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師大將莫自牢、千軍萬馬避白袍’所說的南樑名將就是我曾祖?”陳克敵一臉的不可置信,少年自小開始學文習武,對於歷史上的諸多名將十分尊崇,其中尤其對南北朝時代的將領更爲尊敬。由於是南人出身,他對曾經以七千敗三十萬的南樑名將陳慶之更是敬仰無比。
只是他從沒有想到,有這麼一天,他會被告之,他就是那位無敵戰神的曾孫。
剎那之間,陳克敵有些茫然失措,微張着嘴想笑卻又不知道如何表達,只是那麼木然的呆立着。陳慶之,那可是南朝數百年來最爲有名的將領,以七千兵馬北伐,大敗三十萬敵軍,數十戰無一敗績,攻無不克,奪取洛陽。這樣的一位英雄,居然是他的曾祖父。說來也怪,當年陳慶之才五十六歲就去世,英雄一死,曾經強大的南樑從此開始走向滅亡之路。相反的,原本混亂的北魏雖然之後一分爲二,但最終卻還是出現了一統北方的大隋。而強盛的南樑,最後卻十一年換了十一個皇帝,最後徹底滅亡,侯景之亂,甚至徹底的毀了南朝,無數江南大世族滅族,建康等繁華大城成爲白地,由此南方越加衰弱,最後隔江相對了幾百年的南北朝也就此結束。
身爲南朝的後人,陳克復心中十分明白,南樑的亂世,雖然給了先祖陳霸先取樑建陳的機會,但最終整個南朝滅於北方政權,其實就是從那時埋下的引線。
今日能再見南樑名將陳慶之的後人,陳克復的心中萬分意外與激動。陳克敵的出現,讓他覺得這彷彿是上天在提醒他,切不可重蹈南樑蕭衍那般的覆轍。蕭衍英明瞭一世,最後十年卻昏匱無比。以致於八十七歲之時還被叛軍攻破都城。最後餓死。
“克敵,你可願意加入陳軍?”
“將軍,是的。”陳克敵堅定的道。
“從今日起。你就做我的侍衛吧,以你的能力,做一個銀甲御衛也可以了。不過你先從黑鐵御衛做起,授與你正七品職,你可願意?”陳克復望着少年道。
少年愣了一下,滿臉的疑惑。
一旁的陳雷笑道:“這位就是大陳皇帝陛下,見到陛下,還不快行禮!”
“你就是天子?”少年望着還是一身羽林軍官裝束的陳克復,猶豫的問道。
“沒錯,我就是大陳天子陳克復,我叫陳克復。你叫陳克敵,我們的名字聽起來倒像是兩兄弟。克敵,我聽你說還未娶字?
“是的。還請陛下賜字。”陳克敵反應卻是不慢。一見皇帝如此說,馬上順坡而上。
陳克復笑了笑。看着此時的陳克敵,就彷彿看到了數年前的自己。那個時候的他,如果不是穿越而來,只怕也只是一個比陳克敵大上些的河北農莊少莊主吧。
“你我今日相見即是有緣,朕名克復,你名克敵。朕的字是前朝隋帝所取,表字破軍,乃有殺伐征戰之意。今日朕觀你也有立功之志,就爲你取字貪狼。猛如虎,狠如羊.貪如狼!名克敵,字貪狼,希望你今後上戰場百戰克敵,建功立業。”
“貪狼。貪狼。”少年默默的唸了兩遍這個皇帝親賜的表字,心頭激動不已。皇帝表字破軍,自己表字貪狼,這兩個都是北斗七星之一,能與皇帝沾上邊,這可是無上的福氣。
給陳克敵取了表字之後,心情大好的陳克復馬上讓宮中準備好御膳,即爲塞外兩位元帥的捷報慶賀,也爲收得名將陳慶之的後人這樣的勇猛小將而高興。太原城中的其它大臣們都忙着戰爭與朝政,也沒有哪個有空來陪皇帝喝酒。不過陳克復倒也沒在意,拉着陳雷等侍衛,正好楊善會、屈突通兄弟等原先駐守淮南等地的將領們陸續北上經過太原,陳克復正好拉着他們入宮赴宴,一面算是慶賀,一面也是爲諸將接風。
戰爭時期,宮中宴會也沒有多少排場,只是熱鬧的酒宴,知道朝廷剛打了大勝仗,赴宴的將領們也都是盡興開懷大飲,直到半夜而歸。
大陳這邊君臣一片喜悅,可在原陽鎮中駐守的突厥大可汗統葉護此時卻完全成了一匹暴怒的紅眼狼。
短短時間,損兵折將,老兄弟戰死,汗族大將被俘,糧草被焚,還未開戰,就已經先折損了十三萬兵馬,這是何等的奇恥大辱。如果折損了十三萬人馬能換得陳軍重創還好,偏偏如此損失,可陳軍卻不過損失了兩萬兵馬左右。一比六的損失,這讓他這突厥大可汗的面子往哪放?
