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傾城的話說完之後，許久都不曾有人開口。
就連一開始做戲的唐晏岫，這會兒面上都帶上了一分淒涼。
誠然，他對於自己的所謂的祖輩是沒有什麼印象的，唯一的祖父也是因病過世，而非戰死沙場。當然，他的祖父之所以在年歲不大之時就已然病重，一方面是因爲唐晏岫父親的早亡和唐家叔父的不孝，另一方面卻是因爲早年間在戰場上受了很嚴重的傷。
只是，在花傾城說出那番話之前，唐晏岫卻是真的在做戲。
可等聽了那番話……
縱然對於祖輩們沒有任何印象，唐晏岫這心裡卻仍然不好受。
不管在哪個年代哪個時空，爲國戰死的英烈都是值得後輩子孫銘記於心的。
發現了唐晏岫瞬間低落的心情，莫千蕊下意識的伸手撫上了他的手背，權當是給予些許的安慰。
“這事兒……”段家家主在遲疑了半響之後，終於咬牙開了口，“晏岫，你放心吧，我代表段家向你保證，絕對不會再讓你做出違背本心的事兒。你和段寄秋……不，你跟段寄秋沒有任何關係，她只是你的表妹，僅此而已。”
段家家主這麼一開口，就預示着唐晏岫終於從是非圈裡脫離了出去。
甭管段寄秋以後能不能嫁出去，或者又發生了什麼事兒，至少跟唐晏岫已經毫無關係了。
“多謝大舅。也多謝花家大小姐仗義執言，我並不想惹是生非，只想安穩的過我的小日子。”淡淡的開口道，唐晏岫順便給了莫千蕊一個安撫的眼神，示意自己無事。
只是，接連幾人的表態，卻讓汪家兩位老爺陷入了更爲尷尬的境地。
有一句話，汪家大老爺卻是說對了。
身爲舅舅是沒有資格過問外甥或者外甥女的親事的。這一點，不僅僅是針對段家家主和唐晏岫而言，也同時代表了汪家並不能真正的插手段寄秋的親事。
如今，段家家主代表整個段家放棄了唐晏岫，那麼甭管汪家再做多少努力，這門親事都是不可能的了。
可若是唐晏岫不娶段寄秋，那麼段寄秋的將來又該如何是好？
汪家大老爺快速的在腦海裡思量對策，作爲汪家的繼承人，從理智上來說，他既不希望段寄秋進汪家的門，也不希望汪家真的將段家往死裡得罪。
然而，兩全的法子卻是很難想的。
等等……
“段家家主，您看這樣成嗎？我膝下有五個嫡子，可年歲最小的如今也有二十五歲了。不過，我還有三個庶子，都尚未婚配，要不然您在其中挑選一個？”
其實，汪家雖有諸多的缺點，可有一點卻是比大多數人家都好的。
那就是，普遍都很敬重嫡妻，在嫡妻尚未生養甚至於在嫡妻沒有完全喪失懷孕能力之前，即便有小妾，也是餵了藥的。
汪家大老爺跟嫡妻生養了五個嫡子和兩個嫡女，直到最末的小女兒出生後，嫡妻被大夫斷言傷了身子以後鐵定無法生養了，他這才讓小妾生養孩子。
因而，他的庶子庶女全都要比嫡出的子女年歲小上一截。
事實上，汪家八老爺也是如此，儘管成親十餘年都沒有嫡子，可他仍然沒有讓小妾生養。直到去年間，嫡妻生養了嫡子，他這才斷了小妾的藥。只是，或許是因爲時間尚短，或許是藥吃多了壞了身子，反正至今爲止，他還沒有一個庶出的子女。
不過，對於汪家大老爺的話，汪家八老爺卻是極爲贊同的。
這庶子跟嫡子是不同的。
通常人家裡，庶子在成親之後都是要離家另過的，當然，在離家之前會得一筆安家費。只是，不管怎麼樣，庶子離了家，就已經不算是汪家的人了，頂多也只能算作親戚，不算本家了。
自然，這樣一來也就不怕段寄秋這個回娘女給汪家招來厄運了。
“對對，讓寄秋隨便挑一個吧。要不然，我還可以去求求其他幾個哥哥們，他們都有庶子的，大多數都還未成親，我去求他們，讓他們把個庶子給我！”
汪家八老爺激動壞了，他自以爲有了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既可以保住妻子和兒女的名譽，又可以讓段家息怒，最重要的是，還不會給汪家招來禍端。
這已經不是兩全其美了，簡直就是三全其美了。
而所謂的把個庶子給他則是過繼的意思。
先前，段家口口聲聲所有的禍端都是汪家八太太鬧出來的，那麼其實最爲妥當的，就是讓汪家八太太接受了段寄秋這個兒媳婦。可惜的是，汪家八太太雖然在去年生下了嫡子，年歲卻實在是太小了。況且，汪家八太太也好，八老爺也罷，必然是捨不得嫡子受苦，尤其是若是嫡子迎娶了段寄秋，卻是會連累到汪家的。
