕報警的話周歆臉上不好看,可現在事情已經鬧這麼大了,再也兜不住,不如直接走司法程序。
周勀不僅報警了,還找律師給傳播視頻與照片的網站與論壇都發了律師函。
“事情鬧得有點大,我今晚可能會很晚回去,你自己先睡。”他簡短交代兩句就掛了電話。
常安又自己上網搜了下相關新聞,有些鏈接已經失效了,之前常佳卉發給她的那些照片和視頻也都已經清除,榮邦的危機公關還是很強的,但常安知道,這事一旦曝光,視頻和照片可以刪,可是輿論卻如開閘的洪流再也抵擋不住,更何況周歆和褚峰的身份都比較特殊,這裡面的關係很快就會被人扒出來。
果然,不出兩小時,網上風向已經變化,從單純的男女之事,小三婚外情延續到了權。色交易。
周世青也被扒了出來,包括榮邦剛從發展銀行獲得的那筆融資。
這些身份和事情串聯起來,加上網友的編排與杜撰,免不了就是一場大戲。
常安越看越心驚,直等到晚上八點,周勀沒回來,卻等來了劉舒蘭的電話。
“小安,快,快來醫院一趟…”
……
這個點不難打車,常安便沒自己開車過去,直接趕到急診室。
急診室門口除了劉舒蘭之外還站了兩個中年男人,不知是周世青的下屬還是上級。
“媽,爸怎麼樣了?”
劉舒蘭眼睛通紅,一看就是剛哭過一場。
“已經送進去了,醫生說可能是心梗。”
“怎麼突然會心梗?”
“你爸一直有高血壓,這幾年靠吃藥控制,這次星星的事…星星的事你知道了吧?”
常安看了眼對面兩個中年男人,輕輕“嗯”了聲。
劉舒蘭眼圈紅得更厲害,“出了這種事,網上說得很難聽,你爸受不了這個打擊,上面又找他去談話,結果就……”說着說着眼眶又溼了,常安已經大概能夠猜到原因。
“媽,坐着等吧,你給阿勀打電話了嗎?”
“打了,應該也在趕來的路上。”
常安把劉舒蘭扶到邊上剛坐下,電梯那邊就過來一個人,黑衣黑褲,面目深沉,長腿幾步走到門口。
“怎麼回事?”
劉舒蘭看到周勀一下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嗚咽着又把事情說了一遍,周勀整個過程都沒吭聲,直等劉舒蘭說完,他拉了下她的手臂示意她坐下,自己過去跟那邊兩個中年男人打招呼。
常安離他大概隔了四五米距離,也聽不清在說什麼,只看到周勀最後與他們一一握手,那兩人便點着頭走了。
這邊人剛走,急診室就有醫生出來了,劉舒蘭率先跑過去。
“世青怎麼樣?”
“已經脫離危險了,不過還得留院觀察,等會兒會先送去病房,這幾天你們也多陪陪他,周市長這病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還有,切記不能再讓他受刺激了。”
劉舒蘭連連點頭,“知道了。”
之後周勀又去找醫生聊了幾句,常安陪着劉舒蘭先去病房。
劉舒蘭幾乎一路在哭,嘴裡一會兒叨叨周歆的事,一會兒又叨叨周世青,中間老爺子又打了電話過來,常安在旁邊看着劉舒蘭在電話裡跟老爺子闡述,那個夏日的夜晚真是悶燥啊,好像沒有一件事順心。
病房安頓完,周世青也醒了,醫生過來又給他輸了點滴,劉舒蘭在牀邊握住他的手說話。
常安覺得自己多餘,便找了個藉口出去。
周勀這邊跟醫生聊完,往住院樓走,走到樓下大廳剛好看到常安拎了兩隻很大的塑料袋過來。
“去哪兒了?”
“哦,我去那邊小賣部買了點東西。”
周勀看了眼,臉盆,熱水瓶,毛巾,杯子等,應該都是一些常用的生活日用品。
周勀心口抽了下,盯着常安看了會兒。
常安被他盯得心裡發毛,苦笑:“怎麼了?”
