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府樞密院。
關於統兵之事,楊帆必須要請童貫參詳一番:“……屬下想從太原抽調三千西軍,再輔以當地的禁軍,重點對睦州的幫源山一帶進行清剿,待睦、翕一帶的局勢穩定下來,屬下便繼續南下,進入福建路,對魔教總壇進行清剿……”
童貫端起茶盞,搖着頭,像是在吹盞中的熱茶,又像是在否定楊帆的建議……
“子航啊,些許幾個毛賊,怎用得着如此大動干戈?如今北伐在即,太原西軍不宜抽調,對付幾個江湖中人,兩浙、福建幾路的禁軍足夠了……”
“我擔心那邊禁軍的戰力……”
“呵!子航的膽子怎麼越來越小了。”童貫又放下茶盞,不以爲然地笑道,“兩浙、福建路共有禁軍三將兩萬餘人,即便戰力比不上西軍,可去剿滅幾個山賊、一個江湖幫派還是綽綽有餘的。”
“若單是幾個山賊或是幾個魔教妖人,任他們本事再大,我也不怕。我還是擔心東南之地民心不穩,萬一有大規模的民變,那邊的禁軍恐怕彈壓不下。”
童貫聽楊帆在他面前還是這副說辭,便擺擺手,不奈煩地道:“子航杞人憂天了,莫說是那邊不會生民變,就算有大批的百姓作亂,他們也不過是一羣手無寸鐵的烏合之衆,又豈會是當地禁軍的對手?”
“可是……”
“子航莫要多言!”楊帆本欲再爭辯幾句,童貫卻打斷他的話道,“老夫給你調撥東南宣威、崇勝兩將約一萬五千人馬,只要你利用得當,莫說一個魔教,便是整個東南,也能夠給它平了!”
楊帆知道自己多說無益,便不再廢話——那些當地禁軍若是出師不利,他日你親率十五萬西軍精銳南下之時,就莫怪我今日沒有提醒你了。
告別了童貫,領取了兵符,楊帆便只得根據現有的條件制定相應的平叛計劃……
這日回到府上之時,已經華燈初放。妻子周若英等人正在等着他開飯。
這頓飯,楊帆吃得有點心不在焉:自己原本打算無論如何也要把南下的事情推脫掉,可今日受形勢所迫,自己只能無奈地答應下來,這件事,該如何向即將生產的妻子開口呢?
楊帆不是那種兒女情長的人,便是在後世他的軍旅生涯中,與父母親人也是聚少離多。離家,對他來說本不算什麼。
可是,已經經歷了一次與親人永別的慘痛,他又豈會不更加珍惜眼前的幸福?更何況,周若英眼見着便要生產,他若不在身邊,如何對得起自己的妻子,還有即將出世的孩子?
此種情況,任你是條錚錚鐵骨的漢子,也不可能不被心中的柔情牽絆幾許。
大約是看出楊帆今晚略有異樣,上牀歇息之時,周若英便問道:“相公今日心事重生,可是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情?”
楊帆習慣地搖搖頭,旋即又嘆息一聲。
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周若英便猜道:“相公可是應下了官家所派之事……”
楊帆沉重地點了點頭。
執手相看,片刻地沉默之後,周若英強顏道:“好男兒志在四方,相公放心地去便是,我和咱們的孩兒在家安心等你回來。”
楊帆輕撫着妻子的肚子,嘆口氣道:“只是這樣對你們太不公平。”
“沒有啊!”周若英紅着眼,聲音略帶哽咽,“相公已經做得很好了……有時臣妾便在想,這天下有幾個男子能像相公這樣,每天都會抽出時間來陪他的娘子……妾身已經……已經很滿足了。”
說到這兒,周若英的眼淚便從眼裡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出來。
“這是幹什麼呀……”楊帆擁過妻子,“那些本就是男人應該做的,倒是這次,本想將那差事推脫掉,可形勢逼人,竟不得不答應下來。唉!在你分娩的關鍵時候,我卻不在你身邊,咱們的孩兒,也不能第一時間見到。我心裡愧疚得緊!”
“我們沒事的,倒是相公,此次南下,切記要保護好自己,林師兄、智深師兄、飛兒他們,你便全帶在身邊吧!”
楊帆搖搖頭:“林沖正在擴編神機營,脫不開身;智深大師便讓他留在京城,也好與你有個照應。我只帶阿飛他們幾個就行。本次南下,我帶不得北方禁軍,這一路之上,應該是我防衛最薄弱的時候,但有百十名神機營火槍手和弓弩手的保護,我應該安全得很,待到了南邊調集好當地官兵之後,安全便更不成問題。何況,你家相公的‘六脈神劍’也不是吃素的。”
聽楊帆又在厚着臉皮吹噓自己的“神功”,周若英破涕爲笑:“知道你那火器厲害,不過也不能太過大意。”
“知道!”
