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坐在車子裡的李響來說,自己這一趟市委之行可算是一種否極泰來的體現,雖然前期在來的過程中,感覺是身處迷霧重重的,而且在中間被宮嘉希胡攪蠻纏了一通後又變成了驚懼,但是不得不承認,風險真的是與機遇並存。
不過此時的李響倒是瞬間豁然開朗了!
詩句上有‘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的佳句,但是這樣的道理放在李響身上或者這件事上也是同樣的適用。
一直對自己的前途感到渺茫的李響,在接到市委辦公室的通知後,出於悲觀的念頭難免會往壞的地方想,這是人之常情,而且李響的屁股後頭也不見得有多幹淨。可是當他走出陰影或者說看透了這層層迷霧的時候,這一切只不過是他的主觀臆斷而已。
宮嘉希之所以在他的主任辦公室裡對李響大灌湯,其中的道理李響雖然不全知道,但是他卻能猜得出來裡面肯定有一大半是任老的意思。
爲什麼這麼說?
這就相當於兩軍陣前的罵戰同理,誰先撩撥的對方心理防線失守,誰就有可能保持清醒的佔盡先機!所以當李響清楚了宮嘉希之所以對他刁難,其實是任老爺子示意,說白了就是小小的考驗下他李響有沒有臨場不亂的能力!
可是這話說回來,這任老爺子爲什麼要考驗他呢?!於是當李響想通了這個關節,並在結合自己剛纔與任老的一番談話之後,恐怕就不難得知,這裡面的含義了。
古代的教育上有‘因材施教’這一說,而吏治上也有‘度才錄用’!而這個道理雖然看似與現在有些矛盾和衝突,但是有的時候,還真是這個道理。
李響坐在車上,回想着剛纔與任老的交談,不知不覺間,笑容就浮現在自己的臉上。
其實這次前來說是述職,但是談話的內容壓根兒就跟述職八竿子打不上關係,其實這兩位倒也沒說話,但是這話仔細一琢磨,卻是別有意思。
任老爺子在見到李響後並沒有像平常召見下屬那般或勉勵或獎勵或批評,而是表現的十分的隨意,甚至大有閒話家常的意思,而就在這個輕鬆隨意的氣氛中,任老爺子卻將話題很巧妙的轉到了李響的履歷上,而李響的心裡也隨之一頓。
任老既然能叫自己前來,那肯定是做過工作的啊!這是當時李響心裡所想的東西。所以當時的他端正了態度以後,如數家珍的將自己的工作歷程和這些年來所遇到和解決外帶懸而未決的事情都敘述了一遍,沒有添油加醋的過分誇大自己的功績,也沒有妄自菲薄的過分謙虛,有的只是詳盡而務實的客觀看待問題。
對於成功不傲視,對於失敗也不掩飾。也正是因爲李響這麼多年來在官場上的經驗,除了讓他在任老爺子的面前表現的不卑不亢之外,還獲得了任老稍帶欣慰的賞識。
不得不說李響這一次倒是賭對了,而且還是滿堂彩的那種。
對於他的這種回報性質的長篇大論,其實任老爺子在聽後也僅僅是說了兩番話而已。
其中一番很簡短,僅有“嗯,不錯!”三個字,而另一番則長了,這個具體的長的程度,恐怕已然佔了整個會面三分之二的時間。
其實任老爺子第二番話也沒說啥,頭一部分無非就是對李響的工作加以總結和歸納,大體上就是有則改之無則加勉的意思,可是到了這中間的一部分,李響就聽出點不一樣的味兒了。
對於中央的這次打亂重組上海領導班子,李響是略有耳聞的,但是當任老的語氣開始透着不一樣的味道的時候,李響除了在一旁恭恭敬敬的聽着以外,還真就不敢插上一句話,因爲類似這種神仙掐架的批評與交流,像李響這樣的小鬼是最容易被波及的。
波及的下場基本也有別的,都是個灰飛煙滅。
所以當李響一邊戰戰兢兢的不時點頭稱是,一邊仍舊在暗自揣測任老到底是個什麼意思的時候,這話說到後半部分之時,李響這才霍然明白了。
按理說已經混到了任老這位置的人,雖不敢說是人老成精,但是喜怒不形於色和心事不爲外人所道這兩條,要做到卻是再容易不過的,可是當任老將自己的意思開始逐漸表露的時候,李響就知道了原來任老之所以對他略微敞開心結,無外乎就是想拉他站隊而已。
以前的上海可謂是鐵板一塊,誰若想往上挪挪位,不光是需要出色的工作能力,恐怕還要不低的人脈關係,可是這次的領導班子重組可就不一樣了。原本鐵板一塊的地方這次卻硬生生的擠進了旁系的人士,這對於滬系的原班人馬來說,既是好事也是壞事。
說是好事則是可以改善與其他派系人員之間的關係,對於以後更上一層樓或者調爲它任有着些許的助力,可是這壞事也是隨之而來,滬系若想保住上海這塊寶地,其隊伍若是不壯大的話,那也是非常困難的。
所以這也就出現了,爲什麼李響他原本一個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角色,突然搖身一變成了市委紅人的關係,雖然這裡面同莫青檐的牽線必不可少,但是這大局上的變動,卻也是忽略不得的。
其實任老的意思很簡單,簡單到十分明瞭的地步。他就是想借着這次機會擴大自己的派系和隊伍而已,而李響作爲政治面貌可靠,辦事能力突出的人物,再經過別人一舉薦,自然身價就跟着水漲船高了,這也就是爲什麼原先門可羅雀的寶山區副局長辦公室,這一陣子變得門庭若市的原因。
如果說任老爺子剛纔是的勉勵是首先承認他李響這個人,然後稍微敞開心結是動之以情的話,那麼最後十分隱晦,但又淺顯易懂的道出自己的目地,恐怕就是要用‘曉之以利’了。
至於說這個‘利’是什麼,李響他不傻,自然懂的其中的道理,更何況自己剛纔在跟宮嘉希咬文嚼字的在玩文字遊戲時,就已然聽得很清楚了。
李局長和李副局長,雖然都是局長,但是這一字之差,可是差之千里啊!
