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時候,已是申時時分,午後的暑氣開始漸漸消退。咣咣地敲了兩下門,便聽劉寶道聲“來了”,將門打開。楊帆進門,卻見今天院子裡很是清靜,便問道:“周老爺子他們呢?”“同魯深大師和嶽小哥出門了,說是一會就回來。”劉寶答道。楊帆“嗯”了一聲,向後院走去。
走到客廳門前,隱隱聽到有女子的對話的聲音,估計是秋霜櫻桃她們,楊帆便推門進去。等進了門,卻見三個女子圍坐在堂前的桌子邊,不知在幹什麼。三人見楊帆進來,趕緊起身行禮。楊帆一看,除了秋霜櫻桃之外,另一個卻是換了女妝的周若英。見到周若英,楊帆不禁一呆,她今天換了一件淡粉色的薄衫外加一綠色褶裙,黑緞般的長,簡單地在腦後綰了個髻,用一支裝飾着蝴蝶的銀釵簪着,髻前面別了兩朵紅色絹花,髻下面兩縷秀自然地垂到胸前。看到楊帆呆呆地望着自己,周若英雙頰微紅,如施粉黛,本就玉潤的臉蛋更顯俏麗。這些天,楊帆看周若英女扮男裝,原以爲是個十分俊秀女漢子,卻不想換了女妝之後,竟是個如此婉約的漂亮姑娘。
“老爺,奴婢在跟若英姐姐學着記賬呢,你看,這是上個月咱們家的收支。”楊帆正看得出神,秋霜的聲音傳入耳中。
“咳咳!這樣啊,我看看。”楊帆也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尷尬地拿過賬本,隨身坐下。
快地瀏覽了下賬本,楊帆現秋霜記得很仔細,各種收支流水一般記下,每日、月底都有結算,只是那些大寫的數字讓他看得頭疼,用慣了阿拉伯數字的楊帆,這些大寫數字無法在腦中形成一種直觀認識。
“嗯,不錯,要是用阿拉伯數字記會更方便。”楊帆將賬本遞給秋霜,隨口道。
“阿拉伯數字?”秋霜接過賬本,看着周若英,疑惑地道。
周若英也將疑惑的目光盯向了楊帆,道:“恕小女子無知,卻不知大人所說的阿拉伯數字是什麼。”
“噢!是這個。”楊帆拿過筆,將十個阿拉伯數字寫在了紙上。見三人圍了過來,楊帆便將這些數字的組合應用以及加減乘除法的算式講解一遍。
秋霜、櫻桃顯然無法理解這些東西,躬着的身子逐漸立了起來。周若英卻如現了寶藏一般,俏目中的兩道精光緊緊盯着那些算式,不時地問楊帆一些問題,楊帆只得躬下身來,捱到周若英身邊,一點點地給她解惑。佳人在側,吐氣如蘭,余光中周若英那粉白的脖頸、起伏的胸脯,將楊帆的心撩撥地咚咚直跳。
時光無限好,只恨近黃昏,曖昧的氣氛很快被魯智深豪爽的笑聲打破,然後前院傳來周侗、岳飛等人的聲音。周若英起身道:“義父他們回來了,這些算式小女子想拿回去研習,若有不懂之處,還請大人不吝賜教。”說罷使將寫有數字和算式的紙稿收了起來。
“嗯,沒問題,咱們出去看看罷。”楊帆回道。
四人來到前院,但見智深、岳飛正將買來的許多酒菜往餐廳裡送去。這些天來,智深、林沖經常買些酒菜送到府上,名義自然是孝敬師父,不過在楊帆看來當然也有還他人情的意思,那些酒肉什麼的,周侗正戒着呢,自然便宜了其他人。彼此推讓了幾次,見兩人堅持,楊帆也就不再多說什麼。
周若英見到周侗,上前攙着問道:“那御醫可又給義父瞧過?”
“哈哈,瞧過了,這些天粗茶淡飯,果然對身體甚好,大夫說我已無大礙,以後注意就是。唉!楊大人,老夫在此謝過了,要不是你這些天如此上心,老夫怎會好得如此之快,只是實在是叨擾了。”
“老爺子這就見外了,你們在我這住着,我高興還來不及,自己一個人在家,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怎比得上大家一塊喝酒、一起聊天來得痛快?”
“大人乃是豪爽之人,老夫倒是矯情了,哈哈,走,咱們吃飯去吧。”
又是一頓豐盛的晚餐,衆人酒足飯飽之後,喝着茶,聊着天,講些近日的奇聞佚事,談些研究的武功陣法,待到覺得倦了,便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早上,楊帆一覺睡到自然醒,起來的時候已是日上三杆。櫻桃服侍着洗漱完畢,楊帆來到前院餐廳。此時,周侗等人也是剛剛吃完早飯,正在同林沖夫婦說着話。楊帆這幾天休息,林沖難得有空,今天便陪娘子出來遊玩,順路也過來看下師傅。楊帆一邊吃飯,一邊聽衆人聊天,待聽到林沖一會要陪娘子去遊園聽戲,不禁也來了興致,放下碗便道:“我一會也去遊玩,你們誰還去?”
