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扇翅膀
有腦殘粉就是好,至少石薇就跟在後邊吃吃笑:“小油哥哥,我相信你!雖然銅盆子比絲槓更好看!”
蘇油樂了:“算了不說那個了,雞鴨怎麼樣?”
石薇喜滋滋地點頭:“挺好的,三嫂帶人在孵化第二批了,這次孵得可多了,雞鴨都有上百。小油哥哥你不喜歡小雞小鴨?”
蘇油不知道想到什麼,臉色有點變白:“喜歡啊,不過我受不了小鴨子那味道,得等我發明了豬鼻口罩再進去。”
諸事順遂,蘇油的生活終於閒散了下來,接下來的時間裡除了學習,就是畫畫機械圖紙,將自己記憶中那些經典的機械結構標註下來,還有就是寫了本《緊固件螺栓、螺釘、螺柱及螺母尺寸代號和標註》的手冊。
至於鋼珠和彈簧標準,他都懶得去管了,有了標準的寫法示範,其餘自有石家父子根據經驗自行確定。
開玩笑,眼看着就要過年,忙了這麼久,也該歇歇了。
沼澤外圍的肥田已經圍了起來,縣令大人非常滿意,三圈肥田,最下一圈三十畝,第二圈六十畝,第三圈一百二十畝!
兩百畝出頭,不多,可都是上田,沼澤的肥泥收集到平底船裡,然後通過等距螺旋圓筒,一層一層傳遞到上層,再續上淺水,就等着來年春天開播。
沼澤也因此開出了好些泥溝,增加了深度,蘇油將出水口處修成了閘口,用石板作爲匣門,一塊塊放下去,攔截部分水源。
明年的計劃,水溝養魚,溝上種水生經濟植物,同時還要搭建鴨棚養鵝鴨,這裡會成爲立體小農業示範點。
再往上的荒山,會修出矮梯級,用來種茶樹,龍腦樟,成爲蘇家重要的經濟來源。
蘇油現在相當有錢了,鐵坊,瓷坊,每月三成份子,就是上百貫的收益,自己的酒坊也還是零星出貨,每月也近百貫,三百多斤赤銅器,變成了四百多斤精美的黃白銅鑲嵌銅器,還有帶螺紋圈口的密封水壺,酒壺。第一批發放出去就掙了三百多貫,堪稱搶錢。
銅器是試驗品,試驗成功後,石家祖孫倆眼珠子都紅了,纏着蘇油一定要弄出造銅皮的機器出來。
有了車牀和尺寸標準,精密工件成了可能的事情,冷軋機其實不難。
三架水車作爲動力源,通過大型齒輪箱將動力聯傳,驅動一根大釓輥進行滾動。
下邊同樣是一根大釓輥,通過齒輪與上軸進行相切運動,並可以通過絲槓調整釓輥間的間隙。
這東西非常有用,稍加改造,還可以製造成卷板機,輥壓碎料機。
燒紅的銅件經過鍛牀捶打,變成板料,然後經過一次次厚度不同的輥軋,越變越薄,最後成爲合用的銅皮。
上下輥軋有不同的型號,帶滾刀的,可以切片料,各帶半圓形槽口的,可以將方條輥軋成細圓柱體,其實就是盤條。
盤條逐漸變細,細到能夠被帶棘輪的大型拉絲圓盤拉過圓孔鋼板的時候,冷拔機的工藝也就跟着相應成型了。
這方法可以得到冷拔金屬絲。除了生產銅絲用作鑲嵌外,還能夠得到冷拔低碳鐵絲,放入滲碳箱內滲碳,和相應熱處理正火工藝,還可以得到硬度和延展性不同的鋼絲。
熱軋得到的金屬,強度高,延展性能差些,而冷軋後正火的金屬,延展性能得到極大的提升,各有不同的用途。
有了鐵絲和衝壓牀,製作鐵釘又是順利成章的事情了。
先將鐵絲用帶圓槽的長鐵方夾緊,只留一點餘量在外面,就能用水平衝壓衝出釘頭,在釋放一段出來截斷,送去用砂輪磨出釘子尖,兩三個人配合形成流水線,那速度叫一個快。
每一項小小的科技進步,帶來的產品都是非常繁多的。
蘇油常常看寫一大攤子副產品出神,其實人家只是想做一個精準些的母牀而已啊……
現在的鐵料還是非常精貴,每次加工完畢,石富都要將鐵屑邊角料回收起來,重新熔鍊。
現在爐溫和隔離冶金解決了,鐵水中的含碳量控制可以達到精準的程度,一個簡單的熱空氣吹入,便能將炭氧化掉。
兩間教室的前邊,多了一個操場,邊上一圈,設置了單槓,雙槓,石鎖,槓鈴,繩梯……
說起這個就不好意思,土地廟的娃子們都是一邊工作一邊學習,拴住張藻幾個大哥哥不說了,已經開始長腱子肉,就連蘇小妹的力氣都比他大,這一圈器械都是他知恥而後勇,給自己置辦的。
屋檐下還有一個兵器架,上邊插了小哨棒,小紅纓槍,小弓,小藤牌,短劍,短刀……那些是石薇的傢伙事兒。
石薇天生好動,每天早上便將蘇油拉起來,兩人到操場上習練,不過蘇油太懶,又笨,事情還多,五禽戲一套鶴戲,石薇教了好久都還做不好。
今天又是這樣,蘇油練着練着,便向操場沙坑邊的石鎖摸了過去,不是想操練,是想坐上面休息一會兒。
石薇一腿將石鎖蹬開,蘇油“哎喲”一聲,一屁股坐到了沙裡:“薇兒你石頭都敢踢,不要腳趾頭了!”
