削?陳留,縣城中心偏南的一處奢華的莊園,乃本地大戶借賂宿設府之用。虎捷鄉軍的軍官們往日都駐紮在牟駐岡營寨之中,習慣了條件艱苦,一見到如此富麗堂皇的所在,紛紛稱奇。今日,都指揮使召集各縣守將於陳留商討軍務,是以一大早,諸指揮使6續趕到。
“晉卿兄!唐卿兄!”張憲一踏入中庭就瞧見吳家兄弟正在前頭往客堂而去。
吳階回着一看,笑着抱拳道:“宗本果是勤勉,你駐兵杞縣,距此最遠,卻與我等前後而至。當上報徐指揮使通令嘉獎。”吳磷也與他見禮。
正說着,副都指揮使王彥亦至,衆人合作一處同往客堂而去。早有徐衛親兵迎住,引往花廳。這本是待客奉茶之地,眼下卻已經支起地圖架,設上兩排交椅,擺放些戎器,戰旗,一派肅殺氛圍。衆人進去,見徐衛與第四指揮指揮使程方已經落座。上前敘禮已畢,各按部隊番號入座。徐衛起身,行至地圖之前看了幾眼,沉聲道:“李固渡失守,金東路軍已全數過河,正奔滑州而去。”
衆將初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小因軍中大多都知道都指揮使的兄長徐原坐鎮李固渡拒敵。今徐原師潰。指揮使卻還能這般鎮靜?待確認無誤後。盡皆色變!金軍一過河,滑州當其衝!不過,熙帥姚古便在滑州。且有折彥質大軍八萬進援,女真人想啃下這塊硬骨頭,恐怕得蹦掉幾顆大牙。
“你們在想滑州駐有重兵,女真人必有所忌憚對麼?”徐衛直接說破衆將心思。
吳磷兩撇短鬚一動,說道:“指揮使,滑州有小徐經略相公涇原兵近兩萬,折彥質又領兵八萬進援小且滑州向爲要塞,城防堅固,牢不可破。金賊無論如何絕攻難下!”
徐衛看了他一眼,搖頭道:“話雖如此,但金賊已過河,威脅東京。朝廷必下嚴令,命姚古出師拒敵,一旦離開了城池,即使十萬大軍,面對士氣正盛的女真人,又能有幾成勝算?”
吳階一陣沉吟後接過話頭:“指揮使所言甚是,我軍必須立即進入戰備!六縣治下百姓,也當盡撤離,堅壁清野。
徐衛聞言,投之以讚許的目光,到底是名將胚子,這見識當真不是凡人可比。
“不錯,大戰在即,今日召你等前來,便是定出一套詳盡可行的禦敵方略。你們大多都是久經沙場之輩。今天就集思廣益吧。不用擔心午飯,後面已在宰羊,一百多斤的大肥羊!”徐衛話音一落,衆將皆笑。他們對這位年輕的長官是又敬又親又怕。敬他年紀輕輕便統兵數萬。且在紫金山一戰成功。親他愛護士卒,與部曲同甘同苦,不分彼此。怕他心狠手毒。執行軍法從嚴從重,斷無網開一面之理。
程方可算是虎捷鄉軍的前身。靖綏營的創軍軍官。第一個起身道:“指揮使,諸位同袍,金人遠來,其鋒不可擋。然一路南下,不斷攻堅,於李固渡又損失頗垂。如今雖過河,想也被小徐經略相公重創,正所謂強弩之末。一旦兵至東京,爲求勝。斷然不會個個擊破。必分遣大將領兵四出。這樣一來。我六縣雖小。卻足可固守。關鍵在於,切莫各自爲戰,一處受襲,各處支援。”
王彥正襟危坐,一絲不芶,聞聽此言質疑道:“支援自是應當,怕就怕金賊洞悉我意圖,圍點打援。萬一對方合圍一縣。於各處要道設下伏兵,如之奈何?”
李貫幾次欲言又止,聽到這裡。把目光投向徐衛,得到肯定之後,迫不及待地起身,大聲道:“這點諸位同袍不必擔心,都在我李貫身上!”他任職虎捷鄉軍第七指揮指揮使。在軍中地位卻有些尷尬。原因在於,其他六位指揮使的部隊。無一不是齊裝滿員,器械精良的勁他的部隊簡直就是不務正業,混吃等死。浪費錢糧之輩。既然拿刀吃餉。就該刻苦練,習器械,熟陣法。整日地沒事就搞神出鬼沒,藏頭露尾,算甚麼東西?
