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被人指着鼻子罵混賬!
段家家主活了半輩子也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饒是唐晏岫,也最多就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而莫千蕊更是從頭到尾都沒有跟段家家主發生過任何衝突。至於莫家阿奶,人家走的是狂暴路線,剛一見面就將段家的三個小廝幹翻在地,段家家主被唬了一跳,當即就選擇撤退了,倒是沒給莫家阿奶再次發飆的機會。
誠然,單純的從破壞力而言,汪家八老爺是絕對比不上莫家阿奶的。
可問題在於,莫家阿奶只是一個鄉下的粗野婆子,且年歲要比段家家主更爲年長。不管是本着敬老愛幼的心態,亦或是好男不跟女斗的想法,段家家主都沒有爲難莫家阿奶。
頂多就是,在心裡狠狠的腹誹莫家阿奶那粗鄙的行爲舉止。
然而,汪家八老爺卻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儘管汪家也是商戶人家,可像他們這種大戶人家,縱然沒有走仕途的打算,也不會讓子嗣目不識丁的。汪家,即便是個庶子,也應該在家學裡念過幾年書。
“汪家八老爺,請你慎言。”
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段家家主已經是強忍着怒氣了。他可以原諒一個鄉下的粗野婆子那所謂的粗鄙舉止,卻不能原諒同爲魯陽郡大戶的汪家八老爺對他做出無禮的舉動,哪怕僅僅是言語上的無禮。
“慎言?哼,你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還如何讓我慎言?縱然我的妻子真的有再多的不對,那也輪不到你段家來指手畫腳!”
“八弟,你夠了。”
儘管汪家大老爺立刻阻止了汪家八老爺,可這話卻已然說出了口。
段家家主面上的神色更加難看了。
的確,汪家的家務事輪不到段家來指手畫腳,可如今的問題卻是汪家先挑釁了段家。即便,真正出手的人只有汪家八太太一人,可段家家主卻默認是汪家整體的行爲。
冷眼看着汪家大老爺低聲呵斥汪家八老爺,段家家主在沉默了片刻之後,才緩緩的開口。
不過,即便他的語速並不快,可話裡的斬釘截鐵卻是人人都能聽得出來的。
“關於段寄秋的親事,汪家可以選擇答應也可以選擇不答應,不過,我段家一定會爲之前的事情要一個說法。”頓了頓,段家家主又添了一句,“我聽聞汪家八太太有七個嫡女,就是不知曉當做母親的名譽掃地之時,當女兒的還沒有未來可言。”
這話卻是捅了馬蜂窩了。
汪家八老爺猛地起身,狠狠的一拍桌案,用力之猛讓桌案上擺放着的茶盞都頃刻間傾倒。
“段崇安,我警告你別太過分了!你若是敢羞辱我的妻子我的兒女,我汪敬楠絕不會放過你的!”
“哼,我倒是不知曉汪家八老爺還有這等氣魄。只是,麻煩汪家八老爺回答我一個問題,你的妻子你的兒女都是寶,那我的侄女就是一根草嗎?今個兒即便我毀了你妻子的名譽,那也是她該得的!可寄秋呢?她做錯了什麼?你這個當舅舅的,可曾有爲她思量過一分一毫?”
“我、我……”
其實,汪家八老爺並非是完全不通透之人,他相當的清楚自己的妻子做的那些事兒對段寄秋以及段家的傷害有多大。可礙於立場不同,且他本身也只是一個很平凡有死心的普通人。
自然,他只能選擇站在自家這一邊。
“無話可說了?”段家家主面色深沉的掃過汪家八老爺,將目光又投向了汪家大老爺。
雖然那倆人都是汪家嫡子,可嫡長子和嫡幼子在家族之中的地位是全然不同的,這一點段家家主自然也是很清楚的。
可是,不等汪家大老爺開口,汪家八老爺又開始嗆聲了。
“我知道段寄秋很可憐,可這也不是沒有解決的法子呀,我妻子只是讓人傳了她跟唐家這小子的風流韻事,大不了讓唐家這小子把原先的親事退了,再娶寄秋不就成了?憑什麼要報復在我妻子兒女的身上?”
這話一出,不僅僅是段家家主側目,就連唐晏岫和莫千蕊也是滿臉難以置信的看了過來。
得有多無恥才能毫無心理障礙的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
瞬間,在衆人心目中,汪家八老爺除了蠢笨之外,又多了另外的一個屬性。
厚顏無恥。
見段家家主被驚得一時間沒了聲響,唐晏岫將手中的茶盞放回了桌案上,同時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
“汪家八老爺是嗎?我做了什麼讓你覺得我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人?這麼說吧,倘若這事兒你們汪家能跟段家和解,那麼我也懶得跟那位汪家八太太計較。可倘若,這事兒鬧到了最後,你們卻仍然要將我拖下水。那麼,可以啊,我拼着告上金鑾殿也要讓世人看看,你汪家到底是一羣怎樣的貨色!”