他低頭,“沒什麼,走吧”
周勀接過常安手裡的袋子拎着,率先走到了前面去。
常安在原地頓了頓,看着他的背影愣了一會兒纔跟上。
……
兩人重新回到病房,劉舒蘭情緒已經收斂了一些。
周勀把袋子擱桌上,過去看了眼牀上的周世青,壓低聲音問:“睡了?”
“吃過藥,剛睡!”劉舒蘭回答完,轉身也看到了桌上的東西,便問周勀,“你出去買的?”
“不是,常安買的。”
劉舒蘭頓了頓,轉過去面向常安,大概意識到自己此時臉色難看,還是勉強擠了一絲笑容。
“小安,你費心了。”
常安被說得心裡有些乾澀,“媽,您別這麼說,都是一家人。”
“是啊,一家人!”後半句話她低頭像自言自語,完了轉過去又看向周勀,“今晚你留在這陪陪你爸吧,星星狀態不好,讓她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還得回去。”
周勀應了聲,“我送你。”
“不用了,我打車回去就行。”說完又看常安,“小安你呢,順路一道捎你回去?”
常安看了眼周勀,他也正好在看她。
“不了,我也留下來吧,兩個人也好有個照應。”
劉舒蘭點點頭,“那行,你們倆今晚留在這,我先回去,明天早晨再過來。”說完拎了包出去,走到門口又突然回過頭來。
“阿勀!”
“什麼事?”
“星星畢竟是女孩子,遭遇這種事我怕她想不開,你要有空的話最近能不能多抽時間開導開導她?畢竟這丫頭從小都只聽你的話。”
常安見周勀眸光發暗,似乎並沒準備接話,病房裡的氣氛就顯得有些尷尬了。
常安覺得自己有些待不下去,目光直愣愣地轉了一圈,過去拎了自己剛買的熱水瓶。
“那個…你們再聊一會兒吧,我去打點熱水過來。”說完也沒理會兩人,直接出了病房。
她拎着空熱水瓶一口氣走到一樓大廳,繞一圈,根本沒找到打水的地方,最後不得不拉了個過路的護士問。
護士大概給她指了路,說是在食堂後面的開水房。
常安憑着一腔“孤勇”找過去。
……
劉舒蘭走了半個鐘頭,常安卻一直沒回來,周勀意識到不對勁,打瓶水是打到姥姥家去了?不得不出去尋。
好在醫院並不大,問了開水房的位置,周勀一路找過去,最後是在住院樓前面的小涼亭裡找到了常安。
她獨自坐在涼亭的石椅上,脫了鞋,雙腿曲着用手臂抱在一起,看樣子像是在這坐了很長一段時間。
“怎麼跑這來?”
常安聽到聲音擡頭,目光幽幽的。
“你把爸一個人丟在病房?”
“沒有,交代了護士。”
他也走進涼亭,看了眼她放地上的鞋,還有旁邊的熱水瓶,拎了拎,裡頭是空的。
“不是說去打熱水的麼?”
常安冷着調子,“沒高興去。”
得,這模樣一看就知道有事。
周勀又走近兩步。
“動氣了?”
“我動什麼氣。”
“因爲我媽讓我多去陪星星。”
常安沒想到他會這麼直白地說出口,索性也不掩着了。
“是啊,雖然知道這時候你去陪陪她也是理所應當的,可我心裡有些不舒服。”說完覺得既然都到這份上了,不如有些話乾脆一次性挑明,“還有,你媽當初是不是並不反對你和星星在一起?”
周勀用手指剮了下額頭,他並不想對常安撒謊。
“對,當初我媽確實沒反對,如果不是爺爺和我爸強烈阻止,她或許都會撮合我們。”
“所以家裡上下都知道你和星星之間並不是簡單的兄妹感情?”
