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王世充仍然站在原來的箭樓之上,不過換了一身士卒的衣服,對面的營寨已經燈火通明,費青奴全身披掛,拿着大弓,站在王世充的身邊,而在箭樓外二十多步的高坡之上,一個穿着王世充全副盔甲的替身,正浩浩蕩蕩地帶着一大堆人,在這高坡上駐足而立,對着對面的營寨指指點點。
費青奴的嘴角微微地上翹,奇道:“大帥,爲什麼你這副打扮守在這裡,卻不去看前面的敵情呢?難道站在這裡,會比前面看得更清楚嗎?”
王世充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這怎麼可能呢,當時是離得越近看得越清楚,不過,如果是在那塊高地上的話,顯然能看得更清楚,不過,這洛水不過幾十步寬,趟水就可以衝過,若是敵軍安排神箭手狙殺,那我可就危險了,所以,我就故意放個替身去察看。”
費青奴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卻又一皺眉:“那如果是這樣,大帥你在這裡看就可以了,又何必要擺開這樣的陣勢呢?感覺你象是故意要讓敵軍知道你在觀察敵情啊,剛纔軍議,我軍明天就是要從這裡突破的,這不是告訴敵軍我們的進攻方向嗎?”
王世充笑道:“這就是兵法了,虛而實之,實而虛之,按理說此處河面最窄,水流也緩,是最好渡河的地方,但是就因爲這樣,李密纔會覺得我們可能是虛張聲勢,不過我這樣派替身大張旗鼓地去觀察,以李密謹慎小心的個性,也許會再次懷疑他的判斷,覺得我是不是要故意反其道而行之,所以今夜李密必來觀察。”
他說到這裡,眼中碧芒一閃,指着對面正對高地的一個小山包,說道:“如果我是李密,肯定也會扮成小兵,夜裡悄悄地登上這個山包來察看我軍虛實的。費將軍,如果你在這裡,能一箭射到對面的小山包嗎?”
費青奴的眼中盡是興奮的神色,笑道:“不過一百一二十步左右,大帥你放心,在這個距離,我可以射中一隻螞蟻!李密我認識,就算他扮成小兵過來,我也能一箭穿心,哈哈,要是這回我射死了李密,大帥你能給我報什麼功呢?”
王世充搖了搖頭,說道:“不,李密現在還不能死。青奴,別亂來。”
費青奴睜大了眼睛:“大帥,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有機會一箭斃敵首領,這樣的機會怎麼可以放過?”
王世充微微一笑:“現在中原各地的賊寇,都衝着李密的名頭,直接來這瓦崗聚焦了,也省得我們分頭去各地消滅他們,如果這時候李密死了,那瓦崗以外的各路反賊,多半是直接作鳥獸散了,你一箭殺了李密,不過是殺一人之功,可是砍幾萬,幾十萬賊人首級的軍功,就沒有了,青奴啊,現在你已經是虎賁郎將了,想要再進一步,升爲十六衛的大將軍,光殺一個李密,可是遠遠不夠啊。”
費青奴抓了抓腦袋,說道:“那還要射他作什麼呢?”
王世充眼中的碧芒一閃:“不要射死他,但要射傷他,如此一來,明天的大戰,李密無法指揮,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大破賊軍了!費將軍,今天晚上你射傷李密,明天我讓你的鐵騎當先衝擊,就是從這裡走!”
費青奴哈哈一笑,一拱手:“好的,就聽大帥的軍令了,我對着李密的屁股射,讓他騎不了馬,出不了陣!”
入夜,三更,月色如水,照在緩緩流淌的洛水之上,黃昏時分王世充替身所停留過的那個小高地的對面,瓦崗軍大寨前的小山包後,兩條黑影悄悄地屈身而來,在小山包後面趴到了地上,然後慢慢地匍匐向上,爬到了山包頂住,兩人都是一身黑色夜行衣,右邊一人跨着弓箭,揹着盾牌,乃是王伯當,而右邊一人黑巾包頭,濃眉大眼,雙目有神,可不正是李密?
李密把身體隱藏在雜草之中,頭卻微微地露出草面,看着對面燈火通明,人來人往的隋營,王伯當嘆了口氣:“主公,這裡離隋營太近,太危險了,咱們不必來這裡啊,在箭樓上就可以看到了。”
李密的眉頭緊鎖,今天他特意在臉上還抹了些黑色的油彩,讓本來就挺黑的臉,在黑夜之中幾乎無法辨認,只有眼白偶爾出現,他凝視着對面的隋營,小聲說道:“不行,箭樓看不清楚敵軍營寨內的情況,下午王世充來這裡觀察過,我看,他們明天很有可能會從這裡突擊,現在我要弄清楚他們的兵力,部署,尤其是投石機和八弓弩箭的數量,以免明天吃大虧。”
王伯當奇道:“這麼明顯的地方,一定會碰到我軍的嚴密防守,如何強攻呢?”
李密搖了搖頭:“王世充用兵神出鬼沒,越是難攻的地方,他可能越是會作爲突破點,我軍雖然深溝高壘,但是要是他們集中投石機和八弓弩箭猛砸,然後大軍迅速通過,展開,還是可以直接沖垮我軍營寨的,不然的話,我想王世充不會親自來這裡觀看地形。”
王伯當笑道:“要真是那樣,王世充只會悄悄來察看,怎麼會這樣大張旗鼓呢,這一定是他的疑兵之計,主公不要上了他的當啊。”
李密咬了咬牙:“他有可能是反其道而行之,而且也許他是跟我同樣的想法,也要看我們的營壘之中有沒有伏兵和遠程武器,因爲現在投石車和八弓弩箭,我們也有,要是在這個方向大量佈置,他們也會死傷慘重的。與其偷着看,不如大搖大擺地來。”
王伯當嘆了口氣:“可惜下午的時候我不在箭樓上,要不然一箭射死這狗孃養的,也就沒這麼多事了。”
李密哈哈一笑:“三郎,這就是天命,沒什麼好說的,好了,我也看清楚了,他們這裡還真是布了許多投石車和八弓弩箭,營中的騎兵看起來不少,明天還真是會從這裡主攻呢,我們現在就回去,好好布。。。。”
話音未落,突然一道強烈的弩箭破空之聲響過,直奔這裡而來,李密的臉色一變,還沒來得及行動,屁股上卻是象給什麼東西狠狠地叮了一下,轉而一陣劇痛從尾巴骨那裡傳來,王伯當驚呼道:“主公,你屁股上中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