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失鉢微微一愣:“高先生,我沒有聽錯吧,這次你說過,我們來就是看熱鬧的,跟在後面作作樣子,不上前接戰,即使突厥大汗拿米加丹的性命作威脅,也不能聽他們的命令,怎麼現在你又說要出兵了?”
高寶義嘆了口氣:“大人,比起跟我們隔了整個突厥,相去萬里的隋人來說,突厥纔是我們真正的大敵,之所以在出發前作出這樣的決策,就是因爲不能在這裡把我們的老本全給賠了,不然以後無論突厥是勝是敗,我們的部落都會因爲精銳戰士的損失而無法在草原上立足,遲早會被別人所吞併。”
乙失鉢點了點頭:“是的,爲了這個,我連兒子的命都可以不要,高先生,爲什麼你現在又改變了主意?再說了,你明明知道。。”說到這裡時,乙失鉢也壓低了聲音,“你明明知道,染干的大兒子和二兒子現在還在我們這裡,當初我們既然秘密收留了他們,就是爲了跟隋人結好,爲什麼現在要反過來打隋人?”
高寶義神秘地一笑,說道:“大人,請隨我過來一下。”說着拍馬走向一邊,一個護衛緊緊地跟了過去。
乙失鉢眉頭一皺,一個人跟了過去,離開了大軍足有百步之遙,高寶義一指那個護衛,說道:“大人,此人名叫史蜀胡悉,是染干部的智囊,您應該聽說過。”
乙失鉢的臉色一變,看着眼前的這個黑瘦的青年對自己行了個禮,恭敬地說道:“尊貴的乙失鉢大人。北海(貝加爾湖)的雄鷹。荒原的蒼狼。請允許我史蜀胡悉,代我家的主人阿史那染干,向您致以最誠摯的謝意,謝謝您庇護了我們家的兩位王子,還有數千族人。”
乙失鉢沒有理會史蜀胡悉,轉頭對高寶義說道:“高先生,這是怎麼回事?”
高寶義微微一笑:“大人,前天這位史蜀胡悉就悄悄地潛入了我們的營地。他直接找到了我,代表他們的啓民可汗來和我們聯繫,啓民可汗說了,一旦打敗都藍可汗,他重新成爲大漠之主,就會給我們鐵勒部前所未有的權利和自由。”
乙失鉢冷笑道:“高先生,不是我看不起染干,只是他現在連部衆都不要了,逃到隋人那裡,又怎麼配當我們草原的大汗呢?在我乙失鉢的眼裡。就是他在我們部落裡暫避的兩個兒子,都比他更有資格成爲大漠之主。”
史蜀胡悉正色道:“大人所言。胡悉不敢苟同,在胡悉看來,進漢關找隋人庇護,和逃到您那裡找您庇護,並沒有什麼區別,都是一時失意,受制於人罷了。
想我們突厥阿史那部的先祖,不過是當時的草原霸主柔然汗國的鍛奴而已,最後還不是一飛沖天,打敗柔然,一統大漠,在實力不足的時候,留得一條命在,忍氣吞生,這不是懦夫,而是爲了將來能有所作爲。就是乙失鉢大人您,爲了全部族的利益,還不是被迫帶兵跟隨都藍可汗南下,甚至還要把兒子送去當人質嗎?”
乙失鉢的嘴邊肌肉跳了兩跳,這是他羞於啓齒的事情,卻被史蜀胡悉當面指出,臉上有點掛不住,當下怒道:“史蜀胡悉,你是來跟我談交易的還是耍嘴皮子的?惹毛了我,信不信我現在把你連同你們家的兩個王子,一起綁了送給都藍可汗?”
史蜀胡悉笑了笑:“大人不會的,如果你那樣做,你就不是乙失鉢大人了。交出了我們,都藍可汗也不會信任你,而你卻失掉了所有制衡他的東西,最後只能綁在都藍可汗的戰車上一條道走到黑,他打贏了你沒什麼好處,要是打輸了,只會跟着他一起完蛋。”
乙失鉢突然笑了起來:“史蜀胡悉,都說你是漠南第一的聰明人,以前我不信,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染干沒有好好用你,致有此敗,但有了你,我相信他遲早還能東山再起的。”
高寶義看了乙失鉢一眼,說道:“大人,現在我們的時間不多,抓緊時間談正事吧,史蜀胡悉是從隋軍那裡過來的,他說隋軍這次出動的是精銳中的精銳,都藍可汗必敗無疑!”