“你說什麼?你……”
“我混賬是嗎?可惜呀,我再混賬也比不上你那個蛇蠍心腸的妻子,還有你這個厚顏無恥的卑鄙小人!明明這一切都是你妻子做的孽,憑什麼要讓我們爲你妻子擦屁股?”
“你個黃毛小子,你說什麼混賬話?”
“又是混賬,你還有沒有其他的詞兒?要不然這樣吧,咱們一起趕往京都郡,讓聖上來評判一下這事兒究竟誰對誰錯。對了,你大概從未去過京都郡吧?”
看到汪家兩位老爺皆瞬間變了臉色,唐晏岫更嘚瑟了:“不好意思,我的祖父是從一品武將,我的父親是二品武將,我的叔父是四品文官。雖然我祖父和父親已然過世,可我唐家卻是一門忠烈。唐家多少英烈戰死沙場,我更是在襁褓之中就失去了父母,我倒是想去問問聖上,是不是要任由一個商戶人家欺凌我這個忠烈之後?”
“你你……你這個小子……”
張口結舌了半天,汪家八老爺也沒有將話說完。
主要是,在這個皇權至上的年代裡,莫說是汪家八老爺這種商戶人家的幼子,哪怕是官宦人家,提起聖上也是發自肺腑的敬畏。
乍一聽唐晏岫這番話,哪怕知曉唐晏岫多半是扯虎皮當大旗,卻還是忍不住腿肚子發軟。
不管怎麼說,唐晏岫確實是唐家的後人,而唐家也的確是一門忠烈。
別看如今的唐家已經敗落了,可跟已經敗落的唐家相比,汪家就像是沒有興起過一般。
況且,有時候並不一定活人才有用,像唐晏岫這般,祖輩皆是忠烈,他本人卻備受欺凌,哪怕他所說的話有很多的水分,上頭爲了不讓武將心寒,也必須要做出一個決斷才行。
這若是汪家也是一方世族,那或許上頭還會睜隻眼閉隻眼。
畢竟,爲了一些死人的確一方世族還是不值得的。
可偏偏,汪傢什麼都不是!
儘管汪家八老爺很是蠢笨,可他卻仍然還有些自知之明。
這事兒……
但凡捅出去了,那就一定是汪家沒理!
“好了好了,晏岫是不是?你叔跟你開玩笑的呢,你別跟他一般見識,就當做一陣風吹過這事兒就揭過去吧。”見情況有些不妙,汪家大老爺忙開口打圓場,還順杆子往上爬的讓汪家八老爺當了唐晏岫的叔。
這輩分倒是沒錯,汪家八老爺是段寄秋的嫡親舅舅,而段寄秋又是唐晏岫表妹,稱一聲叔倒也還算可以。
只可惜,唐晏岫至始至終都沒打算賣汪家人的面子。
叔什麼的……
甭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都是一生黑的代言人。
聞言,唐晏岫毫不客氣的翻了翻白眼,道:“別介,這聲叔我叫的,卻不知你們能不能擔得起。想我唐家一門忠烈,多少好男兒戰死沙場,如今竟然要被魯陽郡區區一個小商戶家不起眼的東西給當面羞辱,這世道啊……”
聽到唐晏岫幾乎是用詠歎調說出了這話,一旁的莫千蕊好懸才憋住了笑意。
不過,覺得可笑的卻也只有莫千蕊一人而已。
在場的人中,哪怕是花家大小姐花傾城也是滿臉的肅穆。
原本,花家只是作爲見證存在的,並不打算插手這些個破事兒。可聽到了唐晏岫這番話,甭管他是否在做戲,花傾城都有話要說。
“諸位,除了汪家之外,我們花家、段家,還有晏岫的唐家,無一不是跟隨着太祖皇帝打天下的。花家和段家倒也罷了,我們的祖輩出的是財力,且大康建國之後,也賜予我們大康義商的稱號。這在商戶人家裡卻是真正的金字招牌了。還有一點,前朝商人的地位是極低的,可本朝因爲太祖皇帝念着舊情,頒佈律法,商戶人家的地位僅次於官宦人家之下,且還允許商戶家的子嗣讀書入仕途。”
花傾城說的很是誠懇,原本想要插嘴的人,聽到她開口也紛紛安靜了下來。
“我可以這麼說,作爲幫助太祖皇帝打天下的三大義商來說,我們不虧。”
“可唐家呢?錢財乃身外之物,我們最初損失的只是一些錢財,且因爲這些年來朝廷的寬厚,我們每一家比之百年前,家產都翻了好幾番。可你們真的沒有想過那些武將世家嗎?假如,我們提供的只是軍餉,那麼,他們卻是豁出命來打天下。”
“各位叔叔伯伯,我花傾城旁的不知道,今個兒卻是不得不替唐晏岫撐腰了。”
“不爲旁的,只爲唐家那些年戰死沙場的英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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