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
圍攏的六位谷怪驚訝而崇拜的目光下,安東尼站在蝕了的黑鐵聚火陣裝備前,叮叮噹噹地準備着這場美食首秀。
爲了把這裡七七八八的胡亂狀況搞個大概清楚,着實費了安東尼好半天的工夫。敢情這些長相怪異的傢伙是把自己當做神的使者來供了,而且,好像眼下更着急的事情,是拯救他們於飲食的災難之中。
做飯這事倒是安東尼很有興趣的活兒。在亡靈谷陪着蘇菲的時候,他仔仔細細地看過了蘇菲的所有動作,已經非常準確地學會了一些烹技巧,後來在爲古帕準備零食的長期鍛鍊中,又自己開發出一些技巧,雖然除了古帕,還沒有多少人享用過,但至少從古帕的反應來看,自己的廚藝還是不錯的。儘管,安東尼既沒有味覺也沒有嗅覺,卻毫不妨礙他自信自己的烹飪能力。
既然已經被這些古怪的傢伙奉爲上賓,盲目崇拜,自己比劃來比劃去,再三解釋也沒有用,不如順其自然了吧。反正安東尼的臉上永遠是那副深不可測的面無表情樣,再加上一言不發的神秘,倒也沒有人察覺這個“天使”的魔偶“水貨”身份。
於是,就出現了此刻的場景,八個大小不等的腦袋圍繞在充作鍋臺的一個臨時搭起的石板前,大氣不敢出,大眼不敢眨地看着安東尼的表演。
也許是受到蘇菲地影響,又在妖精界裡被植物文化薰陶過的緣故,安東尼對撲通抱過來的一大捆此地特有的長着同樣藍紫色葉地植物既不奇怪,也沒有感到爲難。他瞄了一眼堆在一個破盆子裡的一堆灰黑色、黏黏糊糊的食物,那是這些垃圾谷大神平時的食物,心裡不禁真的爲這些“小馬仔”而難過了。能做出這樣水準的東西,倒也難爲他們了,現在,且看我安東尼大廚怎樣化腐朽爲神奇吧。
安東尼撥拉撥拉各種形態地藍紫色葉植物,想了想,決定按照蘇菲曾經做過的燒烤法先加工一些塊莖狀食物。他選了一些地下挖出的長得好看些地植物塊莖,放到聚火陣上烤了一陣,再從中取出一些半熟的,放到旁邊的石臺子上,先切成小丁,再拿過一個棒子翻來覆去使勁碾壓着,不一會兒竟然弄成了一個麪糰樣的東西。然後,安東尼又澆了點水,揪揪壓壓地,搞成薄餅的模樣待用。隨後,安東尼仔細地挑了挑植物的種籽,捏了捏,找出一種油大些的籽,放在一個鉢裡用木棍一邊攪,一邊壓。不一會就見鉢底形成了一汪清淺的油脂。安東尼招了招手,把鉢遞給釘錘三頭,指了指鉢內的籽,做了個手勢,意思讓他接着榨油。
說話間,那些“烤麪包”兩面都已經有些焦黃,安東尼端開去,再找了一個平底地像鍋一樣的黑鐵片,擦乾淨後用火燒熱,先攔住還在三個腦袋一起搖頭晃腦搗騰菜籽油地釘錘三頭,拿過鉢子,小心滴了些油在平底鍋上,再攤上薄餅,只聽嘶嘶的聲音響過,一股帶着濃香地青煙撩起,只聽得兩邊“撲通、叮噹、嘩啦”幾聲響,再看時,六位谷中怪物早已四腳朝天暈了過去,口邊兀自留着渴望的口水,原來竟是被飯香弄暈了過去。
……
其實從窗戶裡一跳出來,蘇菲就意識到是怎麼回事了。她感覺自己好像被什麼東西控制住了,儘管她一點兒也不想向那黑乎乎地方走,可惜手腳根本不聽使喚,明明沒有什麼體力,卻仍然一個勁兒跌跌撞撞地向前走。
除了看不到東西之外。蘇菲還能夠感覺到空氣中地溼度很大。似乎有一陣陣地雲霧在自己周圍環繞。她心中非常着急。可是又無法張口。她想告訴自己這是在做夢。但感覺卻又如此清晰。
精神力不能用。越往前走。蘇菲心中地恐懼越強烈。她地身體是被誰控制了?這究竟是要去哪裡?這究竟是什麼地方?小葵已經知道她出來了吧?它會告訴奧薩羅嗎?還有。奧薩羅會來救她嗎?
