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皇家海軍瓢蟲號炮艦甲板。
過了金陵附近的長江江面之後,天上忽然陰雲密佈,並且很快就下起了淅淅漓漓的小雨。
這原本應該是令人惱火的天氣。
但是艦上的英軍卻反而鬆口氣。
文韜和同行的年輕外交官也終於得以到甲板上透氣。
“嘉伯兄,還沒問你這次出國,是要去哪一個國家?”文韜抹了把髮梢的雨絲。
“彌粒尖。”陳嘉伯無奈的道,“飄洋過海去討飯。”
文韜臉上的表情便也黯淡下來:“要是能討到飯吃,忍辱負重其實也沒有什麼,關鍵是能不能討到。”
“沒可能。”陳嘉伯搖搖頭說,“國府跟彌國的貿易額每年纔多少?日本跟彌國的貿易額又是多少?根本就沒有可比性,所以彌粒尖絕對不可能因爲同情中國開罪日本。”
正說話間,前方江面上忽然間飄來了大量的“木頭”。
“奇怪,江面上怎麼這麼多木……”文韜說到一半,忽然停下來不再往下說,臉色卻瞬間變得鐵青。
陳嘉伯也失聲驚呼起來:“這並不是木頭,是屍體!”
艦橋上的英軍也看見了,並且不約而同的發出驚呼。
“上帝,是屍體,全都是屍體,都是中國人的屍體!”
“我的上帝,日本人究竟殺了多少中國人?你們看,中國人的屍體都快把長江的江面鋪滿了。”
“還有孩子,好多孩子的屍體。”
“日本人真是喪心病狂,孩子都不肯放過。”
幾個英軍還在竊竊私語,文韜卻是什麼都聽不見了,他的視野中只剩下飄滿江面的同胞屍體。
陳嘉伯不經意間回過頭,只見文韜的兩個眼球已經因爲充血而變得通紅,就像是魔鬼的雙瞳。
傳說極度憤怒時,瞳仁會因爲充血而變紅。
文韜這個,大概就是傳說中的血貫瞳仁吧?
“安民兄?安民兄?安民兄!”陳嘉伯連喊了三聲,才終於把文韜的意識拉回到現實中,又問道,“你沒事吧?”
“嘉伯兄,我們是回船艙吧。”文韜舒了口氣說道。
不能再在甲板呆了,再呆下去文韜擔心自己會炸裂。
回到船艙,文韜眼前彷彿依然能“看”到飄滿整個江面的密密麻麻的同胞屍體,狗日的小鬼子,今天的血海深仇記下了,總有一天我文韜要十倍百倍的向你們討還!
“滋滋滋……”電波的雜音響起。
卻是陳嘉伯又打開了他的那臺收音機。
陳嘉伯又習慣性的將旋鈕調到法國新聞社也就是哈瓦斯通訊社的頻段,收音機裡立刻傳出一個熟悉的聲音。
“謝團長!”陳嘉伯精神一振,說道,“他在演講!”
文韜也暫時從滔天的情緒中掙脫出來,豎起耳朵聽。
“我們中國有一句老話,叫做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但是我的參謀長跟我說,這句話對我們淞滬獨立團不適用,我們淞滬獨立團的信條是有仇就報,立刻就報!”
“鬼子打了我們,我們反手就得打回來!”
“鬼子殺我同胞,我們反手就得殺回來!”
“昨天傍晚,我們警告過鬆井石根,如果拒不叫停金陵城內正在上演的野蠻暴行,我們就處決更多鬼子。”
“事實證明,鬼子已經徹底泯滅了人性。”
“對於這樣的反人類軍隊,我們也將無所顧忌!”
“所以今天,我們將會一次性處決一千名鬼子,而且是以最殘酷的方法加以處決!”
“對於牲畜,就只能以牲畜的方式跟它們溝通!”
“再接下來,你們將看到兩千名剛入伍的新兵,拿這一千名鬼子戰犯來練習刺殺。”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血債必須用血來償還!”
“最後我還想說,這只是開始!”
“在未來,將會有更多鬼子戰犯遭到我們決處!”
“不,不只是鬼子戰犯,還有淞滬的日本僑民,所有膽敢踏上中國作威作福的日本人,都將會成爲我們的處決對象!”
陳嘉伯用力的握緊拳頭,對鬼子就該以殺止殺!
文韜也對謝晉元和淞滬獨立團莫名多了認同感!
不愧是謝晉元,不愧是淞滬獨立團,幹得漂亮!
……
聚集在南蘇州路上的民衆更是已經徹底瘋魔了。
看着一隊隊的鬼子被押上北蘇州路,綁在提前豎立在北蘇州路上的一根根的木樁上,接着又是一隊隊手持上好刺刀的新兵在老兵的監護下站到木樁旁邊,南岸的民衆徹底的沸騰了起來。
“殺!殺!殺……”激動的民衆嗓子都快喊啞。
“瘋瘋瘋瘋了,都都都都都是瘋子。”吳經絡看着針炙館門外陷入癲狂的租界民衆,搬過門板開始關門。
“噫,真是個瓜慫。”隔壁的蘇老闆一臉鄙夷,“年輕力壯的一個小夥子,不敢打鬼子,殺人也不敢看,就是個瓜慫!”
“要要要要要你管,我就不不當兵,也不看殺人。”
說完,吳經絡就合上最後一塊門板,人也看不見。
“嘁!”蘇老闆撇了撇嘴,一回頭看到兩個學生,便立刻熱情的迎上前去,“小夥子是去投軍?”
“嗯,這偌大的淞滬已經擺不下一張安靜的書桌。”
“反正這書是念不下去了,那我們就索性去當兵。”
“對,等打完鬼子要是還活着,再回來接着唸書!”
“噫,這纔對,這纔對嘛,這就對嘍!”蘇老闆當即回包子鋪用紙袋裝了兩袋包子,再追上來遞給倆學生,一邊說道,“同學,記得別跳河了,可以直接從橋上過。”
兩個學生也沒矯情,三兩下吃個精光。
吃完後把紙袋一扔,然後就一個縱身跳進蘇州河。
“噫,怎麼又跳河?”蘇老闆皺眉道,“可以從橋上過的。”
這時,一個學生已經從河水中浮起來,一抹臉上河水說道:“不跳蘇州河不足以展示我們殺身報國的決心!”
“對,這一去便以身許國!再不作生還想!”
“這蘇州河,便是黃泉路,爹,娘,孩兒不孝,只能來世再給伱們盡孝了!”說完一個猛子扎進河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