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六十二章準備
家樑皺着眉頭:“此子智計無雙,唯有一法可破。”
樑永能摳着城牆垛口的泥縫:“山南諸道麥熟,山北眼看開始收割,宋人必定覬覦我之河套,那就該是從環慶出兵!”
家樑說道:“唯一的破法,就是不受敵情干擾,只以保住我河套熟麥爲主,佈置軍力……”
“樑兄,我要立即回朝,請太后頒發懿旨,搶收黍麥,至於熟透沒熟透,顧不得了。”
樑永能點頭:“等天明,我就去磨臍隘佈置。”
到得天明,監視臨川堡的兩名使團成員回來了,說是使團離去後不久,南邊又來了一支人馬,其首領指揮責罵知寨,如何沒將夏國使團截住。
知寨信誓旦旦,說堡下一直安靜無人經過,兩人還爲此大聲爭吵起來。
其中一名夏人膽大包天,摸到了寨牆外面,偷聽到知寨跟指揮求情,而指揮卻惱恨非常,說是經略相公放走家樑後,卻又翻悔,認爲家樑智計超絕,必不中計,還不如攔截殺掉。
別說求情,自己沒能追上家樑,這罪責都難免。
眼見天光漸亮,兩人不敢再逗留,連忙奔回蕭關。
樑永能得到這條情報之後,決計不再遲疑,立即點兵八萬,朝白馬河歸德川集結,準備在那裡堵截由環慶入侵的宋軍。
八月十六,宋夏和談破裂的消息傳報到汴京城,趙頊立即發佈了討夏檄文。
“制曰:王道如砥,本乎人情,出乎禮義。
禮樂刑政,四達而不悸,斯謂備矣。
有國曰夏,屢世跳踉,苟存草間,因時乘據。
域本華夏故疆,民乃蕃漢兼雜。
皇宋馨仁,垂民險辛,乃授爵帛,命自劬育。
不意中山狡險,狼心負義;樑國倉惶,鴟目睽恩!
斷絕貢路,施暴邦鄰;蔑凌宗主,殘虐民人。
王師往懲,強狂懼喪,秉常新履,俯首更聞。
乃興漢制,立綱常,斯始知有人倫矣。
然文治初恢,權臣纂命;蠻羶未易,牝雞司晨。
王緒隳搖,衣帶泣出於楚宮;臣忠敬慜,血書哀達於秦廷。
悖妄之行,驚震海宇;逆忤之操,污噪明堂!
皇綱惟序,帝業惟仁;明修德任,艱負民膺。
宗主之義,存亡繼絕。綱常之序,上下區明。
不憚西邦之窮小,惟憚僚蕃之絕祀。
殊忌逆臣之肆惡,不忌遠險以遙徵!
車騎長驅,雷奔電叱;旌麾浩蕩,日曜雲移。
帥臣宣義,無侵毫末;酋首唯誅,毋濫羣黎。
或簞食壺漿,倒戈伐罪。
或閉門靜待,自守清居。
倘若舉亂行狂,蜉蝣一日;切莫馳狷負勇,穴蟻無遺!
此聞!”
檄文以聖旨的方式下達,這就意味着,宋國將對西夏進行一場國戰!
