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 父子對壘
玉瑾然皺着眉頭聽着大廳方向一陣陣尖利的女聲,幾次邁出的腳步又收了回來;守在二門處的小管事隱蔽的撇了撇嘴,“少爺,您是有什麼事急着找老爺?”
玉瑾然正在進與不進的念頭中掙扎徘徊,被小管事這麼一問不禁心頭火起,擡腳便踢了過去:“本少爺的事情是你這奴才管得着的嗎?”
踢開了小管事,玉瑾然像是下了什麼決心,對身後的侍衛李全和周遠道:“你們兩個就在這兒守着。”
李全和周遠對視了一眼,恭敬的回道:“是的,少爺。”其實兩人知道此時的玉瑾然心裡是畏怯的,不過他一向執拗慣了,要是誰現在敢在他面前提一個“怕”字,還不被他一個大耳光給抽過來!反正有他們二人守着門口,裡面的人也沒有誰能威脅到少爺,還是少說幾句吧。
玉瑾然也像是被二人淡定的模樣感染了,揹着手施施然的往廳裡去了,小管事從地上爬起來想要進門報信,卻是被李全和周遠一人提留着一隻手給扔到了二院當中。
正廳左右廂房和門口抄手迴廊處聚集了不少的丫鬟婆子,一個個墊高了腳尖、伸長了脖子往正廳的窗戶和門邊湊,想要聽清屋內的一番雜亂因何而已。
玉瑾然微微蹙了眉頭,屏住呼吸大步上了臺階,“嘭”的一聲伸腳踹開了上好杉木的雕花大門。
“誰沒規沒矩的!”玉朝雲正被幾個妾侍的苦惱弄得焦頭爛額,就連文氏也沒忙着走,正幫他“勸慰”驚惶的姨娘們,李順也被他准許起身,負責哭得最悽慘的李氏;就在這時聽到木門被人無理的推開如何不生氣。
“瑾然?”玉朝雲看清門口那身着紅衣的張揚身影,蹙緊了眉頭:“你不是不認我了嗎?還進我玉府作甚?”
“你以爲小爺願意來這個臭地方!還不是你去哪都帶着這些討厭的女人,不然還需要小爺我親自跑這麼一趟麼。”玉瑾然掃了一眼廳堂中的衆人。看到了某個身影后帥氣的劍眉攏得死緊,星目中飛快的閃過厭惡、恐懼和恨意。
“瑾然!”玉朝雲虎着臉:“你是怎麼說話的?和誰充‘小爺’?”
“小爺怎麼說話要你管!你是什麼身份,憑什麼管我?再說了,小爺就是有爹生、沒爹養,所以沒教養!怎麼着?”玉瑾然也虎着臉,一個在廳內最裡端、一個在最外端,中間隔着近兩丈,父子倆的面孔格外的相似,就像是照鏡子。
“瑾然,你怎麼能如此說你父親?若是公主在天有靈也會生氣的。”文氏作爲繼母。自恃身份上還是能壓玉瑾然一籌,擺着繼母的譜兒厲聲喝道;心裡悔死了剛纔怎麼就貪看那些侍妾哭天搶地的絕望模樣,現在倒是撞上了這個不講道理的混世魔王了吧。
“是啊。小爺我也是希望母親能在天有靈,到時候看誰晚上睡不着覺!還有,你!”玉瑾然伸手指着文氏:“你這個不知道什麼身份的女人更沒有資格說教小爺。”
“少爺,您怎麼變成這樣?公主啊,都是奴婢不好。沒照顧好少爺……嗚嗚嗚……”剛纔在玉朝雲身邊抹眼淚的柔姨娘突然轉了方向,準備往玉瑾然撲過來。
玉瑾然蹬蹬蹬連退了三步,緊緊的靠在門框邊上,順手抓了門邊放着的一座花架衝着柔姨娘扔了過去,語音竟然帶着幾分顫抖:“你別過來!”
“啊——”花架擦着柔姨娘的臉頰邊飛到了她身後的地上,發出了重重的一聲悶響。倒也成功的阻止住了柔姨娘的舉動。
招月姨娘和心蓮姨娘何曾見過這一幕,都瞪大的眼睛嚇得不知所措。
“行了!你到玉府就是來發瘋的嗎?有什麼話趕緊說。”玉朝雲將妻妾護在身後,上前幾步和玉瑾然對視。眼中是深深的無奈和矛盾。
父子倆一般高矮、一般身材;一個沉穩有度,一個年輕飛揚;放在別的場景必然是賞心悅目,如今看着卻是針鋒相對,相看兩相厭。
在玉府的玉瑾然身上其實也多了一種沉重,眉目間也是平添了幾分陰鬱。
“給我銀票。”玉瑾然沒有過多的猶豫。直奔了主題。
“你說什麼?”玉朝雲不禁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過年時不是纔給了你兩萬兩嗎?”
這句話一出。屋內一陣驚愕的抽氣聲響起,文氏更是失聲嚷了出口:“不是說每年一萬兩嗎?”
