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呂恆府邸,堂屋。
楊杲、劉伯溫、呂恆互相分主次而坐。呂恆將手中一份賬簿上呈給楊杲:“陛下,這是微臣在楊喜的府邸裡搜查發現的賬簿,裡面記載了楊喜這一年來貪污所得的銀兩以及他用來賄賂上司的支出。”
楊杲接過賬簿,粗略地翻了一遍,臉色頓時變得鐵青無比,恨恨地將賬簿砸在了地上:“一個小小的縣令,竟敢貪污數萬兩白銀,當真是好大的狗膽!傳旨,立刻將此賊斬首示衆,家財全部充公!”
呂恆拱了拱手沉聲說道:“微臣謹遵聖命!”
頓了一頓,楊杲又猛然想起一事,開口詢問呂恆道:“呂愛卿,若是朕沒有記錯的話,當年吏部送上來前往中原上任的官員名單當中,你應該是候補爲定陶縣令一職,爲何降了一級變成了縣丞。”
呂恆急忙答道:“回陛下,下官當初前往中原的確是候補定陶縣令一職,只是後來蕭瑀大人前往滎陽郡拜訪鄭家時意外遇到了原定陶縣縣令楊喜,後來在幾位鄭家當家人的推薦下便決定由楊喜擔任縣令,由微臣擔任縣丞。此事蕭瑀大人應該曾經上書吏部報備,可能是陛下國事操勞所以並未注意吧。”
楊杲聞言點了點頭,一個縣令和縣丞的調動確實不怎麼會引起他的注意,但是蕭瑀不是一向自詡剛直的嗎?他怎麼會容許楊喜這樣的貪官重新出仕呢?
一旁的劉伯溫似乎看穿了楊杲的想法,湊近楊杲低聲說道:“陛下,蕭瑀大人雖然剛正,但他畢竟是蕭樑貴族出身。或許在他心裡,滎陽鄭家的女婿比起出身寒門而且外貌不佳的呂恆大人來說更適合做縣官。而且楊喜有滎陽鄭家的推薦,恐怕蕭瑀大人也沒怎麼仔細考察他的德行?”
楊杲聞言頓時一陣火起,世家貴族,高門子弟,五姓七望,又是這些陳詞濫調的東西!
自楊杲來到這個世界以來,已經不知道多少次聽人提起這些。可直到今日,他才真正體會到所謂世家的可怕,就連自詡剛正不阿的蕭瑀遇到了世家貴族,他也會賣幾個人情。
李淵、李世民、鐵木真雖然能力強大,實力雄壯,但說到底還是明面上的敵人。而這些世家門閥卻永遠躲在暗地裡出手,在你不知不覺中暗暗發展實力,撬動你的根基,這樣的敵人才是最爲可怕的。
想到這,楊杲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連忙扭頭詢問呂恆道:“呂愛卿,朕問你,除你之外蕭瑀相國還有沒有其他類似的人事調整?”
呂恆低頭回憶了一陣,答道:“回陛下,就臣所知,應該還有兩人和臣一樣被降級當了縣丞或是縣尉,另外還有一個叫做鄭寬的人,原本是候補縣令的,但後來不知怎的卻到了濟陰郡當長史。”
“鄭寬?他是鄭家的人?”
楊杲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呂恆,胸中的怒火已經愈燒愈旺。
呂恆被楊杲盯得頭皮發麻,低聲說道:“回陛下,下官當日隨蕭瑀大人留宿在滎陽鄭家,曾經聽到鄭寬喊招待我們的人叔父。”
“哎!”
楊杲聽完之後長嘆一聲,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斜癱在椅子上,對着劉伯溫說道:“伯溫,朕的這個叔父實在是太讓朕失望了!”
劉伯溫拱了拱手,淡淡說道:“陛下,蕭瑀大人這麼做恐怕也是爲了替陛下拉攏滎陽鄭家鞏固陛下在中原的統治。”
“朕當然知道朕的叔父是爲了朕好,但他難道忘了,我大隋亂成如今的這副局面到底是誰在其中推波助瀾。父皇不惜一切代價纔將這些世家削弱到今天的地步,朕的叔父居然還想幫他們恢復元氣,這簡直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楊杲微微合上了雙目,搖了搖頭說道:“說到底還是他骨子裡的那份世家風骨在作祟,看不起寒門子弟,看不起天下百姓,認爲只有世家大族纔有資格高居廟堂。”
劉伯溫已經聽出了楊杲話語中的意思,小心翼翼地問道:“不知殿下打算如何處置蕭瑀大人?”
“朕的父皇爲了削弱世家甚至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朕若是再留他在朝爲相,他日九泉之下朕還有何顏面去見父皇?”
楊杲說着緩緩睜開了雙目,長吁短嘆一聲:“但他畢竟是朕的叔父,他的姐姐是朕的母后,我大隋的太后。朕若是將他罷官免職不僅會讓他尊嚴掃地,朕的臉上也會無光!”
劉伯溫眉頭微皺,羽扇快速地搖了幾下,腦海中靈光一現,頓時有了主意:“陛下,依微臣之見,不若以蕭相國巡察中原有功提拔其爲太傅,免去其最有實權的度支尚書一職,如此或許可以保住蕭相國和陛下的臉面。”
明升暗降,這的確是當前最好的選擇。
楊杲點了點頭說道:“這應該也是目前最好的辦法,只是可惜了,道不同不相爲謀,叔父的滿腹才華就此沉淪。”
頓了一頓,楊杲嘴角一勾,冷笑一聲:“滎陽鄭家倒是好大的本事,朕的叔父也是個聰明人,想不到居然也會被說服。哼,還想像從前那樣凌駕於朝堂之上嗎,做夢!擬旨,調虞允文爲中原巡撫,考察各級官員政績。另外即刻罷免濟陰郡長史鄭寬,貶爲庶民!”
呂恆聞言一驚,出聲勸阻道:“陛下,無故罷免一位長史,這會不會引起其他同僚的不滿。”
“無故?”
楊杲聞言冷哼一聲,拿起桌上的賬簿說道:“呂愛卿你多次上書檢舉楊喜,可御史臺卻從未收到過你的上書。若是這其中沒有鄭寬的名字,朕的姓氏從今往後就倒着寫。”
劉伯溫微微一笑:“斷人仕途猶如殺人父母。恐怕此事過後陛下就是滎陽鄭家不共戴天的仇人了,就不知道他們會鬧出多大的動靜!”
楊杲冷冷一笑:“朕倒希望他們鬧得動靜大一些,正好給了朕一舉剷除他們的理由。傳令給展昭和歐陽春,命他們動用滎陽所有的錦衣衛力量,一天十二時辰不間歇地監視鄭家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