她心慌意亂。連自己來時地路線都記不清了。這感覺太陌生、太無助。令她完全不知所措。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地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奔去。
突然。蘇菲心中狂震。亡靈!這裡居然有亡靈!就在離她兩米遠地地方晃動。她可以看到他們眼眶中那詭異地綠色火苗。一個。兩個……她拼命想奪回身體地控制權。想快些離開這可怕地地方。可惜卻沒有成功。
不過那些亡靈好像並沒有發現她。她與它們擦身而過。卻沒有引起它們地注意。而蘇菲卻由心驚膽戰變成了虛弱無力。很顯然。依她目前地身體狀況。能夠走到這裡。已經相當難得了。這樣下去。自己累倒在地是遲早地事了。連亡靈都出現了。前面還不知會有些什麼東西呢。
其實。她已經不記得走出來地時間和路程了。甚至。隨着迷幻感地加強。已經開始減弱了恐懼感。奧薩羅。奧薩羅。你在哪裡?她用最後僅存地一點意識暗暗祈禱。但願奧薩羅早點發現她地失蹤。否則即使他趕來救她。可能也來不及了……
奧薩羅得到小葵傳遞的消息時,似乎在一瞬間,腦子曾經亂了一下,他滿心憤怒,忍不住低吼了一聲,瞬移出來尋找蘇菲。這個黑色的結界裡有什麼東西,他非常清楚,雖然談不上可怕,但對於沒有任何防禦能力的蘇菲來講,卻有着非常多的威脅,但願她沒有走太遠。
事實並沒有他想的那麼樂觀,儘管蘇菲單憑雙腳行走,卻在這迷
暗中離開了不短的距離。
當他發現蘇菲地時候,她已經倒在了地上,而且有不少的幽魂在她周圍游來蕩去。他心中一驚,一道黑芒過去,四周所有的幽魂和亡靈都消失了。
“蘇菲!”他一邊低喚着,一邊將蘇菲抱起來,可是她的身體僵硬而冰涼。他心中不由一慌,“醒醒!”他輕拍她地臉頰,但沒有得到任何迴應,不過她並沒有停止呼吸,這讓他鬆了口氣。
她的身體太涼了,可是額頭卻熱得燙手,至少說明她還有內在的熱度流淌,他用溫暖的結界將兩人罩住,並輕輕搖晃她。現在最重要的,是喚醒她的神智,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睜開眼睛之前,蘇菲就已經聞到了奧薩羅身上地味道,並且感覺自己被抱在溫暖的懷裡,輕輕地搖動着,彷彿安全的搖籃,她原本懸空吊着地心一下子踏實下來。得救了!
