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汝愚之死,在臨安根本激不起浪花。
歷科進士,最終能佼佼然耀於朝堂中,也就那麼幾人,即使是一甲狀元,最終泯然衆人的也不要太多,區區一個趙汝愚,還無法讓臨安朝臣牽心。
是以這件事在官家的暗示下,臨安府和六扇門都有意無意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最終便消散在歷史的車輪裡。
沒有激盪起浪花來。
轟轟烈烈的乾道六年春天,就這麼悄悄的走了。
隨着恭安郡王趙惇出任荊湖南路漳州知州,坐鎮常德府,大宋從隆興就開始延續到乾道六年的爭儲風波,終於落下帷幕。
出乎李鳳梧意料的是,那日和魏廷暉談過之後,官家並沒有立即起用自己。
就是趙愷接連上書都沒有用。
初夏。
四川那邊傳來消息,張浚因病去世。
在張杓趕回四川老家不到半個月後,張浚終於捱不過去了,悄然死在了四川老家。
然而畢竟是大宋的功勳之臣。
又曾是樞密使。
魏國公張浚之死,在大宋還是激盪起了一層浪花——張浚當然不是趙汝愚可比的。
隨着張浚之死,臨安很是慘淡了幾日。
樞密使蔣芾着書信去了四川弔唁。
大宋官家趙昚也傷心了大半日,當衆言曰:朕失一肱骨也,大宋失一參天大樹也。
而直接導致張浚致仕的大宋左相湯思退,因爲趙惇爭儲的失敗,備受打擊後沉寂了一段時間,得知魏國公張浚死後,在書房裡愣了半天,最後才喟然嘆道:“魏國公之死,我大宋之殤也。”
隨後,親筆書寫了一副輓聯,卻並沒有送去四川。
第二日的大朝會上,這位大宋左相很是誠摯的諫言,魏國公張浚爲國勞高,功勳重臣,當由官家親書輓聯,八百里快馬加急送去四川。
無人反對。
畢竟死者爲大,畢竟是曾經撐起大宋半邊天的樞相公。
於是趙昚親筆。
卸下銅甲,盡一世蒼茫,跨馬槍挑落日輕紗。
討來白衣,譜一曲滄海,落筆輕書萬騎奔流。
橫批:功業長存。
張浚的一生,在歷史上褒貶不一,就是今日的大宋,對這位魏國公,口風也不一致,崇拜者有之,鄙視着亦無不少。
很難說,這是一位功臣,也很難說,這是一位庸將。
張浚作爲南宋初年主戰派大臣,幾度執政,幾次率大軍與金決戰,兼爲將相,權傾一時,頗爲顯赫,一生經歷,着實充滿了傳奇色彩……可以說,這位走上樞密使相位的文臣,其一生的傳奇色彩,不比大宋涅面將軍狄青少多少。
其出生就帶有傳奇色彩。
張浚的父親,張鹹字君悅,參加科舉,宰相章惇覽其策,以所對不以元祐爲非,張君悅得籤書劍西判官以去,嘗一日晝寢,夢神人自天降,告之曰:“天命爾子名德作宰相。”驚而寤,未幾而得張浚。
當然,拋開封建迷信的因素,這應該是張氏後人美化張浚編纂而來的故事。
一如李鳳娘出生,軍營前出現鳳凰一般。
張浚最值得世人津津樂道的,當然不是其出生的故事,這種故事歷史上一抓一大把,在淮西軍變時,統制酈瓊投降僞齊皇帝劉豫。
在張浚宴請賓客時,副將前來報告此事,滿座的賓客大爲吃驚,只見張浚面不改色,照常飲宴。直到夜深才寫了一封信,用臘封口後,命一名死士送交酈瓊,信中寫道:“如有機會刺殺劉豫則見機行事,否則儘快抽身。”
劉豫截下這封信後,便下令逮捕酈瓊及他的手下,安定了邊境。
又有誘殺範瓊一事。
建炎初年,將領範瓊擁兵自重,佔據上流之地。宋高宗召他不到,到後又不肯解散軍隊,中外人心惶惶,喧擾不已。
張浚與心腹好友劉子羽密謀誅殺他,命大將張俊帶一千人渡江,假裝要來緝捕其他盜賊,乘機請範瓊、張俊及劉光世都到政事堂來商議,併爲他們準備了飲食。
劉子羽坐在廊下,怕範瓊發覺事情有異,立即取出一張黃紙,假作詔書走上前去對範瓊揮一揮,說:“跪下!皇上有命令,將軍可以到大理寺申辯。”範瓊驚愕不已,不知所措,劉子羽示意左右擁着範瓊上轎,用張俊的軍隊護送他到監獄,再由劉光世出去安撫其兵,不久後亂事便平定,範瓊伏誅。
再有鑿冰拒敵。
紹興年間,金朝大舉南侵,這時正值冬季大雪,城中池水都結冰,金人藉着凝成的冰層爲階攀城,不費吹灰之力就能進入。
張浚聽說金人用這種方式攻佔城邑,就下令取消原先禁止百姓在池中捕魚的禁令,於是百姓爭相鑿冰撈魚,池中的冰層始終無法凍結,金人來到城下,觀望許久,嘆息離去。
然而後世人們對他的評價,卻存在着截然相反的兩種意見:褒之者譽之爲抗戰派英雄;貶之者斥之爲害國之狗熊。
尤其是符離之潰,着實讓無數人對張浚充滿怨言。
當然,李顯忠和邵宏淵罪不可抵。
然而這也是張浚用人不當之罪。
但隨着官家親手所書的輓聯送出臨安,至少在乾道六年的初夏,臨安朝野,對這位前樞相公、魏國公只有讚譽。
又隨着青雲書刊本月關於張浚生涯事蹟的著文刊登,大宋萬千讀書人,便更加了解到這位相公的一生功勳。
尤其是知曉當今官家手書的挽留,其實就是張浚致仕前的感言後。
無數人爲之震撼。
如此雄渾壯志的詞作,袒露了這位高功之人的心跡。
於是乎生子當如張紫巖的說法在民間很快流散開來——紫巖先生,是張浚的別稱。
青雲書刊這封文章,當然是得到官家同意的。
李鳳梧雖然待制,但這種事情,如今交給了秘書少監王抃,而偏生王抃算是李鳳梧的心腹——雖然李鳳梧待制,但王抃不笨。
況且李鳳梧還是他老上司魏杞的東牀快婿,當然要好好結交。
青雲書刊,如今儼然已是大宋的人民日報,影響何其深遠。
隨着這封文章面世。
天下無人不知魏公之浩然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