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一十一章權力的誘惑
軍中現在有三十門霹靂炮,按照蘇油的意見,全部集中到一起使用,由著名的學院七殺才,炮三班統帶。
不過七殺才現在變成了六殺才,因爲折可大戰前被臨時抽調到了東路,代替自己叔叔統帶折家軍,現在正跟着種諤順着長城根往靈州進發。
來到這處名叫大狐坳的山丘,蘇油便看到軍士們正在用工兵鏟砍伐山丘上的樹木,清理陣地,忙得一塌糊塗。
找到炮營都衛王君萬:“咋地?還要將霹靂炮拉到坡上來?”
其實根本用不着,這裡建立個炮兵觀察陣地就很合適,將參數傳遞給山坳裡的炮兵營,炮火照樣可以覆蓋對岸的那個莊子。
王君萬卻不這樣認爲,理所當然地點頭,立正敬禮:“報告大帥!炮營是我皇宋最頂尖的武力,此戰不僅僅是滅敵,還要示威!拖到山頂,就是要宣示四夷——真理,只在我霹靂炮的射程之內!”
“對!”參謀種樸也跑了過來,一個立正:“還是絕對真理,夏人服也得服!不服,也得服!”
“哪裡學來的這些鬼話!”蘇油翻了個白眼:“這坡你們郭教頭爬得上來不?以前單手就能扛炮彈打連發的人,現在行軍是能坐車就不騎馬。”
“主要是馬不太好找。”種樸賊兮兮地接嘴:“上次把我家踏雪烏騅給騎廢掉,叔父死了小妾都沒事兒的人,真是心疼得掉眼淚了!”
邊上正通過經緯儀觀瞄前方敵區的苗履說道:“郭教頭領着軍士們挖戰壕呢,其實哪裡用得着?山下數萬大軍圍着,我不信夏人能摸得上來。”
錢穀拿着地圖本子在苗履身邊填寫炮瞄參數:“呵呵呵,你這話我記下了,一會兒等着陪教頭跑步吧。趕緊的光線快沒了,報數!”
見小的們都在忙,蘇油也不好意思打擾,領着張麒跟程嶽:“走吧去看看今晚都有啥。”
蘇油之所以要跟着炮兵走,有個原因就是炮兵伙食是現在大宋軍隊中最好的。
來到炊事班,幾口大行軍鍋裡邊,已經燉起來羊湯。
蘇油蹲在大銅鍋邊,看着裡邊翻滾的羊肉:“小七哥我跟你講,陝西羊已經夠美味了,沒想到鹽州羊那才叫天下極品……”
朝廷一品大員跟條狗一樣守在鍋邊等吃飯,炊事班的伙伕感覺壓力山大,一邊揉麪團一邊問道:“這個……國公爺,要不先給你個糖水罐頭潤着?”
“不要。”蘇油不但不領情,還拿勺子翻着鍋子裡的配菜:“菜蔬還是太少,分餐的時候要告訴軍士們,茶粉藥片一定要服用,這幾天便秘得有點嚴重……”
張麒提醒蘇油:“前幾天小姑奶奶來信,說大軍出外,以牛羊肉爲主的話,容易發生……這個靈武一帶有一味藥材可,叫大黃,只需要用兩三片泡水喝,就能解決國公你說的這個問題。”
“真噠?”蘇油還沒說話呢,伙伕先搭話了:“大黃啥樣?”
蘇油手摸着下巴:“還是自家新婦知道疼人啊……這問題看似小問題,但恐怕新軍軍士都有,沒說的了,我這就給範公去信,作爲軍需讓他收集!”
