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若懷心知道,在遼東,想讓乙支武勝男死的人不止一二人。可對於賀若懷心來說,自己現在的處境,是絕不想自己剛成爲遼東的主事人,就和高句麗的乙支家結成這種生死之仇的。
因此,就算明知道,放箭之人是爲了救自己,幫自己,自己也得出手,將乙支武勝男救下來。
“你知道的,我不會感激你的。”乙支武勝男冷冷的道。
賀若懷心道:“當然,這是我的選擇,與你無關。再上戰場,我們依然是敵人。不過你也別自滿,這一次我確實對你有低估之嫌,以後就不會了!”
賀若懷心盯着乙支武勝男的眼睛,淡淡的道。
“另外,如果我猜的沒錯,高句麗朝廷會在不久之後詔你二叔入王都平壤,解除兵權。至於你父親,恐怕短時間內也難再入王都,嬰陽王對你們乙支家的忌憚,將在這次戰後,達到頂點。所以,你們還是早做打算的爲好。”
戰後?乙支武勝男在賀若懷心的話裡聽出了一絲不尋常的意味。不過不等她說出來,賀若懷心便吹了一個口哨,一匹通體白若飄雲的駿馬從樹林中奔出來,賀若懷心手裡抓住那面金黃面具,朗聲笑道:“差點死在你手上,我總不能一點紀念都不留。我是一個鑽錢眼的男人,也是一個小氣的男人,這面具看上去應該是純金打造的,我就擅自做主留下了,若以後沒錢了,也能換點錢花。”說罷,翻身上馬。
走到乙支武勝男身旁,道:“古語有云,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如果你不想乙支家因爲功高震主被分解的支離破碎,你知道該怎麼做!”賀若懷心的意思很明白,只要隋國在遼東邊境保持強大的威懾力,乙支家的位置便會越穩固。就算乙支文德被解除兵權,位於前線要地的遼東城也不會有所影響。也就意味着乙支文信的地位會很穩固。
說罷,便夾緊馬腹,駕的一聲,直竄出去。
乙支武勝男靜靜的站在一顆大樹下,過了好一會兒,親信公孫衝才帶着幾十名護衛尋過來,看到乙支武勝男用布捂着口鼻,將容顏遮去大半,臉上的金黃面具不見了蹤影,忙問道:“大小姐,你沒事吧!”
乙支武勝男搖搖頭,道:“隋國人還在攻城嗎?”
公孫衝疑惑地道:“沒有,隋人鳴金收兵了!”
乙支武勝男臉色沉重,她看着公孫衝,道:“你立刻親自去一趟遼東城,看看遼東城戰事如何?隋軍怎麼會悄無聲息的出現在白崖城,父親那邊也沒消息傳過來,實在是太可疑了!”
公孫衝點點頭,急忙去了。
乙支武勝男回到白崖城,隋軍已經全部退出了西城。
乙支武勝男站在城牆上,望着遠處隋軍的營帳,眉頭緊皺,心中的擔憂和疑惑卻越來越重了。
賀若懷心騎馬馳出半里路,公孫無憂一身男子裝扮,騎着馬站在前面的一條岔路口等候。
賀若懷心看見公孫無憂在那邊,走過去,笑道:“我就想到是你。今日多謝公孫姑娘的救命之恩了。”
今天若不是公孫無憂及時放弩箭,自己就算不死,恐怕也得重傷。
公孫無憂看都沒看賀若懷心,道:“大小姐不放心,便派我來暗中潛伏在林中,倒沒成想,賀若公子爲了憐香惜玉,居然連小命都不要了。”
聽到公孫無憂的嘲諷之語,賀若懷心尷尬的笑了笑,岔開這個話題,道:“雪兒小姐在何處,帶我過去吧。”
公孫無憂冷哼一聲,沒有再說話,只是從空中扔過來一隻小瓶子,道:“這是上好的外用金瘡藥,用不用隨你。”
賀若懷心伸手接住,望着手裡精緻的小瓷瓶,笑道:“多謝,我一定會用的!”
賀若懷心來到楊雪兒的軍帳,楊雪兒正在看書,不過賀若懷心也看不清楚她在看什麼。
“賀若將軍回來了?我還以爲賀若將軍要和乙支家的大小姐多聊會天呢?”楊雪兒輕笑着瞥了一眼賀若懷心,放下手中的書本,意味深長的說道。
賀若懷心心頭一跳,真是妖孽啊,這都能猜出來。
尬笑道:“雪兒小姐,晚上我們就拔營北上。今天我向乙支小姐分析了一番戰後的局勢,她是聰明人,不會不明白的。”
楊雪兒冷笑道:“其實妾身有一個更萬全的法子,將軍要不要聽一聽。”
賀若懷心看她臉上的神色充滿揶揄的味道,知道她沒啥好話,便道:“還是算了,我怕雪兒小姐的計謀太出衆,我這執行力不夠。”
楊雪兒掩着嘴咯咯的輕笑起來,說道:“你倒是溜得快!”
“你這麼急匆匆的找我,不會只是爲了說這麼一句廢話吧。”楊雪兒掃了一眼賀若懷心,看到他肩膀處的甲冑有破碎的地方,內袍上有殷紅的血跡,想來受傷的時間不會太久。
笑道:“看來還真是被美女所傷了,沒想到勇冠三軍的賀若將軍也有失神的時候,想必乙支家大小姐面具下的那張臉過於美麗,晃暈了賀若將軍的臉。”
賀若懷心苦笑一聲,道:“雪兒小姐就不要開我的玩笑了,其實我來尋小姐,就是想問問,以小姐的觀察,高句麗朝廷會不會在戰後對權力格局進行調整。”賀若懷心知道楊雪兒眼光長遠,必然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楊雪兒笑道:“你不是都看出來了嗎?”
賀若懷心道:“是,不過心中還是有些擔憂,若高句麗王沒有任何動靜,那我們就要面對淵蓋家和乙支家南北兩面的夾擊。別說我的三萬人只能留一部分在候城,就算將三萬軍隊全部放在候城,也架不住數倍之敵的攻擊啊。”
賀若懷心已經定下調子,要將駐地前移至候城,可是若高句麗不計代價要將自己趕過遼水去,自己也沒必要爲了一塊根據地,而損失有生力量。畢竟,燕郡和遼東郡的轄地極廣,半農半牧,發展潛力也極爲巨大。
楊雪兒笑道:“朝廷中的傾軋從來不會停止,尤其是黨爭之下,是非曲直乃至國計民生都已經不是施政的關鍵。高句麗國內高建武勢力膨脹極快,太子一黨的乙支家族如日中天,相反,高句麗嬰陽王卻因爲久病在牀,在朝廷和民間影響力大爲削弱,甚至出現了軍中民間只知道有大對盧,有戰神乙支家而不知有大王的情況,這次我軍退兵,乙支文信和乙支文德名聲將再一次傳揚天下,別說淵蓋祚了,就是嬰陽王也不會眼睜睜的看着的。”
權力纔是一切嫉妒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