更加讓他憤怒的是,之前他連續下數道令箭傳給莫賀咄等三位小可汗,讓他們加快速度趕來匯合。可是等到了今日,他的兒子肆葉特勒帶着九萬兵馬都已經到了,可是莫賀咄他們還遙遙無期。這種狀況,更加讓統葉護的心裡萬分震怒。
當初他聯手小乙利可汗,兩大部族聯手擊敗了達羅可汗,將西突厥可汗之位搶到了手中,隨後又一統東西突厥。可是現在,乙利小可汗這個最忠誠的老夥計突厥戰死,乙利所統的部族也開始混亂。失去了乙利強有力的支持,又接連損失了闕度設、阿史那、大奈特勒、阿史那、思摩等高級汗族將領,統葉護已經在心底開始感覺到一股濃濃的寒意。
突厥草原講究強者爲尊,當初他也正是因此才得以從侄子手中搶過了可汗之位。可是眼下,失去乙利的支持,他已經無法完全震懾住莫賀咄等人了。
戰爭還沒開始,統葉護就已經開始感覺他已經失去了這場戰事的勝利。雖然戰死的十三萬人之中,直屬於汗族的本部人馬只有不到三萬人,但乙利所部卻基本上已經殘了,另外幾個附屬於汗族的部族也基本上殘了。雖然得到兒子肆葉帶來的鐵勒九姓九萬人馬增援。可是莫賀咄、泥孰、同娥三個可汗的手中加起來的兵馬也將達到十萬以上,如果他們要是知道了這邊的大敗,說不定還會私自增添兵馬。到時兩邊的實力將會相差無幾。
打這場戰場。統葉護最初的目的既是要抑制中原的勢力,也是想要從中原敲詐一比,更主要的目的還是要借南征。利用陳朝之手,來爲他削弱那些暗地裡反對他的莫賀咄三個小可汗的實力,以增添他突厥統一大可汗的威望。
可惜。一切並不如他所想。首先陳朝皇帝陳克復強硬的態度大出他的意料。陳朝不但沒有半點講和的意思,反而主動出擊,似乎陳朝纔是真正佔理的那個人,他動員數十萬兵馬,陳朝居然連半點糧草都不願意給他們一點來緩和關係。
而另一方面,莫賀咄等人也是遲遲不至,最終陳朝突然出兵,終於導致出現了他最不願意見到的局面。不但沒能削弱陳朝或者莫賀咄等任一勢力的實力,反而是他自己的直屬勢力遭受到了嚴重打擊。到現在。他已經是騎虎南下,進退不得。
往前,有一個比他還有狠還要強硬的陳破軍頂在雁門關前。寸步不讓。
向後。莫賀咄等人說不定早已經在等着看他的笑話。如果就此無功而返,灰溜溜的回去。這無異是對他威望的嚴重打擊,今後他又要如何統率着遼闊的突厥汗國?