李響當即沒有二話,立馬的就表了態,雖然說那些都是場面上的官腔,滿口的假大空,但是對於任老來說,他要的不是李響滿嘴跑的火車,而是那臉上的熠熠閃光,這就已經足夠了。
清酒紅人面,財帛亂人心。
李響雖然沒有喝酒,但是這臉卻是紅的,躊躇滿志的紅,容光煥發的紅,春風得意的紅!
而同樣這財帛雖然沒有進入腰包,但是李響的心卻亂了,因前途坦蕩而亂,因否極泰來而亂,因仕途璀璨而亂!
所以當李響別過了對這次談話感到十分滿意的任老,坐在車子裡看着窗外兩旁飛馳而過的街景時,已經在這條路上不知過往了多少個年頭的李響,突然覺得這一次外面的景色怎麼這麼好看?!
正如酒不醉人人自醉這句話一樣,此時李響眼中心中的景色,正可謂應了那句話,亂花紛擾的不是浮世,而擾的自是心絃!
月羅路寶山區看守所,依舊還是那個樣子,如果說以前李響來這裡的腳步是沉重的話,那麼這次則變成了輕飄。
人逢喜事精神爽,也說得過去!
看守所不比別的地方,他李響雖然已經貴爲一屆局長,但是在這裡卻仍舊乖乖的遞上了證件並接受檢查,這也難怪,負責守衛工作的都是內衛部隊,跟公安戰線雖然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但是畢竟隸屬於兩個系統,壓根兒就不用鳥你。
不多時看守所的王所長就迎了出來,兩人見面沒有客套或者寒暄,而是互相塞着勁兒的膈應着對方,顯然關係非比尋常。
兩人本就是同學,又都同時穿上了那身官衣,雖然最後一個仍舊奮戰在第一線,一個守衛這一方土地,但是這二十幾年下來卻都是互相攙扶着一路走來的,堪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哎呦,這不是堂堂李大局長麼,什麼風把您吹到我這裡來了?”王所笑着說道。
李響一擺手,老臉也樂成了一朵菊花:“滾犢子!別人奉承也就罷了,你也來這套,沒勁了不是!”
“沒辦法啊,我這個小廟,在聽到你李大局長蒞臨指導工作時,又怎敢怠慢?”
“扯淡!”李響呲之以鼻的笑道:“不過有一點我卻是認同的,你這裡是廟小妖風大,水淺王八多!”
“對對對,王八是多,你不就是你其中一個,這不趕着奔着找組織來了麼!”王所也是不甘人後的膈應着李響。
看得出來,李響成爲任老的嫡系人員,對於王所來說也有不小的助力,否則兩個人又怎會如此的不顧形象而開起了對方的玩笑?!
兩人說着便擡腳進了王所的辦公室,同李響的辦公室一比,這寒磣二字可就顯而易見了。
不過人家李響那是正兒八經的區分局,這裡只不過是看守所而已,這待遇自然不能同日而語。
“好了,不跟你廢話了,我這次來是有事又來麻煩你的!”李響叼着王所給他上的煙,面色一整的說道。
“咋?你兒子又惹事了?又要把誰送進來啊?”王所一聽之下就隨口說道,顯然這事李響經常辦。
“你就不能盼我點好?!”李響笑罵道:“這次是來撈個人的!”
王所倒水的手微微一停頓,顯然沒有意識到他會這麼說。
“誰?”
“劉雲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