而汴京與六路都經略司之間的報文往來,一下子變得頻繁起來。
蘇油這次一反常態,不再像以往那般大戰一起,逾月不奏,而是事無大小,能打電報請示就打電報請示。
最後逼得趙頊不得不命令新到的章惇趕緊履行提舉軍機處的職責,把蔡京空出來調到電報班,專門處理“軍情摘要”,每日先行擇選重要事務彙報。
八月十七,趙頊親臨軍機處,主持會議並制定最後方案。
方案議定:由熙河路經制使李憲率熙河、秦鳳軍約十萬,進攻蘭州,西平節度使董氈派大將篤喬阿公率蕃兵三萬隨同此路;
中軍調撥囤安新軍拱衛,組成核心力量,囤安軍大將爲蘇烈,參軍王厚。
環慶路都總管高遵裕率兵八萬七千,會同環慶蕃兵出慶州;涇原路副都總管劉昌祚率兵五萬出原州,隸屬於高遵裕,兩路會攻靈州。
這一路爲最重要的中路大軍,核心中軍由感義、鎮國,定國三軍拱衛,其中感義新軍高遵裕自領,定、鎮二軍指揮爲劉世恆,曹南;
此路後方,還有蘇油、李若愚、種詁親自率領三千學院兵殿後。
籤書涇原路經略司事王中正,率河東路軍六萬出麟府,並密詔注意防禦遼國援軍,內地增派的京師十二路將新兵,隨同此路;
這一路軍力最弱,但是作戰目標也最小,蘇油還是給王中正高配了控鶴新軍,統軍蘇熾火,參軍孫能。
鄜延路由種諤率鄜延軍九萬三千人出綏德軍,進攻米脂,奪取銀、夏,由王中正節制。
麟府折家軍和折家蕃部數萬兵馬也附在此路;
鄜延經略使沈括坐鎮延州,爲右路大軍提供總調度。
涇源路經略使吳安持坐鎮渭州,爲中路和左路大軍調運糧草。
這就是進攻西夏的總兵力,合計五路,四十餘萬!
樞密院下發《五路對境圖》,按戰略計劃,各路軍最終目的都是要會攻靈州,屆時由號稱代替趙頊出征的宦官李若愚統一指揮。
待到攻陷興靈的最終目標達成之後,由六路都經略使蘇油代表朝廷,環慶路都總管高遵裕代表軍方,入內副都知李若愚代表皇帝,宣佈西夏覆滅,舉行受降儀式。
這道詔書下來,讓蘇油哭笑不得,趙頊這如意小算盤打得,還是顧頭不顧腚的路數。
好在有電報,往來極快,於是蘇油立刻回信,力陳此議不可,堅持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堅持戰略目標三段論。
而對於樞密院下發《五路對境圖》,蘇油先是予以了高度評價,但是提出還是有一點瑕疵。
深入敵境,千里會師,還要約期集至,這是一種妄想。
計劃可以有,目標可以有,但是完成率不能死死的要求百分之百,而是靈活有度。
能有百分之六十的完成率,也就是說五路能湊其三路,大家都已經可以去大相國寺燒高香了。
所以,蘇油請求授予部下各路將領最大的自主權,臨機處置。
只要將五路對境圖裡的戰略規劃目標傳達給部下,而他們能夠在最後期限之前實現,就算是完成任務,而不要求各路在時間表上的絕對一致。
還有,王中正的任務是保護種諤的後路與側翼,防範遼人,與種諤一路戰略目標完全不同,出擊地區也完全不同。
或者種諤一路當自成軍,而不該由王中正節制。或者可以種諤爲帥,王中正監軍,兩人併發,而讓麟府一路的作戰任務另外選派將領承擔。
經過幾番往來討論之後,軍機處最終判定,蘇油的方案和樞密院小有不同,但明顯更加合理,詔從之。
並詔種諤自成一軍,以童貫爲監軍,控鶴新軍拱衛。
王中正任務不變,並歸六路都經略司節制。
八月十七,六路都經略司上奏:“乞差在京備軍,將作監,皇家理工學院,鄭州理工學院,眉山理工學院,四通商號營造司,見修營廂軍壯役、雜役共一萬人,並狹河崇勝、奉化、河北澶州以下背岸、清河萬五千人,與鄜延、環慶、熙河路轉運司並同經制財利馬甲等,令一面分批貼補並諸般差使。”
這是爲進軍準備逢山開路遇水填橋的勞力,同時將六路軍倉全部接手。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進入夏境之後,道路肯定艱難,就算有廂車幫助,調發也肯定麻煩,理工人才會發揮巨大的作用。
再奏:“以指揮熙河路都大經制司領兵乘機取徑道攻賊巢穴,或北取鶻州,與董氈兵會。其先撥修城寨,更不興築。令報諭董氈使知。”
再奏:“入西蕃撫諭使,都經略機宜司李庸等奏,已期約董氈點集六部族兵馬十三萬,取八月二十,分三路與李憲官軍會。已下涇原、環慶、鄜延路經略司並王中正照會。”
本來只要求董氈出三萬協從軍,現在卻成了十三萬,蘇油知道是吹牛,但是也不在意,他要的就是這個吹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