程嶽在一邊冷笑:“王姥姥太過分了,行文裡還要徐州發運棗子,被趙轉運發現之後奏報了官家,捱了一通臭罵,國公你也小心點。”
蘇油笑道:“王姥姥這回功勞太大,不給官家痛斥幾句,心裡有些慌亂,這一仗打完,不去南海或者獐子島溜一圈,他自己都不安心,等着瞧吧。”
“不過範公不至於如此,我估摸着他都不好過,老人家,這路問題更嚴重……”
一羣人守着羊湯聊這個,倒是一點都不忌諱。
寧夏灘羊的味道的確好,戰事到了現在,已經沒有蘇油什麼事兒了,想着換換口味,找伙伕要了一片肋排,又翻檢出一些調料,到邊上擺起個小碳爐,和張麒程嶽烤起了羊肉串。
如今宋軍新軍的伙食,已經達到了後世二戰士兵的標準,陝西本身就是油料作物最先開始推廣的地區,不虞有缺。
有了酵母和蘇打粉,麥飯就變成了饅頭,人體吸收起來更加方便。
香料和糖,是幸福感的來源,童貫用來收買戰士的人心,一買一個準。
童貫很聰明,知道要成爲帥臣,必須跟上下打成一片,威信這一塊他幹不過種五,於是將“親切關懷”四個字拿捏得死死的。
新軍士兵個個識文斷字,童貫向蘇油提出建議,在部隊裡發起了“一封家書”的倡議。
活動內容就是每個士兵,給自己的家人寫一封信,然後不管多麼困難,這些信都想辦法交到了士兵們的家人手裡,並且收集起回信,他親自一個連一個連的發放。
每次發放,就是一次“深入基層”,然後大家聚到一起,將家書拿出來,大聲念,大家或笑或哭,童貫趁機抓人心。
剛開始高遵裕還有疑慮,害怕這樣做會影響軍心,出現逃兵,蘇油卻對童貫的做法大家讚賞,專門讓四通開通了軍中驛傳,不但可以寄家書,甚至還可以寄俸祿,寄繳獲的戰利品!
此計一出,諸軍的戰鬥渴望頓時爆表,甚至有幾連戰士寫了血書,大表決心,要求儘快開戰。
錢穀給自家侯爺老爹的家書,作爲西軍家書中最好的一篇,甚至登上了《汴京時報》的第三版,讓京中那些風花雪月的詩詞歌賦,在這封剛烈忠義激揚於字裡行間的家書面前,全都黯然失色。
據說錢老侯爺看到這封家書後老淚縱橫,不是給感動的,而是捶胸頓足地後悔——我真沒想到這個小兒子能這樣出息,早知道我無論如何都不會由着她娘溺愛嬌慣,抽死了都逼着他讀書啊……
到得晚間,蘇油和張麒躺在一輛廂車中,擠在自己厚實的睡袋裡邊。
蘇油問張麒:“七哥,你想篪兒不?”
張麒知道蘇油的德性,綠箬才懷孕三個月,夫妻倆就趕緊將自家娃命名爲張篪,壓根就不給蘇油瞎取小名的機會。
張麒說道:“想啊,聽綠箬說兒子七斤,生下來頭髮就很好,大眼睛。”
蘇油說道:“也不知道扁罐他們學業怎樣了,在京裡有沒有惹事兒,你說你要是生個女兒多好,這樣也不用愁我家漏勺了……”
張麒笑道:“國公爺還是多想想眼下這場仗吧,兒女家事,人家王翦出門就不再操心的。”
蘇油也笑了:“現在我已經輕鬆了,接下來是高國舅大顯神威的時刻,我就一聯絡轉運的司粟校尉。”
“想什麼好事兒呢?”張麒揶揄道:“真要是克復靈武,盡收漠南,你這個都經略使怕是有得忙。”
蘇油嘆了口氣:“我真不知道稱王稱帝有什麼意思,累得要死還不開心。今天接到奏報,大理權臣楊義貞殺了國主段廉義,自稱廣安皇帝,小高相爺另立段壽輝爲國主,命他兒子高升泰起兵討逆,同時請大宋主持公道,大理轉眼就要大亂。”
張麒奇道:“段廉義本來就是多年的傀儡,楊義貞連這都容不了?”
蘇油說道:“所以說啊,今年大理銅,二林鐵,恐怕都要受到影響,楊義貞臥薪嚐膽了這麼多年,這一把我看小高相爺有點難過。”
張麒跟了蘇油這麼多年,也不是什麼好人:“那可不正好,如果我大宋在弄棟府的銅礦受到影響,便可命王韶入滇,進行干涉。”
“還有二林那邊,建昌府早就成了大理的飛地,雖然名義上還屬於大理,但其實早已經在我嶲州包圍之中,一直也是大宋代管,依我之見,乾脆趁此機會拿下,併入我大宋的版圖。”
蘇油說道:“大宋是大理的宗主,這齣戲哪裡就這麼好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