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份的草原上已然是漫天雪飛,臨安城此時也已經有了冬季的景象,但整個大宋朝依然不改那盛世繁華的景象,街道之上依舊是人來人往的一派熱鬧景象,使得那一絲絲的冬季氣象,瞬間在人頭攢動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隨着大朝會已經過去了一些時日,整個大宋朝因此也算是再次進入到了一個“新時代”,韓侂冑爲左、留正爲右,在冬日來臨後的朝堂之上,表面上同樣是一片其樂融融的景象,當然,在許多的官員眼裡,若是礙眼的淮南路安撫使葉青,離開臨安的話,那麼臨安就可謂真的是天堂一樣的地方了。
所以如今,臨安城朝堂之上,也開始傳言着,葉青會在這幾日,處理完手頭上的事情後,便會在元日之前離開臨安,回到淮南路。
至於依然還是淮南路安撫使的葉青,回到揚州之後到底有如何動作,如今其樂融融的朝堂之上,根本沒有人會去關心:他到底是打算繼續北上收復失地,還是從此以後便固守如今的邊疆。
馬車從早就已經點燃了過冬爐子的中和巷葉府內駛出,於午時到了一品樓不知見了什麼人,而後便是遊街串巷後,便直直駛入到了葉府,但卻是隻有車伕賈涉一人,葉青並無蹤影。
鍾蠶依靠着後花園廊亭內的柱子,看着賈涉跟幾個府邸護衛一起卸車,淡淡笑道:“大人過去了?”
“過去了。”賈涉頭也不回的答道。
“那好,既然現在無事兒了,一會兒跟我去趟禁卒營,接下來皇城司的踏白大軍,跟府裡的護衛人選等等你也認識一下,免得以後若是有事兒單獨回臨安的話,誰也不認識。”鍾蠶走到了賈涉跟前說道。
“好,等我一會兒跟夫人通稟一聲後,便與你一塊兒出城。”賈涉回頭笑了下說道。
皇城司的踏白大軍,在葉青臨走前再次重組,與其說是爲了加強皇城司的勢力,倒不如說是葉青爲了一直留在臨安的鐘晴。
這一次的動作可謂是慎之又慎,不單是把一部分種花家軍中的兵士留了下來,就是其餘各路大軍的精銳,加上這些年傘發展的探子等等,都被葉青有傾向性的留了一大部分,從而使得看似無依無靠的鐘晴,在臨安城儼然已經成了,爲數不多的幾個手握重權的重量級人物。
不管是鍾蠶還是賈涉,抑或是如今已經悠然進入杏園的葉青,都相信,以皇城司爲主的如今在臨安的勢力,足以讓鍾晴在臨安城爲所欲爲,至於說是擔憂會不會被旁人算計、傷害,在陶潛這個老痞子看來,如今手裡握有實權,又有大理寺卿孟珙、兵部尚書錢象祖暗中相助的葉夫人,她只要不出去惹別人,整個臨安城就算是燒高香了。
至於一些有能力招惹鍾晴的人,陶潛相信,恐怕不等接近鍾晴,便就被皇城司的探子給瓦解冰消了,何況,據說……當葉青離開臨安之時,便是當今皇后賜封鍾晴爲國夫人的時候。
如此一來,就更等於是給鍾晴加了一道護身符,從而使得鍾晴在身份地位上,完全可以與當年她王妃的品級一般無二,同是正一品,比葉青葉大人的從一品魯國公還要顯赫。
當初便是身爲皇后的李鳳娘,把信王妃賜婚給了葉青,如今再次主動爲鍾晴提高品級,使之品級與當年的王妃品級一般無二,從中也能夠看出,在葉青將要離開臨安時,李鳳娘顯然已經猜透,接下來皇城司的大權,恐怕就要從名義上的葉青手裡,轉到葉青背後的女人鍾晴手裡了。
雖然她新近提拔的太監青丘,最終是如願以償的成爲了皇城司的副統領,但也正是因爲這一點兒,讓李鳳娘意識到,葉青敢於如此大方的扔出一個副統領的差遣於青丘,便說明葉青已經完全放心皇城司,不會輕易的被他人架空、奪走。
而鍾晴本應該在大朝會後,跟着葉青離開臨安前往揚州纔對,但卻是出乎意料的留了下來,所以不用過多的費心思,就足以知道,如今的鐘晴恐怕在這些時日進進出出烏衣巷無數次後,儼然已經成了真正的掌管者。
“真的就這麼不相信本宮?需要你葉青下這麼大的本錢來保你那位正一品的夫人?”葉青悠然自得的行走於杏園內,身後便傳來了李鳳孃的聲音。
“你在這兒幹什麼?”葉青扭頭皺眉,李鳳娘竟然沒有出現在後院,反而是悠哉的坐在前廳內。
“妾身在此恭候您的到來啊?免得被你那個良善溫柔的正一品夫人比下去,在您的心裡失去了該有的份量與位置。”李鳳娘站在前廳的門口,看着葉青向她邁步過來後,便轉身走入前廳坐下淡淡道。
“發瘋了?還是發燒了?”葉青伸手摸了摸李鳳娘那依舊潔白如玉的額頭,那原本嫵媚風情的雙眼,在葉青的手搭向她的額頭後,瞬間就露出了不耐煩,伸手一巴掌拍掉葉青撫摸她額頭的手,冷冷道:“想對你溫柔一些,但看看你這德行,從一進門就跟本宮要陷害你似的,畏首畏尾的,非要本宮如此對你,才覺得踏實是嗎?”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
“葉青你給本宮滾出去。”李鳳娘啪的一下放下茶杯,柳眉倒豎怒道:“你真當本宮是好欺負的不成?”