可庶子就不同了。
跟自己的哥哥們過繼一個庶子，然後讓庶子迎娶段寄秋，等成親後給一筆安家費，這事兒便算是了結了。
多麼美好的結局啊！
“你做夢！”
不想，段家家主一開口就斷絕了汪家兩位老爺的希望。
“段寄秋的父親的確是個庶子，卻是自小養在了我母親身邊的。且我段家要比你汪家的門第高出不止一籌。你們居然想要汪家的庶子迎娶我段家的姑娘，不是做夢又是什麼？”
當然，段寄秋的母親是汪家最受寵的嫡，嫁給了身爲庶子的段寄秋的父親，饒是如此，卻仍然是汪家高攀了這門親事。
只不過，這高嫁女低求媳，即便是汪家高攀了這門親事，倒也無妨。
可若是反過來……
別忘了，即便段寄秋的父親是庶子，可她卻是正正經經的嫡出小姐，且無論是她還是她的父親，都是曾經養在段家老太太身邊的。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們段家到底想要怎麼樣？”汪家八老爺的美夢被打破，當下就有些受不住了。
“怎麼樣？當然是讓你們汪家的嫡子來迎娶寄秋。”
“你你……你纔是做夢！”
嫡子和庶子是完全不同的，汪家八老爺有信心說服他的哥哥們過繼個庶子給他，反正庶子又不是用來鼎立門戶的，遲早都要離家另過的，給他一個也無妨。
可嫡子呢？
汪家八老爺自己也有嫡子，雖說他的哥哥們並不像他那般，年過三旬才得了這麼一個寶貝兒子，可最重要的是，若是段寄秋嫁給了汪家的嫡子，將來要怎樣讓嫡子離家另過呢？
“哼，我給你們兩個選擇。其一，選一個嫡子出來迎娶寄秋，且絕對不能在成親後讓他們小夫妻離家另過。其二，你們汪家可以不理會我段家，那麼我絕對會給予你們汪家一個難忘的教訓。”
段家家主寒着臉說了這番話，語氣裡的冰冷足以將人整個兒凍住。
汪家八老爺徹底傻眼了，他很清楚，倘若段家想要報復汪家的話，那麼首當其衝的就是他的妻子。接下來，怕是他的那七個如花似玉的嫡女了。甚至於，連他最爲心愛的嫡出小兒子都要受到責難。
而汪家大老爺也沉默了下來。
其實，對於段家的想法，汪家大老爺多少也猜到了一些。他之所以沉默並非是因爲震驚，而是在盤算這事兒的耗損。
段家家主提出的兩個法子裡，無論哪個都對汪家很不利。
若是他選擇了第一個，那麼勢必要放棄家中的某個嫡子，不過幸好他的嫡子均已成親，即便要損失，也是幾個弟弟家中未成親的嫡子。只是，不能離家另過卻又是一個桎梏了。他可以狠心放棄某個嫡出的侄子，卻不能拿汪家的未來當賭注。
可要是第二個……
段家是魯陽郡的土皇帝，其權勢甚至於要超過花家在萬花郡的地位。
且這事兒若是段家以勢壓人倒也罷了，偏生錯都在汪家這邊，若是段家真的對汪家進行毀滅性的打擊報復，怕是汪家在承受不住的同時，還要被魯陽郡的百姓看笑話。
汪家大老爺將兩個選擇都擺在眼前，認真的比較盤算着。
即便兩個選擇都對汪家不利，可仔細對比，仍然是有區別的。
“好，我代表汪家選擇第一個。”
段家家主淡然的看着汪家大老爺，對於汪家大老爺的選擇，他絲毫不意外。
這裡頭卻是有個僥倖成分了。
若是選擇了第一個，那所謂的回娘女會禍害婆家的說法，有可能會成立，卻又有可能會不成立。這個概率最多也就是一半一半而已。
可反過來說，若是汪家想不開選擇了第二個，來自於段家的報復卻是實打實存在的。
與其面對確實存在的打擊報復，還不如搏一把，也許事情沒那麼糟糕呢？
還有一點，是段家家主已經想到卻不願意提醒汪家的。
在魯陽郡裡頭，回娘女是代表着厄運，可若是她死了呢？
打從一開始，段家家主就只要求汪家出個嫡子來迎娶段寄秋，且不能在成親後離家另過。可段家家主卻從未要求過汪家保證段寄秋的安危。
換句話說，段家也好汪家也罷，要的都是家族的名譽。
至於段寄秋的幸福或者生命安全，完全不在兩方的考量之中。
當然，對於段家家主來說，段寄秋死了無所謂，活着也好。他是絕對不會去提醒汪家的，端看汪家通透還是不通透。又或者，在段寄秋給汪家招來厄運之前，段家家主還是希望這個身世可憐的侄女能過得儘量好一些。
聽天由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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