“用完了!”玉瑾然看也沒看那些女人一眼,只是對着玉朝雲伸出了手:“給我銀票。”
“你……你這個孽子!兩萬兩銀子,你知道能買多少東西嗎?就是我們這一個玉府,加上你母親、姨娘和弟妹們一年的開銷也不過一萬兩左右;就是你祖父,他老人家一年也不過才一千兩銀子的花用,你是怎麼就半年不到花光了兩萬兩?”玉朝雲被氣得差點一口氣接不上來,俊逸的面孔今日第二次被氣得扭曲變形。
“反正花光了!你給不給?不給就把母親的那些首飾銀錢都還給我,我拿去當鋪換銀子便是。”玉瑾然從來都知道只要他伸手,便有銀子進手。
“不給!”誰知玉朝雲今日態度格外的堅決,“玉瑾然!你不是說和我沒任何關係嗎 ?你憑什麼衝着我要銀子!是我欠你的還是怎的?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現在成個什麼樣子?年屆二十一事無成,若不是還有你那死去母親的餘威尚在,就憑你在京城裡能過得了幾時?”
“是,那時候我丟了你在幽州獨自一個人回了京城是我的不是,然而你想過沒有,當年你母親憑着身份以勢壓人強行要招贅我進公主府時我是不是該覺得委屈?”
“你沒有腦子,你自然不知道我忍辱負重十載有多苦,你吃過那些苦嗎?你知道什麼是苦嗎?我從幽州回到京城之時用你母親的首飾一共換了五千兩銀子。五千兩銀子,我玉朝雲創立了元豐號,到現在幾乎壟斷了楚州玉,難道我的銀子就全是搶來的、騙來的,或是學着你這樣伸手就有人給的嗎?做夢去吧!”
“你怎麼回的京城?你該不會就天真的認爲是皇上想起你這個外孫了吧?那讓你回京怎麼不召你入宮?那是我玉朝雲花了五銀子買通了宮人見了六皇子一面才換得他知道有你這麼個外甥!滄瀾溪的莊子是我給你備好,清康坊的宅子是我給你打理;你做過什麼?你除了衝我要銀子還能做什麼?你就是個廢物!我不但後悔弄你離開幽州那鬼地方,我甚至開始後悔當時爲什麼就沒把你掐死!”
“不過現在倒是好了!玉家要完了,我玉朝雲要完了!玉石觀音像,七天,七天內若還是交不出去玉石觀音像,我玉朝雲就這麼完了;銀子、宅子、什麼都完了!你可以滾了!現在我玉朝雲就再次鄭重宣佈和你脫離……”
玉朝雲長久的壓力一直埋在心底,如今被接二連三的事情完全引發,越說越是癲狂,說到最後虎目含淚,看向玉瑾然的眼神充滿着讓人悲傷的絕望;玉瑾然一直呆滯的聽着他一句又一句的指控,完全不知道該作何反應,直到聽到玉朝雲最後準備出口的那句“脫離父子關係”時猛地跳了起來,用盡全身力氣吼道:
“不給就不給!你以爲不給銀子小爺我就過不下去了麼?”吼完,便狼狽的逃了出門。
玉朝雲被玉瑾然這突然冒出來的一吼打斷了思路,那句絕情的話終究沒能出口,愣愣的看着玉瑾然硃紅的衣角消失在遠處,眼也不眨,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李順等人此時大氣兒也不敢喘,就連剛剛還在心裡詬病玉朝雲揹着她接濟玉瑾然那麼多的文氏都不敢再言語,剛纔的玉朝雲太可怕、也太可憐!
“你們都退下去吧,大不了散盡家財,命估計是丟不了的!李掌櫃回元豐號照常生意吧,今後不管是誰接手元豐號,做事小心點爲妙。”玉朝雲突然收回目光,意興闌珊的揮了揮手,失魂落魄的坐回在了椅子上。
剛纔,他剛纔對那個孩子差點說什麼了?幸好,幸好那孩子氣性大,受不了便跑了!良久,玉朝雲對門外喚了一聲:“豐管家!”
剛剛從外面回來的豐管家立刻應聲再次進門。
“到賬房支五千兩銀票送到清康坊少爺府上給顧媽媽。”
——
再說狂奔出玉府的玉瑾然,根本沒理會李全和周遠的呼喚,一口氣跑到了府外。
顧小和正牽了馬車百無聊賴的在牆邊和兩個貨郎聊着不着邊際的話,措不及防被玉瑾然搶過了馬鞭,拔了匕首割斷了車上的繮繩,只牽了馬翻身跳了上去,還沒等顧小和問出一句話來,玉瑾然便是重重的一鞭子落在了馬屁股上:“駕!”
等李全和周遠追出來便只能看着玉瑾然絕塵遠去的背影,相顧無奈:“怎麼辦?”
“回府等着吧,少爺只是去跑馬散散心,不會有事的!”李全看了看馬匹遠去的方向,“那邊出城便是往滄瀾溪走,民風淳樸,不會有什麼強人出沒,咱們少爺不會吃什麼虧的。”
李全倒是猜對了!玉瑾然這一趟不但不會吃虧,還會另有一番際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