“哦?李指揮既敢當着都指揮使的面誇平海口,想必是有所倚仗了?”楊彥歷來最瞧不起的就是他,至今也沒弄明白,九哥把這等脖雜廝招進軍來作甚?
李貫正色道:“卑職早已遵從都指揮使軍令,眼下我軍防區六縣,已遍佈我部細作。任何風吹草動。絕難逃過我的眼睛!”
衆將半信半疑,若真能如此。那到對我軍大有稗益。
吳階此時起身道:“程指揮所言實爲上策,只是六縣兵力大致相當。若一處有難,他處分兵去援。自己不免空虛。都指揮使,卑職有一策,不知可行否?”
徐衛點頭:“講。”
“我部所駐鹹平縣,地處六縣之中,要衝之地。若金賊欲圖鹹平。無論從哪方進兵,都需經過其他縣治防區,壓力最小。卑職建議,可集精兵於鹹平,由都指揮使或派一副使坐鎮,任何一縣有難,即由鹹平兵救援,互相呼應,豈不方便?”吳階說道。
徐衛口一禾到地圖!前。詳細杳看,果如吳階所言小鹹平地外四!中。無論金賊從何處進軍,都必然經過程方、吳磷、張憲、王彥的防區,實爲中樞要的。遂向衆將問道:“諸位可有異議?”
吳階之策,確實穩妥可行,衆將都無異議。徐衛當即拍板,將楊彥的部隊調到鹹平。吳階聽到這個決定,卻是面露難色。只因他雖被突擊提拔爲指揮使,但至今仍是白身。反觀楊彥,不但是徐衛的親信小,而且是正九品武職,把他調到鹹平,誰聽誰的?戰場上最忌諱的,就是指揮不統一。可都指揮使言出如山,軍中無戲言。這事倒”
商議完畢,徐衛留一衆軍官吃午飯。破例開了禁酒令,與部下痛飲。幾位指揮使都是信心滿滿,士氣大振,聲言要讓女真人每進一寸都付出慘重代價。晌午,大雪已停,幾位指揮使辭別回縣。
廳中,還瀰漫着酒氣肉香,被衆將吃得只剩下小半隻的烤全羊在架上滋滋作響,散出撲鼻的香氣。馬泰手持一柄尖刀,割下一大塊肉塞進嘴裡,吃得肥油直流。楊彥在旁邊看到,笑罵道:“你他孃的好歹也是朝廷九品武官。看你那德性!”
馬泰白了他一眼。又趕緊灌下半碗酒,甕聲甕氣道:“你倒好!帶着部隊去鹹平,少不得仗打。我這等獨守空房之輩。還不許喝酒吃肉了?你還讓不讓人活?”
徐衛與張慶對飲一杯後,看向楊彥。自靖綏營組建以來,不論剿賊,勤王,楊彥總是衝鋒在前,死戰不退,可以稱得上虎捷鄉軍一大勇將。其部下也是徐衛壓箱底的寶貝。清一色的重裝步卒,裝備精良,練有素。只是。這位兄弟有個毛病,性子急躁,這也是爲什麼不讓他獨擋一面的原因。如今派他去鹹平,可得把醜話說在前頭了。
“楊彥。”端起酒來抿了一口,徐衛叫道。
“九哥,有事只管吩咐。”楊彥側道。
“你此去鹹平,萬事需得多聽吳階意見。他是久經戰陣磨練之人,非是你我可比。切莫裝大跋扈。你我在此喝酒吃肉,可不分彼此,俱是弟兄。一旦上了戰場,便是上下級,記住,軍法無情!”徐衛嚴肅地說道。
楊彥見他這般模樣,心裡一凜。正色道:“九哥放心!我聽衆吳晉卿軍令便是!你讓我往東,便往東!他讓我吃屎
張慶正吃着羊肉。聽到這話,大抖胃口,皺眉道:“你那狗嘴裡愣吐不出象牙!”