按脾氣,統葉護此時在受到如此大辱之後,因此出動他的鷹,發動他的獵犬,將大利城中所有的陳軍的皮都剝下來,做成毯子從此以後鋪在他的汗帳中,永遠踩在他的腳下。可理智告訴他,不能這樣做,打仗是有目的。只不了仇恨或者一腔熱血而戰,那只是庸者所爲。
此時就算他真的殲滅了大利城中的那數萬陳軍,對他來說也是沒有多少意義的。那隻會消耗掉他本已不多了的富貴兵力。
不過,統葉護確實是理智了,或者在其它突厥貴族們的口中,是大汗被那中原女人的枕邊風所欺騙了。但是那些突厥貴族們卻不肯罷休的,尤其是乙利小可汗所屬的各部族首領俟斤們。雖然所有的突厥部族都屬於突厥大可汗管轄,但按老規矩,他們只聽乙利小可汗的,而不必聽統葉護的。
大可汗說禁止出戰,但依然有不少的首領不願意接受。
大利城與原陽鎮距離並不遠,只有一天的距離而已,快馬甚至只有半天多一點。自統葉護率兵退守原陽鎮之後,大利城中的陳軍也差不多休整完畢。突厥人退了,陳軍卻又上來了。
每到傍晚,總會有一些陳軍偵察騎兵一小隊一小隊的出現在原陽附近,極盡能事的挑逗引誘他們出戰。他們越是不肯出戰,他們就越猖獗。有時甚至大白天的,策馬直驅到大營的弓箭距離之內。
統葉護是不願意打這無謂的仗,而肆葉特勒卻是覺得這與兵法不合。冒然出戰,只會反而中了陳軍的計,被陳軍拖着節奏走。所以統葉護與肆葉都嚴禁所有軍隊出戰。不過統葉護自退回原陽後就一直在金帳中不肯出來,對外只說是在養傷。而大汗的兒子肆特勒雖然竭力對貴族們說明這一點,但這對早被怒氣衝昏了頭的貴族們並沒有多少效果。雖然乙利死了多日,但這隻會讓他們越來越憤怒。
到了第三天,貴族們的怒氣終於無法壓抑地爆發了。有一羣乙利所屬的年輕貴族無視禁止出擊的命令,自個帶領着本部軍馬走出營寨,對陳軍遊騎加以攻擊。原本大模大樣的陳騎似乎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落荒而逃,丟下了不少物資,甚至有的連馬都丟下了。
乙利所部出擊的貴族們大笑着嘲諷道:“這些傢伙逃的真快啊,打仗的真本事沒有,跑的倒是真快。”
‘哪有什麼詭計啊!不也就是如此而已!我看肆葉特勒是還沒長大,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啊!‘
年輕的貴族們於是掠奪了陳軍留下的一些盔甲兵器和戰馬,得意洋洋挺胸昂然地凱旋歸來。但在大營中等着這羣誇耀勝利的年輕貴族回來的,卻是一道嚴峻的命令。
‘大可汗與肆葉特勒明令禁止出擊,你們但卻違背軍令,擅自出擊與敵軍交戰,罪行重大,應按軍法予以處置。違犯軍規者繳械之後,一律押解營門處斬首示衆,傳首全營,以爲警戒!‘
肆葉特勒身爲統葉護的長子,雖然還不到三十歲,但卻深有乃父之風。統葉護暫時不理軍事,軍營暫時歸由他管。他之所以下達如此嚴厲的命令,也是維持軍隊組織秩序理所當然勢在必行的。否則若因一點小勝而不予以追究,那麼今後違背大桃葉命令的行爲,都有了一個前例可循,從而造成惡劣的影響。
肆葉雖是突厥人,但卻也伯父射匱、堂兄達羅可汗等一樣,自小就是受過完整的漢文化教育的,特別是兵法戰策,更是十分熟悉。肆葉一直贊成自射匱可汗開始,幾代汗族一直想利用漢文化來更改突厥人的傳統制度,把鬆散的部落聯盟性質的汗國,改變成一個如中原王朝般中央集權的汗國。在他看來,草原部族先天是比中原人強大的,可是卻很少有能延續數百年不敗的草原汗國,在這一點上,他十分推崇中原人的制度。
但是年輕貴族們的心中卻充滿了憤恨與不忿。所有的人都陶醉在一時的勝利當中,自以爲是不用一世的英雄。擁有俟斤稱號的部族首領達達思扯下了自己的皮盔,憤力地擲到地上,大聲喊道:‘死,我並不害怕,但若不是與敵人作戰而戰死沙場,卻是死在一個分不清是非黑白,連勇氣與自尊心是什麼都不懂的毛都沒長齊的小傢伙手中,我無法忍受!不需要你們處決我,老子寧可現在當場自殺!‘
更有其它部族首領叫囂道:“我們是屬於乙利可汗的麾下,肆葉可汗有什麼資格處罰我們?乙利可汗都已經死了,咱們還打什麼,回部族吧,部族裡的牛羊還在等着過冬的乾草呢。”
“就是,就是,乙利可汗都死了,咱們還在這做什麼,走。現在就走!”越來越多的首領開始叫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