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夜玉獅子?”楊帆心中一動,“聽說此馬乃是金國王子的坐騎,怎會在此?”
“啊?呵呵......”曾弄打個哈哈,剛要想些說詞,跟在身後的曾索卻道:“大人真是博聞多識,此馬原先確實乃大金王子的坐騎,今年春時,被一個梁山上的賊寇盜得,在回山途中,路過曾頭市,又被我等劫下,現如今已歸史教師所有。”
“噢!原來如此。只是——聽說那夥賊寇勢力很大,爾等劫了他們的寶馬,他們豈會甘休?”楊帆繼續問道。
“自然不會甘休。”曾索道,“我等劫了這馬之後,沒過幾天,便有個叫晁蓋的賊人糾集了百十號人,前來索要,結果被我等擊退,那晁蓋也被史教師一箭射殺,自此之後,那些賊人便不敢再來......”
楊帆心下暗動,嘴上卻誇讚了幾句“曾家衆人英雄了得,滅寇護家,於國有功”等話,引得曾家幾人連連謙讓,卻又喜形於色。史文恭也連忙表示,願意將這“照夜玉獅子”讓與楊帆,卻被楊帆以“君子不奪人之美”爲由給婉言拒絕了。
衆人沿着馬廄參觀一遍,過完眼癮之後,便挑了相中的馬各自試騎一番,最後定下十匹。既是生意,且十匹馬的價格也不是很小的一個數目,曾弄虛讓一番,也就按成本價收下了錢。
此時已是申時四刻,雖然不算晚,且有了快馬,但要天黑之前趕回東平,也是不可能的。
當然,曾家照例盛情挽留,並好酒好菜的伺候......
晚宴要比中午之時熱鬧上許多,不必擔心喝酒誤事,能喝酒的便放開來喝點。一席人聊些江湖趣事,侃些朝庭秘聞,相互恭維一通,搖手謙讓一番,不知不覺間,地上的酒罈便堆了一堆。
燈火漸暗,酒興闌珊,只有曾索與魯智深還在拼酒......
衆人正思索如何勸住兩人之時,曾家的一個管事匆匆跑了進來,俯身對曾弄低聲說了些什麼。楊帆趁此以主家有事處理爲由,提議結束宴席,周侗等人也起身附和,曾弄也就順勢賠個不是,說些照顧不周、未能盡興之類的謙讓之話,然後宣佈大家回房休息。
其實,今晚酒雖喝了不少,卻極不平均,像周侗直接以茶代酒,楊帆、曾弄主持大局不會放開,史文恭、岳飛等也始終控制在清醒程度,唯有魯智深與曾索喝得有些步履蹣跚。
回房之後,略一洗漱,楊帆便躺上牀去。席間,酒喝的並不多,不至於馬上睡着,楊帆便將後世、今日對曾頭市的認識細細思索一番。思索期間,卻有許多拿不準的地方,輾轉反側一會,他乾脆起身,重新穿好衣服。一般情況下,此時周侗應該未睡,一些疑問過去問問他,也許能夠得到解答。
周侗的房間便在隔壁,楊帆輕輕敲了敲門。
沒有反應......
“這麼早就睡了?”楊帆想着,將門輕輕推了一下。一聲輕微的“吱呀”聲,門開了一道縫。
楊帆大疑,周侗素來謹慎,睡覺豈會忘記關門?而且他內功精湛,耳力極好,如在房中,自己的敲門之聲,定能聽到。
楊帆秉神戒備,輕輕將門推開。
此時恰是九月中旬,皎潔的月光映入房內。房內沒有人。
“這麼晚,老爺子去哪兒了?”楊帆將門輕輕掩上,又呆了一會,見周侗仍未回來,便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牀上側耳傾聽了好一段時間,也未現周侗回房的聲音。倦意漸襲,考慮到周侗武功極強安全無虞,楊帆也就入了夢鄉。
第二日清晨,早飯期間楊帆並未問周侗昨晚的去向。在人家寨內做客,晚上到處亂跑,叫人家知道總是不好,何況這曾頭市的生意多半是上不了檯面的,裡面的秘密定然不少......
直到出了曾頭市的範圍,楊帆纔打馬湊到周侗跟前,問道:“老爺子昨晚你去哪兒了?本想去跟你打聽點事,卻見你不在房中,等了一會也未見回來,便只好睡了。”
周侗將馬一勒,放慢度。
“嘿嘿,老夫昨晚卻是做了回樑上君子,只不過偷的不是物件,而是曾家生意上的一些秘密。”
“噢?”
“昨晚散席之前,曾府的那管事,進來對曾弄說得卻是‘曾頭市運往金國的一批武器,前日之時被登州宗知府查扣......”
對此楊帆當時並未在意,其實即便在意,以他的功力也聽不到那管事說些什麼,不過周侗卻不然。
“老夫見曾弄聽到此消息時面色不善,那宗知府乃是老夫的好友,我怕曾家會對他不利,便潛入了曾弄書房,想探聽一下曾家下一步的打算。
果不其然,老夫進房不久,那曾弄便招集了幾個兒子、管事,還有一個叫鬱保四的販馬者,進去商議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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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州港,海風漸起,海面之上洪波千里。港口內,一艘艘海船升起巨帆,準備啓航。
登州府衙後門,兩輛馬車停在門前。幾個僕役正在將並不算多的行禮搬到車上。宗澤站在門前,看着兒子宗哲將自己的老妻扶上車去......
明天新任知府便到,宗澤提前將家眷遷走,好爲人家謄出住處。
一切收拾停當,宗哲領了兒子、女兒向自己的父親拜別。宗澤擡擡手,示意大家趕快起來:
“時候不早了,你們快出吧,莫要耽誤了船家行程。”
“老爺——”管家宗瑞哽咽道,“我還是留下來吧,待你交接完後,陪你一塊回去。”
“哈哈,咱們多年未曾還鄉,那邊不知多少事情要依仗着你......你且放心走罷,我這邊沒有問題的。”
“老爺......”宗瑞欲言又止。按照宗澤的安排,今日宗家衆人便乘船走海路回浙江老家,而自己卻要明日交接完畢後,走6路取道應天,完成一個朝庭賞賜虛銜的注擬,然後回鄉。
“雲橫奏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自古貶謫之路艱辛異常。宗澤名義雖算不上貶謫,但憤而辭官,又與貶謫何異?更何況,他爲官以來,正直剛毅,威武不屈,不知得罪了多少達官貴人、江湖惡棍,此去應天,又要經過那綠林賊寇盤踞的八百里水泊之地,這趟行程,已經不能用艱辛形容,簡直就是兇險——左遷路上、告老途中,死於非命的官員,在此時絕非少數。
“爹,要不然我留下吧。”宗哲也道。
“不!你照顧好你娘便是。”
“那爹交接完成後,可不可以也走海路,應天那個虛銜,去不去注擬,又有誰會在乎呢?”
“爲父這一生,做事向來善始善終。我知道你們擔心什麼,呵呵,不過爲父於那詭者之道、明暗之策,自認要比那些宵小之輩高上一籌,爲父不會有事的。”
“老爺......”宗瑞還想再勸些什麼,車上的老夫人探出頭來,對衆人道:“大家還是聽你們老爺的吧,他心裡有數......來來來,乖孫兒、乖孫女,到車上來,咱們回老家咯......”
衆人聽老夫人言及於此,便不再勸,道聲“老爺保重”,將小孩兒抱上馬車,向那港口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