幾人都笑,徐衛滿上一碗酒,起身注視道:“你我弟兄四人,自徐家莊起事,剿賊平叛。抗金衛國,終有今日之規模。往常我們剿賊,敗個一仗兩仗,沒甚關係。可此番不同,女真人誓滅大宋,我們就是東京最後一道防線!弟兄們,來,我敬你們一碗!這次。咱們得把活幹漂亮了!”
就在城外姚徐兩軍厲兵秣馬,積極備戰之時。東京城內已是風起雲涌,亂象頻頻。耿唐之流抓住金軍渡過黃河一事不放,企圖將徐李二相趕下臺去。但此時,趙桓憂慮成疾,連續數日不能視事。一切軍政大事,悉託李綱徐紹裁決。
此時李綱心裡很清楚,朝中主和派大臣正鉚足全力趕他下臺。且許多搖擺不定的大臣因金軍過河而傾向議和。現在官家稱病不出,說明心裡多少還有些主戰的意思,但不知還能堅持多久。一旦他扛不住主和大臣壓力,自己就將被罷相,甚至會被趕出東京政治核心。在鑑於此,他抓住最後機會,想命令駐守滑州的姚古、徐原、折彥質出戰,阻擊金軍攻勢。徐紹認爲不可,只要滑州還在,斡離不就不敢把全部兵力投向東京。而且,若是滑州大軍再敗,宋廷已經承受不住如此沉重的打擊。
李綱自知不懂軍事,有意聽衆他的建議。但其他宰相都認爲。金軍逼帝闕,滑州哪有堅守不出的道理?幾萬大軍難道當成擺設不成?李綱無奈,只得向託病的趙桓請示。皇帝最終決定。命滑州出兵拒
!
十二月上旬,斡離不前鋒郭藥師至滑州。郭逆自侍在東京時,曾與回京面聖的熙帥姚古有一面之緣。前往滑州城下勸降。姚古避而不見,徐原在城頭上大罵郭藥師背棄祖宗,賣國求榮,郭大怒。
朝廷軍令到滑州。姚古派遣折彥質,徐原二人領精兵出戰。郭藥師急於建功,不待斡離不主力到達,便與折徐二人開戰。郭藥師所部不敵,徐原因李固渡失陷,抱定必死決心,所部將士皆奮勇爭先,悍不畏死。藥師大潰。姚古卻以窮寇莫追爲由,強令徐原還師。?未幾,斡離不大軍趕到。將滑州團團圍住,攻打甚急。幸而折彥質徐原統領全軍,拼死抵抗,車真人一時無策。怎奈朝廷明令,必阻金軍於滑州,不使其威脅東京。
姚古欲出城再戰。徐原主動請纓,姚古壯其行,分給精兵。
徐原少年時便從父征戰于軍中,弓馬嫺熟,精通兵法。先以強弩挫敵兇焰,後以精兵齊力向前。斡離不派銀術可部急攻。徐原陣形幾被衝散,然每每飛馳于軍中,大聲呼7不激報國乃十卒被其振紛效陣下來,宋金颶刁,1夯相當,各折數千人馬。
斡離不震怒,率提虎狼之兵來攻。徐原見形勢嚴峻,親臨一線,身先士卒,受創數處仍不後退。偏在此時,姚古軍中一名統制官,名焦安節。見金軍軍容鼎盛,心生怯意,傳言說女真傾舉國之兵前來,不可阻擋。姚古抓捕訊問,他又勸說棄城逃走。姚古並未聽從,免去其統制一職。焦安節回到軍中,謀利出逃,事情敗露後,居然興兵作亂。姚古大驚,急遣人馬鎮壓。
此時,徐原正在城外與金軍激戰。聽聞城內兵亂。士卒憂慮,畏縮不前。斡離不抓住機會,遣精騎動雷霆一擊!徐原所部的戰敗,直接打垮了城內宋軍的信心。那些從兩河戰場上潰退下來的散兵遊勇,雖然再受整編,實則一羣烏合之衆。就算折彥質再提大軍來戰。也於事無補。
十二月十八,姚古見將士無心戀戰,自知不保,遂趁夜間開城出逃。郭藥師引軍急追,七萬宋軍狼狽逃竄,伏屍遍地,,
滑州的淪陷,直接導致了東京朝廷大地震。趙桓聞聽此訊,一整天粒米不進,滴水不沾,以致形容憔悴,精神恍惚。耿南仲、唐恪、李邦彥等人寫血書上奏,要求罷免徐處仁李綱,向金軍求和。