葉青則是無所謂的笑了笑,而後在李鳳娘身旁坐下,道:“就是嘛,這纔是我印象中的皇后,剛纔那般景象,讓我還以爲你撞見鬼了。”
“本宮問你,下這麼大力氣在臨安城,在皇城司,在鍾晴身上,你到底想幹什麼?”李鳳娘乾脆也不再廢話,看着那張雙鬢都已經斑白,但依然是一副嬉皮笑臉的德行,她就不由得想要生氣。
當然,她更爲氣憤的自然是,如今葉青對於鍾晴竟然如此看重,也讓她才真正明白,原來鍾晴在葉青心裡的地位竟然是如此重要,更是讓她聯想道,那幾個不在臨安的,是否葉青也會像對鍾晴這般呵護的捧在手心裡?
所以……自己在這個佞臣的心裡算什麼?是不是連那個據說是遼國的公主都比不上呢?
如今的李鳳娘,自從在大慶殿想通,不管葉青接下來做什麼,到最後得益的都會是她們母子後,李鳳娘已然不再懷疑葉青是否對自己有敵意了,而至於當年他們每每幽會時,她經常掛在嘴邊的那句:早晚我要把你這個佞臣剁碎了喂狗的話,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便再也沒有提及過了。
這些年接觸下來,雖然不能說是同牀共枕多年,相互知心的平常夫妻,但李鳳娘也有足夠的自信,相信她自己也很瞭解葉青,更相信葉青自一個小小的禁軍都頭走到今日,心中從來沒有過要謀反的想法兒。
特別是當葉青見到了嘉王后,雖然只是短短的半日相處,不過於李鳳娘來說,該知道的,葉青應該都已經做到了心裡有數,所以葉青在北地擁兵謀反的可能性,到了如今,在她李鳳娘看來已經完全沒有可能了。
冒着被天下人唾罵、遺臭萬年的風險去博一個還不一定能夠到手的江山,難道真的比幫助嘉王守護江山容易嗎?兩者之間孰輕孰重、弊大於利還是利大於弊,她也相信,葉青心裡頭應該有一杆秤。
只是如今,隨着在朝堂政事兒少了對葉青的懷疑後,皇后李鳳娘身爲女人的嫉妒心,便又再次而起,特別是看着葉青在離開臨安前,爲了使鍾晴不受到任何傷害而做的種種舉動,李鳳娘心頭又開始有些不平衡,她多麼希望,葉青也會爲她像對鍾晴那般,做出很多很多讓她感動的事情來。
“不想幹什麼,皇城司終究是你我之間的紐帶,若是失去皇城司,我怕我葉青再也無法回到臨安了。”葉青看了一眼挽着自己胳膊的李鳳娘,深深的吸一口氣,雖然已是冬日,但花園裡呈現在眼前的綠色並不算少,甚至還有一個花骨朵,像是在等待着一個天氣暖和的合適時候,準備再次綻放。
“你心裡……。”李鳳娘如同把自己掛在了葉青半邊身子上一般,緊緊把葉青的一隻胳膊摟在懷裡,看着那斑白的鬢角,道:“你心裡忌憚史彌遠竟然多過忌憚韓侂冑,爲何?”