她小心地動動手指,察覺到自己已經恢復了對這具身體的控制,她忍不住喜極而泣。也許因爲變成弱者的原因,她給自己找藉口,她現在是最弱的弱者,毫無防禦之力地掙扎在死亡線上的弱者。
大概是沮喪到了極點,眼淚從蘇菲閉着的眼睛裡流了出來,身體因抽泣而顫動着。她用手捂着臉,開始抽噎。
“怎麼了?哪裡疼?”奧薩羅的聲音中有着焦躁。
“不是,不是疼。”蘇菲搖頭抽泣,“我……我……我討厭自己這麼沒用,在這樣的環境下,什麼也做不了,總是要等着你來救……我又冷又害怕,完全控制不了我的身體……我恨那個攻擊我地法則。”她覺得自己從未這樣崩潰過,剛纔的經歷仍然讓她心有餘悸。她甚至都沒有發覺,她地手指正緊緊抓着奧薩羅的前襟,抓得死死地。
她又哭了一陣,肩膀抽動着。奧薩羅長長地吁了口氣,他緊緊抱住她,也不說話,任她把眼淚鼻涕抹了他一身。
蘇菲依偎在他寬闊的胸膛上,聞着他身上地氣味,這種安全的感覺太好了。發作終於過去,眼淚也幹了。蘇菲擡起頭來,感覺到自己離奧薩羅的臉距離太近,因爲窘迫,她卻不敢擡眼。
“好了?”他粗聲問道。
“好了,謝謝你。”她用他的衣襟擦着潮乎乎的鼻子,就像她剛纔做的一樣。
“現在我們回去,待會兒,你好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蘇菲連忙點點頭,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黑暗中只有他的眼睛明亮清澈,當他的手攏住她,他的心跳聲清晰地在她的耳邊迴盪。他把她抱得很緊,但並不粗魯。雖然他看上去有些怒不可遏,她卻覺得他不會傷害她。一個魔族!一個魔族大人物!現在被她定義爲好人,值得信賴的好人。
她緊了緊抱住他脖子的手臂,然後把臉埋在他肩膀和脖頸之間的深窩裡,感覺自己彷彿又回到了無憂無慮的童年時代,天塌下來也不用怕了,有這個人在,什麼也不用擔心了。
她跟他兩個現在算不算是相依爲命啊?她重新閉上眼睛。
奧薩羅用最快的速度把她帶回了宮殿,將她用被子裹住,並提高了室內的溫度。
“我想泡溫泉。”
話剛一出口,蘇菲就發現自己講話的語氣帶着某種撒嬌的成分,連她自己也吃了一驚。
“不行。”奧薩羅毫不猶豫地回答。
蘇菲一呆,她驚訝地張大了眼睛,“我只是想讓自己快點兒暖和起來。”她解釋道。
奧薩羅的下巴抽了抽,“不行。”
“啊哈!蘇菲,你現在要是泡了溫泉,多半出不來了。”小葵輕快的聲音忽然響起。
“小葵?你可以說話啦!”蘇菲驚喜地輕叫,並將臉轉向奧薩羅,眼中全是喜色,她發現他的下巴正中有個淺淺的小凹。
“是啊,是啊。主人原諒我啦!”
蘇菲的臉因爲歉疚和喜悅發起燒來,這讓她看起來氣色好了不少,“小葵,請你也原諒我。”
“哈哈哈哈,蘇菲,你都已經道歉很多次啦!”
奧薩羅不去理蘇菲和小葵開心的對話,他皺皺眉頭,遞給蘇菲一杯溫熱的白水,然後給自己也倒了一杯。不可否認,這個人族姑娘身上透出來的古怪精靈和從容淡定使他產生了一種保護她的**。他願意爲她張開雙臂,摟她入懷,保護她不受任何威脅的侵害。剛纔有那麼一刻,溫柔安慰的話語差點兒從他的嘴裡脫口而出,幸虧他及時發現並剋制住了。
這個發現讓他大吃一驚,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以至於直到現在,他都沒有弄清這情緒的由來。此刻,他的五臟六腑彷彿都攪在了一起,奧薩羅不得不提醒自己,誰知道這個仍帶着點兒孩子氣的女人隱藏着一顆怎樣的心呢?
待蘇菲喝光了杯子裡的水,奧薩羅正色道:“說吧,你是怎麼回事?”
蘇菲的目光射向奧薩羅,他額前微微有些凌亂的頭髮使他的五官看起來有些粗獷野蠻。他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就能展現出其他男人通過英雄壯舉才能獲得的粗野的魅力。她吸了口氣,詳細敘述了剛纔在自己身上所發生的一切,包括自己當時心中所思所想。
然後,她直視着奧薩羅的眼睛,下定了決心般地補充道:“奧薩羅,有件事,我想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