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姓宋名祁,字子京。”
年輕男子沒有任何遮掩,拱手行禮,報上姓名。
胡靈覺得這名字耳熟,垂眸向地上一瞧,猛然想起這不是宋家兄弟裡那個不怎麼說話的宋祁嘛!
原來是宋小郎君啊。
宋祁爲人低調,性格內斂,原本就不怎麼出衆,胡靈只在宴席上遠遠的見過他,一時沒認出也是正常。
胡靈腦瓜也是聰明的,認出宋祁後,自然知曉他口中的神醫是何人了。
不是紀玄還能是誰?
“好,既然兄臺如此坦誠,我自不會辜負你一片好意,走吧。”
胡靈瞧着宋祁沒認出她,便起了玩弄的心思,順勢答應了下來,手裡的鞭子也快速收入袖中。
馬車內的呂九娘聞言有些着急,她剛纔不過在車壁上碰了一下,本是沒什麼大礙,若是去見了醫者,免不了瞧出她是裝病的,這麼做違反了她處事的原則,胡靈也會被按上一個訛人的名號。
她掀開車簾,看了胡靈一眼,小聲道:“三娘,我無事的,我們回去吧。”
“放心,我不訛他。”胡靈知道呂九娘擔心什麼,扭頭如是說道。
宋祁報出名諱時,自小隨着呂夷簡長大的呂九娘自然知道他是何人,甚至可以誦出他做過的比較出衆的詩句。
父親多次在她面前誇讚過宋小郎君,她也好奇過是怎樣的人能得了父親的讚揚。
不想今日竟是在這種情況下遇到了。
和胡靈說完話,呂九娘往前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宋祁。
而宋祁也正往她的方向看。
他和父親描述的一般無二,滿腹才華卻內斂的如冬日寂靜的雪,無聲無息地將整片山河覆上白色。
宋祁往呂九孃的方向看,是想看看車內人受傷的程度,卻不想看到一個長着娃娃臉的娘子,眼睛明亮深邃,安靜平和。
他眼睛亮了一瞬,隨後點頭向呂九娘打招呼。
呂九娘也是小戶人家出來的娘子,不會因爲一個對視紅臉,大方地笑了一下便退回車內。
幾人就這麼稀裡糊塗地一同往紀玄的住處而去。
許諾看他們乘車離去,拉了春棠到巷口,乘上馬車也尾隨而去。
這個季節西京洛陽的牡丹開得正好,無論是汴京城的郎君娘子,或是應天府的年輕書生,都想去西京一賞美景。
應天府書院更是破天荒地休了三日假,特地讓書院中的老師和書生去西京賞花作詩。
許平逸、紀玄、宋家兄弟幾人爲了去洛陽賞花,昨日休假後連夜趕回汴京,明日便都要去西京洛陽賞花了。
三輛馬車依次在紀府門外停下。
胡靈第一個跳出馬車,一下車她就看到了許諾的馬車,雙手環在胸前等着許諾下來。
微風拂過,額前的碎髮被吹起,髮梢劃過眼睛,胡靈不由自主地閉了眼。
胡靈閉眼時許諾正好掀車簾出來,看着一臉愜意的胡靈,許諾只覺得胡靈不說話安安靜靜的樣子真是美呆了。
待胡靈睜開眼,許諾笑盈盈地說:“剛纔我都看到了。”
胡靈一聽,腮幫子鼓起來,擡着下巴問:“專門看我笑話不是?”今日的事,想起來是有些窩囊的。
“怎麼會,只不過和你想到一處了,一起去賞花吧。”許諾笑道,她迎着陽光站立,一雙桃花眼被笑成了兩道月牙。
呂九娘也在此刻下車,對着許諾喚了一聲六娘,隨後面有難色地和胡靈說:“三娘,何必跑來這裡,好不尷尬。”
“九娘,平日最數你腦袋好使了,今兒怎麼轉不過彎呢?六娘都曉得我的意思了。明日你我都要去西京,大家正好湊在一處商量商量,看能否結伴而行,倒不是專程跑來訛宋家小郎君。”
胡靈聳聳肩,小小得意地看着呂九娘。
呂九娘聽罷,恍然大悟,點頭表示贊同。
宋祁下了馬車,看着三人,先是認出了女扮男裝的許諾,隨後聽到呂九娘稱呼胡靈爲三娘,便意識到先前拿着鞭子的是女扮男裝的胡家三娘。
胡靈看了眼已然明瞭事態的宋祁,笑道:“子京兄明日可去西京遊玩賞花?”
“胡三娘子有禮了,叫我宋二郎便可,某此次來汴京,自然是要去洛陽的。”宋祁躬身行禮,如此說道。
他先前沒認出胡靈,有些失禮,故此行了半禮算是道歉。
太常寺丞,也就是晏殊此次給應天府的師生休了三日的假,自然不是白放的,是讓他們觀花後附上詩詞,從中選出最優者。
晏殊選出的最優者,某種意義上也值得得到其他人的肯定。
沒有哪個學子不想得到這份肯定。
西京,宋郊必然會去。
紀玄出門看到衆人,先是一驚,得知幾人來意後道:“先進屋吧。”
到紀府後幾人先給紀家的長輩行了禮,隨後就去了花廳,一邊飲茶一邊閒聊。
胡靈性子活潑,席間基本就是她在說話,此刻正和紀玄說剛纔在集市上發生的事,道:“我當時真是想拿着鞭子抽那馬車裡的人的,不想宋二郎君直接出來道歉,弄得我好不尷尬,手裡的鞭子是收也不是抽也不是。”
“是某思慮不周,讓胡三娘子尷尬了。”一向內斂少言的宋祁竟是附和着胡靈的話開了玩笑。
此言一出,惹得鬨堂大笑。
宋祁面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幾盞茶下肚,幾人便協商好明日辰末在紀府門外集合,再一同向洛陽而去。
第二日,隨着太陽從地平線升起,汴京城城門打開。
馬車一輛接着一輛出去,不曾間斷過。
每年到這個時間,汴京城一多半的權貴都會異步西京,今年同樣如此。
陽光灑在街道上,街道巷子的青石板反射出晃眼的光。
許諾今日上着粉色的碎花褙子,領口袖口是黛青做底,繡着粉色的回字紋路,下穿鵝黃色六幅長裙,裙子上沒有任何花紋,簡單幹淨。
她發上簪了兩支玉簪,額上貼着最簡易的牡丹花的花鈿,一張素臉因爲一枚小小的花鈿顯得生動起來。
和許諾同車的是胡靈呂九娘二人,三人說說笑笑,一路上不曾停過。
胡靈今日穿着青色的褙子和火紅色的長裙,眉間葉狀的花鈿妖嬈紅顏。
呂九娘則是穿了白衣桔裙,髮髻兩側插了金梳篦,腦後簪了一套紅寶石的小簪,耳上墜着珍珠耳墜,這樣的裝扮爲她增添了幾分淑雅。
許家二兄弟、紀玄還有宋氏二兄弟都騎着馬,隨着她們馬車前後。
車內少女歡笑,車外少年亦是談笑風生。
風光好,人亦美。
--(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