“怒你不爭啊。”葉青用另一隻手,無奈的掐了下小女人狀的李鳳孃的臉頰說道。
“我?跟本宮有什麼關係?”李鳳娘雖然心頭有疑惑,但依舊是整個人都快要掛在葉青的身上,恐怕葉青只要微微一鬆開李鳳孃的腰肢,皇后立刻便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陳年舊事了,本想着順勢而爲,但不想……。”葉青嘆口氣,回憶着當年頗黎剛剛問世時,他當初的想法。
他當年曾經蠱惑過還是太子的當今聖上接手將作監,從而使得頗黎可以成爲皇家的一份產業,而更爲重要的是,那時候除了自己外,就屬史彌遠最爲眼紅頗黎的製法,因此他沒少跟史彌遠明爭暗鬥。
看似當初已經穩穩贏了史彌遠,但葉青並沒有想到,當今聖上對於錢財的看重,遠遠不如史彌遠那般貪婪,隨着大量的錢財涌入太子府後,將作監便失去了太子跟李鳳孃的興趣,從而也使得他原本想要利用太子之手,來霍亂市舶司的想法兒最終胎死腹中。
原本他想着,只要自己把頗黎的製法給予將作監,一旦太子看到了賺錢的希望後,便能夠進一步的激發起他的野心,從而越做越大時,市舶司必然會很自然的成爲太子眼前的攔路虎,如此一來,只要太子跟李鳳娘出面,那麼一直被史彌遠藉着蒲家掌在手裡的市舶司,必然會因爲而受到來自皇室的威脅,從而能夠進一步在利益上,根基上來削弱史彌遠起勢。
如同想要借刀殺人一般,葉青的打算自然是很好,但顯然他高估了當今聖上的野心,以及對錢財的需求程度,並沒有想到當今聖上竟然不熱衷於賺錢,只是因爲那時候太子府稍顯拮据,纔不得不如此,並非是爲了真正的賺進天下財富。
“所以你當時就在利用我?”廊亭內,李鳳娘依舊是膩在葉青的身上,整個人的重量全部壓在了葉青的一雙腿上問道。
“爲何不能?”葉青反問道:“那時候的你,恨不得把我剁碎了喂狗,所以利用你跟聖上的勢力來壓制史彌遠,自然是最爲妥也是最自然的方式,只可惜……聖上跟你都沒能夠做到。”
李鳳娘靜靜地看着表情有些遺憾的葉青,而後突然默不作聲的伸出雙臂緊緊摟着葉青的脖子,使得葉青整張臉,一下子全部淹沒在了她胸前的波濤洶涌中。
撫摸着葉青的頭髮,一隻手下意識的摸着葉青的耳垂,少有的溫柔喃喃道:“你說若是我出閣那日,你我沒有發生交集,那麼你我現在會是什麼樣子?會不會我依然還是那個皇后,你依然還是一個梟雄?”
“你想悶死我是不是?”鼻尖充斥着的全是李鳳娘身上的幽香,葉青並不反抗,任由李鳳娘依然把他摟緊在懷,藉着那胸口的波濤被他擠壓的起伏,悶聲說道:“世間沒有那麼多如果,若是有如果的話,我只想安安心心的做一個禁軍都頭,就守着我通匯坊那小院,平平凡凡的過一輩子就足矣。至於你們這些只能仰望的人們的事情,我纔不會關心。”
“就知道白純!”李鳳娘抱怨着捶了下葉青的後背,而後繼續雙目放空道:“若是你投胎爲當今聖上該有多好,到時候……我就準你納了白純她們幾個,不過她們必須聽我的,只有我不需要你的時候,你才能去她們宮殿裡跟她們鬼混……。”
窩在李鳳娘胸口的葉青,聽着李鳳孃的自言自語,耳朵感受着突然而至的一絲涼意,但並沒有離開李鳳娘那誘人的胸口,只是拍了拍李鳳孃的後背,繼續聽李鳳娘憧憬着一個不會發生的如果。
“怎麼還哭上了?這可不是你李鳳孃的性格。”在李鳳孃的胸口沉默了好久,等李鳳娘憧憬完後,葉青便頗爲煞風景的問道。
“你管我!”臉頰帶着淡淡淚痕的李鳳娘,再次捶着葉青的後背:“你告訴我,本宮在你心裡有沒有位置,是不是……是不是連那個遠在遼國的公主都不如?”
“唉……。”葉青終於被李鳳娘鬆開,一邊替李鳳娘擦着淚痕,嘆口氣後道:“你要是不想做太子妃、不想做皇后多好?說不準在我還是禁軍都頭,天天走街串巷時便碰到了你,然後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把你拐騙到我家。”
“白純會同意纔怪。”李鳳娘噗呲笑了下道。
“我覺得會同意的。”李鳳娘終於是從葉青的雙腿上起身,在一旁坐了下來,隨機廊亭內,竹葉兒帶着幾個宮女,開始往廊亭內的桌面上擺上各種菜餚。
“這麼說來,本宮在你心裡,還不如遼國的公主?”李鳳娘並沒有讓葉青岔開話題,依舊緊追不捨的問道。
“她……若不是公主了,你是不是就會徹底對我放心了?”葉青擡頭看了一眼李鳳娘問道。
李鳳娘嫵媚一笑:“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