周勀想了下,他在組織語言該如何把這事講清楚。
“他們應該知道,畢竟住一個屋檐下,這麼多年不可能一點都看不出,但其實大家都沒挑明。”
這種事挑明瞭就是絕境,而且是全家都會一起陷入的絕境。
周勀不會這麼傻,周歆更不會這麼傻,家裡其他人在那種情況下知道裝聾作啞纔是上策,因爲一旦捅破窗戶紙,要麼決裂,要麼圓滿,可想想怎麼可能圓滿呢,倫理和輿論都不會允許,所以即便四年前周勀向周歆坦白了一次,讓她作決定,也只是兩人之間的事,並沒牽扯到長輩家人。
常安在腦中捋了捋,覺得不可思議。
“那現在呢?是不是哪天我跟你離了,你媽還會立刻撮合你們?”
周勀苦笑出聲,“想什麼呢,怎麼可能!先不說爺爺和我爸絕對不允許,我和她也已經不可能,這跟你絲毫沒有關係。”周勀頓了下,又補充,“還有我記得之前已經跟你說過不止一次了,我和星星在四年前就已經結束,即便後來我們沒有結婚,我也不會跟她有任何發展。”
有些機會只有一次,有些選擇也只有一次。
一念之差,決定了以後的人生都會不同。
“而且我和她之間從未存在過任何實質關係,若說還有什麼感情,到現在也只剩下親情而已!”
周勀乾脆把話一次性說完。
常安抱着膝蓋想了想,她其實心裡很亂,雖然知道這種時候自己說這些話有些過分,甚至完全不符合她平時的性格,可就是忍不住,心裡憋得慌。
周勀大概也能猜到她一個人在這委屈個什麼勁,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彎腰拎了熱水瓶,又牽起常安的手。
“走吧,別坐這喂蚊子。”
“……”
常安被周勀牽着出了涼亭,又穿過一條小徑。
這不是回住院樓的路。
“去哪兒?”
“不是要去開水房?”
“……”
常安沒吭聲,被他帶着走了一段,看到一個眼熟的小報亭,轉過小報亭就看到了食堂的標記。
“我剛也走過這啊,怎麼沒看到有食堂。”
周勀聽到身後的嘀咕聲,回頭,“你剛走過這?”
常安嘴裡嘶了一聲。
周勀忍不住笑出來,還說什麼不高興去打熱水,其實壓根是沒找到路。
常安早已從他的笑聲中聽出一點“嘲諷”,甩開手,“你去打吧,我站這等你!”
周勀揚了下眉,心想幾天沒治她,這脾氣是見漲啊。
“行,你站這等我,我打完水過來!”他拎了熱水瓶走兩步,又突然折回來,俯身下壓,幾乎是貼着常安的耳根說:“還有,以後再敢說那個字試試。”
常安莫名,想了下,“哪個字?”
“離!”
“……”
常安陪周勀在醫院呆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劉舒蘭便趕了過來。
周勀又聯繫了一個護工,等醫生查完房確認周世青沒什麼大礙才帶常安回去。
兩人回到長河,各自洗了澡,等常安換了身衣服下樓,周勀正拿着電話急匆匆地從書房往外走。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周勀簡單解釋:“派出所那邊有眉目了,我得過去一趟,具體等回來再跟你說。”他拿了車鑰匙,重新走到常安面前,俯身抱住她的頭在她額頭親了親。
“昨晚你沒睡好,自己在家補個覺,別胡思亂想。”
……
周勀走後常安也沒睡,在沙發上坐了會兒,掏出手機給王阿姨打了電話,讓她買菜過來煲湯。
中午常安又去了一趟醫院,順便把王阿姨煲的湯送了過去。
周世青已經能夠下牀了,雖然臉色還很差,但整體看上去要比昨晚好了很多。
家裡司機,保姆和老爺子都在,只是大家神情都有些落寞,病房裡氣氛極其壓抑。
星星突然遭遇襲擊流產手術,還被醫生告知以後可能很難再懷孕,一些不雅視頻和照片又被全部曝到了網上,連着周世青和周阜山的背景身份全被網友扒了出來,接着周世青就被叫去談話,受不了打擊心梗住院,雖然度過了危險期,撿回一條命,但出院後該面對何種境況,大家都心知肚明。
這才短短几天功夫,周家像是受了詛咒般蒙上了一層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