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日按照慣例是要休沐七日的,但因爲耶律隆緒的駕崩,大宋的朝堂也開始了運轉,尤其是主管外交的鴻臚寺更是忙得不可開交。
耶律隆緒是堂堂帝王,帝王死叫崩不是沒有道理,對於遼朝來說意味着災難的開始。
張儉之所以在大宋的衆目睽睽之下嚎啕大哭,就是爲了讓大宋袖手旁觀,此舉無疑是效果顯著,禮部尚書和鴻臚寺對遼國皇帝的死極爲看重,甚至請趙禎發佈國書悼詞。
趙禎對大年初一的忙碌相當不滿,但遼皇駕崩畢竟事關宋兩國關係的大事。
權之特重的中書省也是通宵達旦,王曾雖然已是兩鬢斑白可精神卻一點也不輸與旁人,坐在主位上輕輕抿了一口綠茶,苦澀中帶着的一絲甘甜讓他舒服的哈了一聲整個人顯得悠然自得。
一旁的夏竦就像是拉磨的毛驢不斷的轉圈,丁謂瞥了他一眼道:“老夫去過皇莊,如今的皇莊都改用水力磨面了,你在這轉圈幹嘛?”
“丁相公倒是心大都這個時候了還能揶揄我。”
丁謂瞥了他一眼:“老夫可沒揶揄,你好歹也是參知政事朝中重臣,如此焦急像個什麼樣子?”
“可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大宋錯失良機吧?”
王曾哈哈大笑道:“良機?老夫可沒瞧見什麼良機,只知道以官家的才智都沒有所行動,你夏竦倒是着急的很,你就不想想爲何丁相公不着急嗎?”
夏竦看了一眼丁謂道:“尸位素飡者當然怡然自得!”
一旁的王曾苦笑着指了指自己:“好你個夏竦夏子喬,連老夫都被你罵了……”
“王相公的脾性也太好了謝,提攜後輩直說便是,何必繞彎,否則也不會來這不白之冤,夏竦,陛下此時什麼都不做纔是對大宋最有利的。”
魯宗道嚴肅的臉上難得露出些許笑意,惹得夏竦奇奇怪萬分,在看看政事堂的衆人猛然反應過來:“諸位的意思是隔岸觀火?”
“然也,試問什麼樣的遼朝對我大宋有利?是團結一致的,還是內鬥不斷的?”
王曾的話使得夏竦豁然開朗,對啊,如今遼朝可是內鬥的厲害,沒必要讓大宋出兵冒着風險的去進攻,以遼人內鬥的習性,還不知這場鬧劇會什麼時候後收場,最好是斗的越久越好。
夏竦明白了王曾的意思,自己出使遼朝只負責炫耀大宋的武力和弔唁遼皇便可,其他的事情不用自己插手,坐看遼朝變得混亂就好。
無疑一個內部勢力不斷傾軋,朝政混亂不堪的遼朝纔是對大宋最有利的。
三才冒着寒風掀開了政事堂的門簾,寒風吹進悶熱的政事堂中給衆人送來了新鮮空氣。
王曾笑眯眯望着三才道:“老夫道誰,原是大官,怎麼陛下的國書悼詞這麼快便得了?”
三才露出和煦的笑容道:“稟王相公,官家的悼詞已經寫好,要不要送與學士院修改一番?”
魯宗道接過三才手中的悼詞:“那倒不用,老夫卻是要看看陛下的文筆如何,坐朝理政多年,文章荒廢了沒有。”
趙禎的悼詞當然沒問題,自親政以來,他的經筵日講就沒斷過,隨着魯宗道的聲音政事堂的相公們跟着搖頭晃腦起來:“嗚呼哀哉,遼皇叔英魂未泯,大宋皇帝趙禎餞行,星墜與北……”
大宋和遼朝是名義上的兄弟之國,真宗皇帝與耶律隆緒常常在往來的國書中以兄弟相稱。
這是檀淵之盟中的一項條款,遼宋互爲兄弟之國,遼聖宗年幼,稱宋真宗爲兄,後世仍以世以齒論。
如今趙禎按輩分來算是耶律隆緒實打實的侄兒,這一點沒法否定,不然便是不承認當初宋遼兩國定下的盟約……
打自己老爹的臉這種事趙禎實在做不出來,還好耶律隆緒駕崩了,被一個死人佔便宜算不得什麼。
“陛下的文章又精進了,夏子喬你也該收拾行李率領使團上路了,陛下許你三百羽林衛,可不敢亂來……”
夏竦聽了魯宗道的話哈哈大笑道:“夏竦這就上路,諸公留步!”
政事堂的所有人全數站起躬身拱手道:“子喬爲國出使,躬親於王事,路途遙遠多多保重。”
一禮拜下默默無聲,就連一向和他不對付的丁謂都是如此,夏竦哈哈大笑着離去:“有此忠義之士爲僚,足矣!”
蔡伯西小心翼翼的探頭進來,看着他賊眉鼠眼的樣子,魯宗道怒哼一聲:“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慼慼!”
王曾倒是不以爲意,笑眯眯的轉頭道:“蔡駙馬定是接了官家的旨意,怎麼樣奉朝請也不好敷衍吧?”
蔡伯西諂笑着走進廳堂:“王相公真知灼見,小子這次是又被官家抓了差,夏參政……”
夏竦微微一愣,隨後指着蔡伯俙道:“官家又讓你小子去遼朝開脫商路?”
“要真是如此便好了!官家這次是讓我跟隨夏參政任副使出使遼朝,如今我大宋在遼朝的商路多如繁星,已經沒有可以開拓的地方了!”
丁謂笑道:“如此甚好,你這個奉朝請也該乾乾正事,總是在商賈之道上精進將來可沒什麼出息,官家這是在重用你,簡在帝心啊!”
夏竦恨恨的望了一眼得意的丁謂,他發現丁謂並不在意蔡伯俙跟隨自己學點東西,這小子倒也是狡猾的緊,拜丁謂爲師學習財計之道,而自己還要在官家的授意下教會他許多,這算下來唯一出力不討好的只有自己了?!
微微苦笑:“丁相公你師徒二人倒是把我當成了冤大頭,即便是沒有拜師禮,那束脩可是萬萬不能少的,蔡小子你看着辦吧!”
蔡伯俙腆着臉對夏竦笑道:“小子的老師可多着呢!魯參政,丁相公,還有您夏參政,個個都是朝政中的一把好手,小子是外戚,以後即便是有官家的奉朝請也不過是交差走人的職銜,這樣官家用起來倒也是順手了,您老多擔待,小子馬上就把蔡記的清泉白和鎮山紅送到諸位師傅和王相公的府上,聊表敬意!”
衆人這才放過蔡伯俙,王曾擺了擺手道:“禮也送了,官家的旨意也傳到了,快些準備吧,遼人怕是要上路了,只不過那三百羽林衛要注意,萬萬不要與遼人發生衝突!”
夏竦頷首道:“子喬記住了!”
三百羽林衛已經在宣德門的門口站定,身上的板甲反射着明亮的日光,威武的制式鎧甲處處透露出逼人的威嚴,背後斜揹着一把長長的陌刀就如天上的戰神威風凜凜讓人不敢直視。
羽林衛中只有極少的宗室子弟,大多還是久經沙場的西征老兵,只要往那一站,身上若有若無的殺氣便會無形中泄露出去,看的一旁的契丹武士大爲吃驚,曾幾何時大宋的戰兵已經恐怖如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