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長白山,起伏不平,好似一頭蟄伏的蛟龍。
山林樹木葉子大多落光,樹光禿禿的,山也顯得灰濛濛的。
剿匪先鋒營如一字長蛇,在山野間蜿蜒前進。
每行軍五里,羅成便會下令讓全軍休息一會,每行軍十里,大休一次。一天只行軍四十里,這是羅成的命令。
太快了,他怕遇伏,也怕這支剛整合的新軍會脫節。
“老五啊,兵貴神速啊,咱們這樣大搖大擺慢慢騰騰的行軍,這山裡賊匪們早就能發覺動靜了,這不是打草驚蛇嗎?”
“這樣行軍,咱們剿誰啊,還不得一個都跑光。”
羅成卻不理會他的急躁,緩緩道,“欲速則不達,記住,我們這次不是進山突襲,而是大舉圍剿。所以打不打草驚蛇不重要,反正跑的了和尚也跑不了廟,我們先一處處的掃過去,把那些逃戶的隱居村寨,還有那些山賊們的巢穴一一搗毀就好。”
“可要是他們跑了嗎?”
“跑哪去?跑到山裡別處躲藏?那怕什麼,先破其巢穴賊寨,賊人便無可依持之地。若是他們跑到山外,那外面早已經有六路大軍佈下天羅地網,更是自投羅網而已。”
老四聽了很不滿意,但也無可奈何的回自己的鉤鐮槍隊去了。
進入山區的當天下午,斥候就已經來報,前方發現一處村寨。
“按我們之前查到的情報,還有剛剛實地偵察到的情況來看,這處寨子大約聚有二百人左右,寨中主要是一些逃丁隱戶,其中也有一股山賊,大約就是二三十人。這股子賊匪控制着這個小寨子,跟那些逃戶們的關係卻又還不錯。”
聽起來有些奇怪,但事實確實如此。
那些山賊經常出來搶劫,卻不會搶劫落腳的這處寨子裡的逃戶們,相反,他們還是一種共生的關係。
逃戶們在這裡種地打獵,而山賊們下山打劫,他們會把劫來的一些生產工具賣給逃戶們,也會從逃戶們那裡買糧食吃,甚至會在逃戶裡面吸收一些新鮮血液加入。
那些山賊們,其實就相當於是這山裡面官府的角色,逃戶們會上交點保護費,他們也會提供些保護,防止其它人來打劫這些逃戶。
因爲離山外不算遠,所以這處寨子其實也不大。
“這寨裡的賊人是否參與過上次圍攻章丘縣城?”羅成問。
“他們人少,勢力小,上次並沒有參與進來。上次圍攻章丘城的,是山裡十三股比較大的勢力。”
“那這寨裡的賊人可否有作惡記錄,是否爲官府通緝?”
“是的,都是在官府的通緝之列。”
“那就行了,準備一下,先拿這個寨子開刀。這裡距山外不遠,拿下寨子之後,正好可以改做我們的第一處兵站屯糧轉運。”
老四一聽要開打了,如打了雞血似的過來請纓。
“讓我去,我只帶本隊人馬,保準拿下此寨。”
·······
羊角寨。
因最初逃來此處的逃戶們發現此處形似羊角,後來立寨便取名羊角寨。
羊角寨只有百多人,有一家幾口人的,也有光棍一個的,還有一夥保護山寨的好漢們。
平日裡在山坡上開墾些地,種點糧食,再打打獵,倒也勉強能過日子。畢竟逃進山裡,最大的好處就是種地不用交田租,也不用給調,連一年二十天的免費庸也不用服,更別說各種各樣的什麼攤派啊雜役之類的。
自給自足,不是遇到特別壞的年頭,一般自給是沒問題的,雖然山裡面也得擔心官府來查,此外購物不便,鹽、鐵等難以通過正常渠道買到,但好在有好漢們,每次下山打劫,搶回來的東西中,也會拿出來賣給他們。
日子久了,大家習慣甚至喜歡上這種自由自在的生活。
有時候,寨子裡的好漢們要是做大買賣,寨子裡的人甚至也會幫忙下山去打下手。
“大當家的,王法司的提議你覺得如何?”
寨中,一座簡易的木屋裡,一羣好漢們正在喝着酒聊天。
天冷了,一邊烤火,一邊烤肉,再溫點熱酒,別提多爽利。
“攻城奪地,舉旗造反,哪是這麼容易的事情。這反旗一舉,朝廷可就不會容忍。咱們現在這樣挺好,官府也是睜隻眼閉隻眼,日子不是挺逍遙的嗎。真要答應了那王薄,咱們跟他造反,有啥好處?”
“難不成真相信他還能奪了這楊家天下?真想着咱們到時也封公封侯?”大當家喝了口酒,“呸,反正這套老子是不信的。”
下面好幾人也道,“就他王薄能當皇帝?誰信?上一次在鄒平被張須陀打的如喪家之犬就不說了,畢竟張須陀的名頭大。可是這一回,他跑去打個章丘城,卻還敗在幾個娃娃手裡,那就真是笑死個人了,要我說,他王薄其實也就是個浪得虛名之輩,都一把年紀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居然還做皇帝夢呢!”
衆人哈哈大笑。
“管他孃的這天下誰當皇帝,咱們兄弟夥在這當咱們的山大王逍遙快活就好,來,喝酒。”
做爲賊匪,這羣人各有來歷,什麼殺人逃亡的,什麼好吃懶做落草的,什麼逃役避課的,總之來自五湖四海三山,最終走到了一起,大傢伙磕頭結義,都成了兄弟。
最初這山頭只有三兄弟,後來慢慢的發展到了現在的三十六兄弟。
人多了,買賣做起來也容易了,再加上還有這寨子裡的百多人,於是在這裡也不寂寞,有些兄弟甚至還娶了妻,或搶了婦人來做押寨夫人,日子倒真是過的樂不思蜀。
山寨一角。
兩名新入夥不久的賊匪正當值站崗,說是站崗,其實就是守在寨口的那條小路邊的小屋裡烤火喝酒。
“來,再喝。”
“我先去撒泡尿。”一人放下酒碗,腳步虛伏的走出小屋,外面的冷風一吹,不由讓他打了個冷戰。
他縮起身子開始掏傢伙。
掏到一半,突然感覺脖子上冰涼的東西滑過。
然後嘴就被捂住了。
鮮血噴出,那人連點聲音都沒發出,就被斥候殺了。
把還帶着溫熱的屍體輕輕放倒在地,帶隊的斥候夥長向後招了招手,頓時又有幾條身影悄然靠近。
“你他孃的撒個尿要這麼久嗎,喝不過就投降認輸。”裡面傳來另一人的聲音。
一名斥候一躍而入,甩手就是一把短刀扔進去,一刀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