乙失鉢點了點頭,說道:“這些隋軍非常能打,這點我看出來了,而且我還能看出來,他們一直在隱藏實力,就算我這兩萬勇士全力進攻,也不一定能吃掉他們,只是他們畢竟人數太少,這個車隊不過方圓幾裡,裡面撐死了四五千人,靠着這點人,就想打敗擁有整個大草原的都藍可汗,是不是自信得過了頭?”
史蜀胡悉笑道:“隋軍這次派了大將史萬歲領兵,現在就是他親自率領這支精銳在此處,就是想吸引都藍可汗的主力過來,一舉消滅,大人,現在都藍可汗沒有試出隋軍的虛實,而漠南的阿里不哥又不肯盡全力,所以都藍可汗這時候纔派出你們,甚至不惜讓他兒子過來傳信,還以全部戰利品相贈。”
乙失鉢輕蔑地“哼”了一聲:“都藍可汗這點小心思,我早就看出來了,只是既然如此,爲何還要我們鐵勒部現在出戰?你確定是要我攻擊隋軍,而不是攻擊都藍可汗?”
史蜀胡悉正色道:“大人,既然我是大汗派來和您合作的,那我們就是朋友,既然是朋友,就一定要照顧朋友的利益,絕對不能讓你們吃虧,現在的都藍可汗雖然帶的部衆不多,但都是精銳,而且在這大草原上,打不過還可以跑,別說是大人,就是隋軍也很難就在這裡抓到他的。
只要都藍可汗跑了,回到他的本部,到時候在草原上打起遊擊,就非常麻煩了,而且到時候他第一個去報復的肯定是遠在漠北的大人本部,到時候吃虧的還是大人,我們是萬萬不能讓朋友冒這個險的。”
乙失鉢點了點頭:“很好,那不讓我打都藍可汗,就讓我打對面的隋軍?”
史蜀胡悉和高寶義對視一眼,笑道:“大人,我來之前奉了對面史元帥的密令,過來找到你們鐵勒部,你們進攻的時候,他們射的箭,全部去掉箭頭,改爲布包,到時候請大人下令,到前方攻擊的將士們若是被射中,就倒在地上裝死,然後用小刀割破身體,流一點血,做得逼真一些,反正突厥人都是在幾裡外觀戰,也不可能看得太清楚。”
乙失鉢雙眼一亮,追問道:“然後呢?攻到車陣前又如何?”
高寶義笑道:“攻到車陣前嘛,對面的隋軍就會打開車陣,以鐵騎衝出,到時候混戰中還是老樣子,作作樣子,然後慘叫一聲落馬墜地,這時候隋軍埋伏在後面山裡的步兵會蜂涌而出,都藍可汗一定會以爲中了埋伏,率着自己的本部軍馬向着他的本部撤退,到了那個時候,大人就可以讓在地上裝死的戰士們起來了。”
乙失鉢哈哈大笑起來:“高先生,你這辦法果然高明。”他忽然想到了些什麼,搖了搖頭:“只是我這兩萬人裡,恐怕也混進一些突厥人的奸細,萬一事泄,那怎麼辦?”
高寶義沉吟了一下,說道:“這樣,大人用自己的親衛隊三千人打頭陣,這些人是忠誠可靠的,我再帶領一千親兵押後陣,如果有人偷偷逃跑,則當場射殺,至少今天的戰場上,不會讓一個奸細逃去報信!”
乙失鉢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表情一下子變得堅毅起來:“好,高先生,就按你說的辦,我現在就去跟親衛隊交代。”
史蜀胡悉撫掌大笑:“大人,今天打完後,您就直奔漠北,都藍可汗留在漠北的部衆和牛羊,全是您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