周老爺子擺擺手道:“老夫不去,你們年輕人去吧。”
智深的尚也搖頭搖頭:“我白天要補覺,去不得。”
“還是那兵法有意思,我也不去。”岳飛跟着道。
其他三個女孩子則毫無反應。
見無人響應,楊帆頓覺無趣,總不能跟着林沖夫婦去做電燈炮吧。這時周侗卻道:“還是讓若英陪你去罷,他第一次來京城,這幾天也未出去過,你正好帶她見識一下。”
楊帆一徵,心下卻有些歡喜。周若英這邊也未說話,算是默認。
楊帆胡亂扒了幾口飯,便去後院換衣拿錢。等回來的時候,卻見林沖夫婦在前院等着,兩人見楊帆過來,向他招招手。楊帆走過去,問道:“周姑娘呢?”林娘子詭異地笑道:“換衣服去了,一會便到。”林沖則將手中的扇子“唰”地打開,晃腦道:“大人莫急,師妹去換身利索衣服,好保護大人。”
楊帆無語,斜睨他一眼,心裡暗道:你個騷包,明明是個粗鄙漢子,裝什麼文化人,還拿把扇子...”
——被人說讓女人保護,總是不怎麼爽的。
不一會,周若英出來,卻是換成了男裝。四人出門,也不坐馬車,沿着門前的大道向東走去。楊帆宅子離御街不遠,四人一會便來到御街,然後沿着御街向南走去。北宋開封商業達,朝庭也實行開式管理,即便是御街,兩邊也允許設立商鋪,只是中心一帶被單獨隔開,爲皇家專用,行人不得入內。四人邊走邊看,很快來到汴河州橋。過了州橋,兩邊就是鱗次櫛比的店鋪與住家,四人也沒有什麼東西要買,便徑直穿過朱雀門,來到外城。外城朱雀大街兩邊依然繁華,除了酒店商鋪之外,還有很多瓦肆,裡面有小唱、雜劇、說書等諸多伎藝。林沖夫婦想去看影戲,周若英卻不喜歡,看慣了電影、電視的楊帆更不感冒。林娘子見狀,掐下林沖,格格笑道:“咱們去看罷,叫大人和師妹兩個人去轉轉。”林沖似是恍然,挽着娘子便進了瓦肆。
楊帆周若英便繼向南,略微沉默了一會,楊帆找話道:“汴京很是熱鬧呢!”
“是啊,說起來,四五歲的時候父母也帶我來過汴京,記得那時好象哭鬧着要父母帶我去看影戲,所以現在不敢看,怕忍不住……”
“啊?你父母……”楊帆欲言又止。
周若英臉色戚然,也不答話,兩人便又這樣默默地向前走去。待走到又一架橋前,看河邊成排的楊柳樹下,有供人休息的石櫈,楊帆便道:“咱們去那休息下吧。”
周若英“嗯”了一聲,兩人來到河邊坐下。
“大人剛纔是問我的父母吧?唉!”周若英幽幽嘆道,“若英州祖籍翕州,出身商賈之家,父親乃太原商人,多年經營之下,家境也算殷實……然而變故卻出現在五年之前。記得那年我剛過十四歲,父親接了朝庭的一單生意,是朝庭要收購一大宗的絲綢用來換取遼國戰馬。春節之後,我們一家人便回了翕州,一來回老家祭祖,二來也將江浙一帶聯繫好的絲綢運回太原。一切都彷彿非常順利,祭祖之後,我們去了杭州,走水路將收齊的貨物運到了河間府,然後再走6路去太原。父親也知道越往北面越不太平,可是那是最近的路,朝庭的交貨時間耽誤不得。不幸的是,我們剛出河間府,便遇上了一幫強盜。爲了安全起見,我們也僱了鏢師,可想不到的是,那盜武功高強,幾個鏢師都不是對手……那夥強盜毫無人性……可憐父母哥哥他們……”
周若英哽咽着,抹了下眼淚接着道:“他們看我是一女子,便有兩個強盜欲將我賣到青樓。不想路上有一強盜生了歹心……我大聲喊叫之下,便被義父救了。後來,義父帶我到了太原,因爲耽誤了交貨時間,家中房產、財物都被充了公……義父看我無家可歸,又與他同姓,便收我做了義女。”
“那可曾報過官?”
“自然是報了,可是……”
“唉!不用說,那幫酒囊飯袋指望不得。”
“是啊,若英這幾年也跟義父勤練武功,雖然資質有限,也想能有一天與那惡賊拼命。”
“唉!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難怪大宋要完蛋”楊帆長嘆一聲,站起身來,將拳頭握得緊緊的。
周若英一驚,四下一望,看無外人,才放下心來,說道:“大人仁義,若英感激,只是剛纔的話莫要叫別人聽見……呃,聽說大人是跟師傅長大的,莫非父母……”
“唉!但願他們在另一個時空裡還好吧!”
聽聞此言,周若英以爲楊帆父母已亡,趕緊起身道:“若英不知,請大人恕罪。”
楊帆苦笑:“沒事,我們可是算得上同病相憐呢……對了,以後不要大人大人的……我長你幾歲,如不介意,就叫聲大哥吧。”
“這……”周若英略一遲疑,便婉爾一笑:“是!楊大哥。”
“哈哈”,隨着楊帆一笑,兩人情緒放鬆下來。
擲了離情,拋了愁緒,兩人繼續沿着河邊向東走去。情緒一番宣泄之後,兩人的話也多了起來。這期間話題自然少不了周若英感興趣的算學和楊帆感覺感興趣的武學。結果也毫無意外,文能因式分解,武能仰臥起坐的楊帆被周若英驚爲天人。只是,滿眼星光閃爍之餘,周若英也不禁納悶:懂得“降龍十八掌”、“乾坤大挪移”等高大上武功的楊大哥,怎麼會用得着林師兄這樣的土豹子來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