十二月二十日,時金東路軍已迫近東京,西路軍也扣河甚急。大宋江山風雨飄搖,東京笈可危。趙桓下詔,罷黜徐處仁李綱兩位主戰派代表的相位,以耿南仲爲太宰。唐恪爲少宰。大宋朝廷,遂爲主和派所控制。
如願登上相位之後,耿南仲急於有所建樹,催促趙桓派遣使節至斡離不營中求和。趙桓無奈,遂命御史張所前往,張所拒不接受詔命,官家強令出行,張所以死相逼。朝廷無奈,改派工部侍郎鄭望之爲“軍前計議使小。出使金營。許以太原、河間、中山三鎮之地,並鉅額賠款以及尊金帝爲伯父等全盤條件,求金緩師。
斡離不接到大宋國書,與部下商議。郭藥師這位侍奉大金忠心耿耿的奴才又建議,先答應議和。不過要求以黃河爲界,河北、河東、以及大宋西部的所有領土,盡歸大金所有。
然後揮軍猛擊東京,大事可定矣!
斡離不進兵之初,見宋軍有備。還心存疑慮。如今終於渡過黃河,兵臨東京,早已忘了戰線拉的太長,軍中糧草只夠一月之用,甚至河北地區尚有州縣未降,極有可能斷其後路的諸般隱患。亢奮得坐立不穩,急忙採納了郭藥師的意見。一面派出山內爲使節,入東京議和,要求大宋戈黃河爲界,送鉅額歲幣,尊金帝爲伯父,並歸還韓昉。一面催軍急進,意圖東京。
王訥到東京,無情地將大宋君臣羞辱了一番。上次他爲金使,大宋沒有答應議和條件,當時他就已經放話,下回來的,可就不是光有我王訥了!如今果不其然,數萬金軍兵臨城下!
可笑的是,面對金人要求割讓半個國家的條件,耿南仲等宰相幾乎沒怎麼考慮,就上奏皇帝說可以完全答應!只要金軍退兵,怎樣都行!?趙桓大慟,束手無策。此時。朝中主戰派碩聳僅存的徐紹力奏說,金賊轉面無恩,素無信義,即使答應他們1!黃河爲界,其仍將來攻。現東京城外有兵十餘萬。盡在姚平仲徐衛二人之手,城內亦有兵三萬,糧食器械足以支撐。皇帝應該拋棄議和幻想,御駕親征,激勵士卒,堅守待援!
趙桓現在是嚇破了膽,身邊又盡是耿唐之流這種貨色?哪還敢御駕親征?但經歷去年金軍南侵之後,這位大宋天子似乎多少明白了一些。至少有一點,那就是,女真人是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因此,他雖然命宰相們與金軍議和談判,但同時對耿南仲提出的約束姚徐二將的建議置之不理。並讓徐紹以樞密院公文形式通知姚徐二將,讓他們務必堅守,並許諾了破格的封賞。甚至派遣內侍錢成,去姚平仲徐衛處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耿南仲收到消息,認爲此舉非常危險,絕對會觸怒女真人,尤其是那個徐二愣子,年紀輕輕,不知天高地厚。此時東京已經混亂,百姓人心惶惶,謠言四起。他居然繞過樞密院,直接以宰相的身份行文姚徐二將,讓他們嚴格約束部下,不的妄動!如果破壞了宋金議和大計,從重懲處!耿南仲倒沒指望他一紙公文就能鎮住兩員軍中後起之將。只是這樣一來,前面拼死衛國的將士們就會被弄得一腦袋糨糊。但凡在這種情況下,武將多半都會消極抗戰的,
姚平仲收到公文是什麼反應不得而知,反正徐衛沒把他當回事。你宰相管政務,居然直接把命令下到軍中來?再說了,我虎捷鄉軍又不在三衙戰鬥序列,就是樞密院也指揮不動,你憑什麼?遂傳令各縣各將,金軍若來,必予迎頭痛擊!有敢怯戰畏戰,行事不力者,死路一條!(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