“嗯!還有啊,待咱們的孩兒出生之後,你怕是不在我們身邊,咱們的孩兒叫什麼名字呢?相公還是先給他起個名吧!”
楊帆點點頭,深思片刻,道:“咱們一家人接下來其實是要面對許多風險的,希望上天能夠保佑我們平平安安,咱們的孩兒便叫佑安吧。”
“佑安……嗯!”
……
楊帆做事向來果斷,既然南下已成定局,他便不再瞻前顧後,而是全力做好一系列的準備工作。
擺在楊帆面前最棘手的問題,便是自己對南方的具體情況幾乎是一無所知。所謂知彼知己,方能百戰不殆,楊帆所準備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差人通知京東水泊梁山的宗澤,讓他從樑訓班選取五十名學員,組成一個情報體系,立即出前去浙西、福建之地,趕在楊帆到來之前,進行一場實戰演習。以便楊帆到後,能夠第一時間掌握當地的真實情況,從而避免被當地官員牽着鼻子走。
方臘起義的確切時間,楊帆並不清楚,但就像排除一顆定時炸彈一樣,越早下手,成功的機率便越大。因此,楊帆不打算在京中耽擱很長時間,只待抽調的人馬到位,便即刻起程。
三月裡的晚上,春風沉醉。然而楊府之內卻籠罩着一層淡淡的離愁。
後院的臥房內,周若英挺着肚子,親自又將明日要帶的衣物整理一番。楊帆從書房裡過來,看着正在整理衣物的周若英,便笑道:“娘子都快理了八遍了,不會拉下什麼的,還是快休息去。”
“我又不累,相公不是也說,適當的活動有助於生產嘛。知道你夏日裡穿不慣那些長袍,便再給你加幾件你設計的背心短褲……”
“哈,夏天還早着呢,說不定那時便回來了。”
“有備總是無患……相公那邊忙完了?郭經理他們那收並醉杏樓的報告怎麼樣?”
“很好!我們的樊樓正缺少一個好的經理和一批演藝上的臺柱子,那李媽媽和李師師等,正是我們需要的人才,醉杏樓那塊地,更是黃金樓盤的地段。他們醉杏樓能整體上入股到神工集團,的確是個雙贏的結果。方案我已經簽字用印,明日叫他們放心去做便是。”
“好的!”周若英答道。
……
如今的神工集團,已成爲大宋最大的財團之一,而它的組織形式,也呈現出後世托拉斯的模式雛形。
在緝捕唐盼兮之時,醉杏樓不但被大火吞噬殆盡,樓內的衆人更是被帶入官府嚴加盤查,按理這醉杏樓應如先前的明月樓一般,被官府查封拍賣。老闆李媽媽借了童貫的關係,又打點了大量的金銀,醉杏樓才得以保留在了自己手裡。
可是經此一劫,那李媽媽便有些心灰意懶:醉杏樓雖然未被官府查封,可已經付之一炬,若想再建,耗費鉅額的錢財不說,單是要操的那份心神,自己這五十來歲的年紀,又如何受得了?
而恰在此時,神工集團便向她提出了收購意向。李媽媽自是有意將醉杏樓出售,可對於自己一生的心血又多有不捨。見她有些猶豫,神工集團又提出醉杏樓入股合作的兼併方案:李媽媽將醉杏樓所有人財物摺合成股份加入神工集團,然後由她帶領醉杏樓的原班人馬進駐樊樓,繼續從事飲食、娛樂行業;而醉杏樓的土地則由神工集團開爲住宅向京中官民出售,至於報酬,除了她的工錢之外,還會每年按她的入股比例進行分紅,整體算來,收入竟是比她單獨經營醉杏樓要高得高。
這樣的方案,即令她省心省力,又讓她能夠繼續從事自己的事業,並且獲得更高的報酬,這李媽媽自是樂得同意。於是負責此次兼併的神工集團郭經理團隊,便向楊帆遞交了收並報告。
……
三月的春風微微地吹過田野和山坡,柳枝綠了,草地漸茵,大地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
開封城外,百騎鐵驄在田野間的道路之上延綿開來,十輛黑色馬車夾雜其中,這些馬車只有三輛帶有篷子,其餘七輛則是戰陣衝鋒用的敞篷鐵車,車上坐滿端着火槍戒備的神機營將士。
三月初十,楊帆辭別親朋,啓程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