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門外的阿爹一面不停的在打着擺子哆嗦,一面又忍不住側耳傾聽着裡頭的動靜。
想的腦殼都快破了,他還是沒想明白這到底算個啥事兒!
到底是自家那兇殘狂暴又不靠譜的老孃徹底的教歪了聰明懂事的大閨女,還是原本就黑化的大閨女被自家老孃狂放的教育給激發了兇殘的屬性?
可憐的阿爹深呼吸了好幾次,都沒有緩過神來,卻又聽莫千蕊道:“阿奶,咱們要怎樣報官呢?鎮上有官老爺嗎?”
“那個叫做鎮長。要是我沒記錯的話,明月鎮的鎮長素來都是沈家的人。這咱們跟沈家關係也不算好……”
“沒事兒,既然是當鎮長的人,首要就是要服衆。咱們跟沈家的關係不算好,難不成大舅他們跟沈家的關係就算好了?再說了,這事兒明顯着就是大舅他們的錯,咱們可沒錯。這年頭,誰家發現了偷兒不往死裡打呢?更別說是這等謀財害命的事兒。”
莫千蕊牢記着之前唐晏岫對她說的話,旁的事兒暫且不論,先前她打了大表哥這事兒,完全是錯在於她的。所以,最關鍵的就是要爲自己那衝動的行爲找到一個完美的理由。
對了,還有對口供。
“阿奶,我跟你說,今個兒早上我把大表哥揍了一頓,到時候要是他們計較起這事兒了,我就一口咬定是因爲大表哥偷了咱家的錢財。呶,我把這三根釵子塞到大舅母的懷裡,就當是大表哥先前偷的。你呢,到時候只要斬釘截鐵的說,你是因爲看到了大舅母想要逼着我阿孃喝毒湯水,才忍不住氣急了動手的。”
打人是不對,不過只要理由充分,就算再不對,也能獲得同情分的。
再說了,偷錢以及意圖毒殺的罪名更大,相對而言,打人簡直就不算個事兒!
幾句話下來,莫千蕊和阿奶就已經套好了口供。
而這時,阿爹也終於緩過了神來,慢慢的走進了院子,他的身後跟着的是完全木頭人一般的二丫。
二丫年歲還小,很多複雜的事情她是聽不懂,可涉及到打人、偷錢、下毒等等,她又不傻,就算不可能完全弄明白,卻也着實被嚇得不輕。
見阿爹進來,阿奶很是豪氣的一腳踩上了大舅母的小腹,狠狠的一甩手,衝着阿爹嚷嚷道:“你聽到了沒?趕緊去喚鎮長!不對,還是咱們一道兒去找鎮長吧,大山子你把大丫頭阿孃攙上,這可都是人證呢!還有二丫!”
阿奶微微彎腰,銅鈴般的大眼狠狠的瞪向二丫,語氣也是殺氣騰騰的:“二丫頭你給我記住了,到時候你啥話都不用說,只管一個勁兒的哭,扯着嗓門瞎哭,聽明白了嗎?”
原本,二丫就被嚇的有些發愣,一張小臉都是揪成一團的。阿奶最後那句充滿了殺氣的話簡直就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一般,直接將二丫嚇哭了。
“停!等下叫你哭你才哭,你先給我閉嘴!”
莫千蕊萬般同情的看了二丫一眼,卻沒有開口幫着說話。
今個兒註定是有一場硬仗要打,能不能就此甩脫極品大舅一家,就看今個兒莫家人給不給力了。二丫雖說沒啥太拿得出手的本事,不過憑良心說,哭功還是挺不錯的。雖說這哭相是難看了一些,可誰也沒有指望過二丫能哭得跟上輩子窮搖奶奶的御用女主一般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
哭,只是哭,純粹的哭。
最好是哭得眼淚鼻涕糊一臉,外加打嗝喘不過氣來的那種。總之就是怎麼慘烈怎麼哭,想來這個應該難不倒二丫吧?
頂多等事後再多做一些好吃好喝的來彌補二丫,反正這小丫頭片子忘性大,不至於會造成永久性的心理陰影的。
準備工作開始!
阿爹被阿奶逼着去街面上僱了一頂轎子,親自將阿孃攙扶到轎子裡細心的安頓好。
他本人則是需要抱着已經有些犯傻的二丫,順帶還要看護着轎子裡的阿孃。
阿奶尋摸了一根粗麻繩將大舅母捆成糉子樣兒,還留了長長的一截拿在手裡方便拖拽。
莫千蕊要做的事情就有些多了,主要都是一些細緻的工作。先尋了一個粗心的湯鍋往裡面摻上耗子藥,又拿了兩個湯碗,先都盛滿毒湯,再將其中一個摔在地上碎成好幾瓣,接着是將另一個完好的湯碗裡的湯倒回湯鍋裡,將碎片往碗裡放。
這可是頂頂重要的物證,那是絕對不能偷懶的。
很快,所有的準備工作就緒,接下來就是要博得輿?論同情了。
不管在哪個時代,輿?論都是很重要的。老話也說了,法理難容情有可原。有時候,只要站在了道德的制高點,除了一些真正喪盡天良的事情外,旁的小錯誤都是可以被原諒的。
就比如莫千蕊和阿奶打人一事。
你想啊,家裡遇到了賊偷兒,主人家氣不過動手打了一頓,這完全是情有可原的。再比如說,被孫女拽回來的阿奶看到自家懷孕的兒媳婦正被人強行灌毒湯,那衝動之下狠揍了對方……簡直太可以原諒了!
