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朝使團大年初一就會國奔喪的消息在東京城傳開,一項喜愛八卦的汴梁人絕不會放過如此機會,酒樓茶肆中到處是指天說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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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古今八卦都是打發時間的好東西,越是荒謬怪誕的話題越能吸引人,曾經紅極一時的狀元樓如今已在蔡記的放任下變得越來越平民化。
張元樓的掌櫃抓住了市場的特點,高端屬於蔡記,而他狀元樓最適合親民路線,所以狀元樓便成爲東京城最大的腳店,聰明的掌櫃甚至把自釀酒水的正店牌子給賣了出去從而得到了一大筆修繕資金。
無疑他的舉動是歪打正着,高價賣出的正店牌子在酒廠的出現後變得無人問津,也讓東十字大街的樊樓掌櫃嚎啕大哭,他就是買牌子的那個人……
狀元樓的一樓變成一個巨大的娛樂場,中間的舞臺上有許多表演,話本被編成了歌舞、雜戲,優戲的雜技表演等等都能吸引東京城的百姓前來。
有時聲勢浩大的甚至可以媲美象棚的感覺。
掌櫃乾脆拆掉了木質的牆壁加粗店中的柱子,讓路過的所有人都能看到中央高臺上的表演。
有免費的表演看,又能買一些自己平日裡喜歡吃的零食,東京城的平民百姓當然趨之若鶩。
不知是誰給老闆又出了個注意,狀元樓的吃食價格相當便宜,這種物美價廉的吃食在東京城可不多見,即使比之小商小販的吃食也絲毫不貴,於是這種價格低銷量大的模式成功打破了市場的利益分配。
狀元樓從東京城的餐飲中狠狠的分了一杯羹……
一位說書先生站在一個角落裡清了清嗓子,四周的客官向他望了一眼就把頭轉過去看雜戲,誰有功夫聽一個乾巴巴的老頭說書?
見沒人打理自己,老頭裂開了嘴無聲的笑了笑,一拍醒木便自顧自的說了起來:“如今我大宋可爲是國運昌隆,諸位也都看見了,城外的工廠養活了多少的人,荊湖南路又有大批的糧食,我大宋可謂是蒸蒸日上……”
一旁年輕的漢子緊了緊身上的棉衣不滿的呼喝道:“老頭!你要說書我們不攔着,可能不能說說咱們大傢伙不知道的事情,你的消息就是白送給包打聽人家也不會要!”
他的話引起了不少的人贊同:“就是嘞!現在的說書人誰沒有些乾貨,就比如東街的百嘴劉,南街的不饒人,個個都是有消息的,你在這白話誰還聽你的?”
說書人微微一笑:“諸位看官莫要急,莫要慌,老夫這纔開始說嘞!話說本朝太祖乃火龍轉世,所以才能斬妖魔,並九州,只可惜大業未成,九州未統便英年早逝,可見這是有原因的!”
四周還不滿的人立刻變得鴉雀無聲,這老頭有點意思,太祖的事情誰都知道,可從他嘴裡說出來可就有趣的多了,大宋不因言獲罪,而且是歌頌太祖的,自然不會有人說什麼。
老者見衆人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頓時來了興致,啪!
拍了一下醒木繼續道:“既然太祖是天上的火龍轉世,那當今聖上又是那位星宿?!”
隨着說書人的引領衆人不禁好奇的問道:“哪位?!”
說書老人不說話而是露出神秘的笑容,人羣中有人小心翼翼的說道:“難道是赤腳大仙不成?!”
老人一聲大喝:“然也!”
再次把衆人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的身上:“當今聖上可不就是赤腳大仙轉世,原先就有宮人說陛下年幼時喜歡赤腳而行,諸位想想,自陛下登基以來,雖有災禍降臨,可那一次不是有驚無險?天聖元年的旱災蝗災,天聖五年的雪災,哪一次死了超過百人?這是上天的眷顧嘞!”
一旁年輕的文人哼了一聲道:“這是官家聖明,體恤災民疾苦,我可是聽說柳學士在真定府把曹家的糧食全數借了出來。這乃是陛下的仁德,和老天庇佑有什麼關係?”
年輕文士的話讓說書的老者啞口無言,最後嗆聲道:“那你說說爲何在今年遼皇突然撒手人寰?這難道不是老天對官家的庇佑?”
文人哈哈大笑:“生老病死乃是人世間的天理,就如花開花落,四季更替一般再正常不過,難道會有人長生不老?”
“可如果不光是遼皇去世了呢?據我所知,党項定難軍的西平王李德明也在前段時間薨了!”
嘩啦……狀元樓中頓時炸開了鍋,李德明薨了?西平王李德明薨了!
這怎麼可能?!
年輕文士大驚失色的喝到:“雖然党項未國,可也是一方豪強,你可不能信口開河!”
說書人見衆人的模樣微微得意,摸了摸三縷長鬚道:“這可是千真萬確的消息,西平王李德明與半月前薨與興州!”
年輕文士猛然抓住說書人的衣領道:“爲何朝堂中一點風聲也沒有?”書生說完便撒了手微微搖頭:“我倒是忘了,你就是個信口開河的說書人……”
上了年紀的說書人慢慢的恢復平靜,冷笑着說道:“不信就算,老夫沒理由告訴你出處哪般……”
年輕人笑道:“你的消息是假的當然不會告訴我們來源,否則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嗎?”
“小子,這是你說的,要是老夫所言非虛如何?”
“百貫奉上!”
“好!”
說書人立刻高聲說道:“諸位看官動聽見了,這不是小老詐他,而是他親口所說!請大家做個見證!”
老者說完眼中便閃爍出貪婪的目光,眼前的年輕人一看就是出資豪門大戶,百貫可不是小數目,足足抵得上他累死累活說上兩年書。
掏出懷中的張宣麻白紙搖了搖:“你看這上面是什麼?”
年輕人奪過只看了看便大驚失色,白紙上分明寫着:“大王薨與興州,秘不發喪,少主繼位,速回党項輔佐王事!”這不是讓他震驚的原因,最讓他震驚的是下面的印信居然是西平王印!
晏殊幾乎是吼叫着喚來捕快,掏出身上的銀魚袋道:“本官參知政事尚書左丞晏殊,把這個信口開河的騙子拿下,我大宋豈能有這種妖言惑衆之人?!”
晏殊?晏相公?!
此時的說書人已經面色蒼白,他沒想到眼前這個年輕人居然是大宋最年輕的參知政事,副相晏殊。
剛要說話,他的手就被晏殊掐住,細若蚊吟聲響起:“你要是想死本官也不攔着,但要是想活就得聽我的!”
說書人的瞳孔立刻縮了縮,顫聲道:“小老一切都聽晏相公的!”
…………
得知是晏相公捕快哪裡還會猶豫?飛快的把說書人帶上枷鎖,說書人大喊饒命:“晏相公饒命啊,小的是隨口胡說的,紙上的字也是小老隨手寫的。小老之錯了!”
這下圍觀衆人嘲笑道:“你這老殺才,在哪招搖撞騙不好,非要在這狀元樓裡說些奇談博人眼球,這下好了撞上了晏相公,提刑司的大牢可不好坐嘞!”
說書人招搖撞騙的消息飛快的傳了出去,他自己也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笑談,只不過党項人的驛館中卻氣氛凝重,耶律仁榮呆呆的望着手中的急書喃喃自語:“王上……王上……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