石薇雙手叉腰:“這是蹬法,不是踢!小油哥哥!你又想偷懶!”
蘇油擺着手:“不行了不行了,再不喘口氣,小油哥哥就要完蛋了……”
八公出來,見着蘇油的憊懶樣子,對石薇招手:“薇兒過來。”
石薇走了過去:“八公早!”
八公轉身從祠堂排位前取下光亮的黃荊棍兒:“呵呵呵,這小子太憊懶,這個給你,他要是敢不聽話,你就代八公執法!”
蘇油跳起來就跑:“八公你要不得!你這是偏心!”
八公罵道:“滿可龍裡就數你懶!薇兒每天習武,風雨不拉,我看你翻一本書都在摸魚,這樣下去那還得了!”
蘇油遠遠在操場對面轉過身來:“我是合理利用碎片時間!我的功課嫂嫂都誇紮實!算了不跟你說,我去三嫂五嫂那裡教他們做芽菜榨菜去了!”
後世芽菜,榨菜,大頭菜,都是川南一代著名的配菜和調味品。
都是芥菜做成,不過做芽菜的芥菜叫二平樁,做榨菜的芥菜叫鵝公包,做大頭菜的,呃,就叫大頭菜。
以往可龍裡的做法,都是將芥菜風到半乾,留着慢慢食用,現在蘇油說話能管事兒了,首先便是指導鄉親們做這個。
根據菜的老嫩不同,最嫩的做法是榨菜,其次是芽菜,最後是大頭菜。
現在正是做這些東西的好季節,二平樁的嫩莖劃成食筷一樣寬的絲,曬乾到每一百斤收成十三斤,置桶內分層撒鹽踩緊醃製;另熬紅糖糖液至挑起成絲的程度,叫漏水糖。將漏水糖與醃得的菜條邊抖邊混,並加香料粉,再裝壇以鹽菜葉紮緊,草瓣子築口封緊存放。
榨菜則要懸纖維少、肉質脆嫩的鵝公包,剝除基部老皮、撕去硬筋。菜頭切成兩三塊,,使菜塊的大小基本均勻。然後穿成串上架晾曬,稱“風脫水”。
脫水後,分二次鹽醃,第一次將風乾菜塊加食鹽,拌勻、搓揉,分層入池壓緊。待大量菜汁滲出時,用菜汁淘洗菜塊、瀝乾。再加食鹽,進行第二次鹽醃。
之後將菜塊裝入麻袋,壓上石板,綁上木槓,將水分榨出來,榨菜的名稱,也由此而來。
有了絲槓,蘇油直接上了壓榨機,三嫂五嫂推着長杆子轉圈,螺紋將鐵件慢慢向下送去,抵住木板產生壓力,木板下麻布包裡的菜汁很快就從周圍滲了出來。
五嫂一邊推一邊大呼小叫:“這東西太好用了!有了它還要男人做啥?!”
三嫂就偷笑着接嘴:“男人留着自家用唄!”
榨乾之後的菜塊,再加食鹽、花椒和香料粉,拌勻後裝入壇中,層層壓實、裝滿,壇口菜面撒一層食鹽與香料的混合料,緊封壇口,在陰晾乾燥處保存。
大頭菜則一般經選料、初曬、拌料、復曬、加料、密封和醃製等工序加工而成,加工後的大頭菜只有原重量的四成左右。存放越久味越香。
三種鹹菜做法差不多,不過都耐存放,風味獨特而迥異。
都可以生吃,其中芽菜還能做燒白,做餡料;榨菜做湯,做炒菜;大頭菜除了炒菜,涼拌,還可以做紅燒肉,都是非常著名的菜品。
大規模製作這幾道菜,背後其實還有很多深意,和銅器是一個道理。
朝廷的榷政發展百年,其實對商業流通形成了一定的阻礙,有識之士已經意識到這點,但是苦於沒有更好的辦法改變——或者說保守因循,不思變通,或者因爲利益重大,阻力重重。
蘇油想通過醬油,鹹菜,舶來銅器,美酒,利用四路目前的特區優勢,先行試探一下,看看有沒有更好的辦法,衝擊一下鹽政,銅政,酒政,至少先小範圍內改善一下經濟環境。
一點一點螞蟻啃大象,最後用豐富的商品供給,鉅額的貨幣需求,高昂的稅收收益,衝擊制度倒逼財稅改革。
這纔是他如此急迫搞出這麼多事情來的根本目的!
當然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風都起於青萍之末,什麼都要小心翼翼試着來。
如今他就如同一個小小的蒼蠅,躲在眉山城這個小池塘裡,藏在幾大家族庇護之下,一邊苦讀詩書,一邊不妨礙他琢磨着這張看似周密的大網,有事兒沒事兒偷偷地扇動一下自己又嫩又小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