不過,阿奶的嘴皮子倒還算是挺利索的,可缺點就在於她長得一臉的兇相,完全不符合博取同情的小白花形象。
自然而然的,博取輿?論同情這一偉大的工作就只能交給莫千蕊了。
“街坊鄰居啊,你們倒是給評評理啊!家裡來了親戚,咱們好生招待着,可他們呢?先是偷了我家的錢,隨後又在湯鍋裡頭下毒!這是不給咱們活路啊!要不是我跑去找了我阿奶回來,那就是一屍兩命的下場啊。我們家苦啊……”
不就是扮成小白花嘛!
莫千蕊本人的演技是不咋滴,可架不住她看了無數的狗血電視劇啊!
上輩子就算不是窮搖粉,那也看過窮搖劇。學個女主小白花簡直不要太容易了。
哪怕莫千蕊沒有小白花那我見猶憐的氣質,可架不住她年歲小。通常情況下,像她這種十歲的小女娃哭鼻子不要太惹大媽們同情啊!
況且,不管怎麼說,明月鎮也是莫千蕊的主戰場。
這半年間,莫千蕊的行動軌跡始終都在三川道附近,且出門找鎮長尋公道時,莫千蕊還特地繞到了第二川。半年功夫,足以讓莫千蕊跟第二川上的大小商家都混了個臉熟。且這年頭的人們又時常缺少娛樂活動,哪怕明月鎮上的人們見多識廣,可像今個兒這樣駭人聽聞的事情,卻也是頭一回聽到。
這絕壁是年度大戲啊!
錯過了這一次,還不知道要等待多少年才能遇到類似的事情呢!
於是,最開始只有寥寥幾人的隊伍,很快就加入了一些跟莫千蕊熟悉的街坊鄰居。然後是第二川上的商家們,例如跟莫千蕊最爲熟悉的曾記佐料鋪的掌櫃的,還有萬隆商行的一些人。最後,因爲隊伍愈發龐大了,連一些過路的人也都加入了其中。
雖說這個年代的通訊很是落後,可即便靠着最爲簡單原始的口口相傳,等他們這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來到鎮長家門口時,隊伍也已經擴充到了驚人的三四百了。
鎮長家的門房聽到動靜出來一看,直接就給嚇尿了。
趕緊連滾帶爬的跑去稟告主家,順帶也將鎮長嚇得不輕。
難不成是發生了什麼驚天大案了?可明月鎮以往都是很太平的,連小偷小摸的案子都不常見。
莫不是是鎮上出現了殺人不眨眼的土匪強盜?還是哪家哪戶發生滅門慘案了?再不成,難道是沈家的某個子嗣幹出了喪盡天良的壞事,以至於全鎮的人們都一起上門來討公道?
從後院走到前門,也就那麼區區幾十步路,鎮長就已經在腦海裡想了無數個可能。
可惜,他一個都沒猜對。
看到鎮長出來,外頭的圍觀的人們一個個搶着訴說事情的原委,可他們嘴裡所謂的真相最初的版本卻是來自於莫千蕊的。雖說經過了衆人的添加改編,導致事情真相有些扭曲了,但深究起來,人家都是幫襯着莫家的。
這個說:“太缺德了,居然到親戚家來謀財害命啊!”
那個說:“柳家莊的柳鴻軒婆娘嘛,我祖父家就在柳家莊,柳鴻軒有個賊兒子,早就被趕出柳家莊了!”
還有人直接上來幫着跟鎮長套近乎:“叔啊,這事兒可不能姑息啊,咱們明月鎮多少年沒發生這種慘案了,真要弄不好,以後咱們鎮上的風氣都要差了!”
周圍的人們七嘴八舌的說着,弄得鎮長一個頭有兩個大。
雖說事情的原委還沒有完全弄清楚,不過大致上他已經有了些許猜測了。
正打算開口讓人羣安靜一下,他要找莫家主事的人詢問細節,就看到莫家的那個小姑娘衝到了他的跟前,直接哭倒在地上:“鎮長大人,您就是咱們明月鎮上的青天大老爺啊!您是那麼寬厚仁慈深明大義,所有的案子只要到了您的手裡就一定能夠迎刃而解,您一定要爲民女一家子做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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