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成隨李景打馬來到城門口處。
一眼看去,這裡簡直就是大亂鬥,已經打的一團糟。
“住手!”
羅成直接踩着馬道登上城門樓,站在高處氣沉丹田用力大吼。
靠近城門口的郡兵見到羅成,聽到他的吼聲,都立即停下了手中動靜。
可再往前,那邊依然打成一團,嘈雜混亂,根本沒有發現他。
羅成左右瞧了瞧,看到城樓上的一口大鐘,走過去提起鍾槌狠狠的撞了過去。
“鐺!”
大鐘發出悠揚的一聲鳴響,遠遠傳盪開去。
這一下,倒是所有人都聽到了。
無數人扭頭朝城門樓上望來。
羅成鐵青着臉,手按腰間長劍站在城門樓上。
“住手!”
再次大吼。
這下,郡兵們反應很快,幾乎是立即停下了手裡動作。這些郡兵雖然以前來自不同的軍府,但基本上都是從河南河北來的,而且經過幾場戰鬥,尤其是幾場血戰大捷後,很快的凝聚起來。
再經過幾個月的休整訓練,如今這些各地府兵都凝聚成了一股繩,他們成爲了羅字旗下的兵馬。
羅成在這些府兵們的心裡,有着無比的威望。
羅成雖年輕,可羅成能帶着他們打勝仗,能帶着他們立功得賞,這就足夠了。
“所有郡兵退後,退回城內!”
羅成再次高聲喝令。
郡兵們齊齊轉身而走,也不管剛纔打的多厲害,有多氣憤。還揪着鎮兵衣服的鬆開手往回走,騎在地上鎮兵身上的也起身調頭。
那些被打倒在地的郡兵,也一把推開身上的鎮兵,兄弟夥互相拉一把,一起並肩而回。
頃刻間。
原來還打成一團,無比混亂的城門前,便形成了涇渭分明的兩支兵馬。
一支是羅成的郡兵,他們如潮水一般的從混亂中迅速撤離,往城裡退去。
而另一支是宇文化及的鎮兵,他們還愣愣的留在原地,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李景站在城頭一側,看着這一幕心中驚歎。
他對旁邊手下道,“看到沒,這下服氣了吧,羅成一句話,就有如此威勢,有幾個將領能做到?”
“令行禁止,也不少吧?”一名軍官道,“大將軍你戎馬多年,統率過無數兵馬,不都能如此?”
“我是打了半生的仗,但羅成纔打了多久仗?你看看下面那兩個呆頭鵝,可就差的遠了。”
幾人往下看去,卻正好瞧見宇文化及和李建成兩人面色陰沉咬牙切齒的模樣呢。
“那不是左屯衛將軍宇文化及和新任的通定縣尉李建成嘛。”
“嗯,可不就是宇文家的輕薄公子,跟唐國公世子。”
“還真像是兩隻呆頭鵝呢。”
“哼,還左屯衛將軍呢,真是丟我等武人之臉。”
李景的這幾名親衛一個個在那裡議論着,真是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這宇文化及何等出身,家世多麼顯貴啊,父親是第一寵臣,還是左衛大將軍,可這個傢伙呢,身上掛着三品的左屯衛將軍之銜,結果連鬥毆都打不贏羅成這個鷹揚郎將。
“那個唐國公世子不是都說如何英武出色嗎?我看也很一般嘛。”
李景搖了搖頭,“好了,不要再說了。”
郡兵們撤回城中,各自按團營歸隊,肅立在城內街道兩邊。
羅成下城,從這些郡兵面前一一走過。他冷着臉,沒有半點好臉色。
老四存孝站在那裡擠眉弄眼。
羅成停下腳步。
“羅存孝。”
“末將在!”存孝大聲應道。
羅成氣不打一處來,“別人分不輕輕重,認不出那人是宇文化及,難道你也不認識?”
老四笑着狡辯道,“剛纔那麼亂,我還真沒認出來那位居然是宇文將軍呢。”
羅成扭頭到一邊,看到嗣業也站在那,“嗣業,你怎麼也不攔着?”
“是那宇文化及狂妄囂張在先,他讓鎮兵繳我們守城弟兄的械,這種事大家不能忍,我也不能忍。”
羅成又看向齊國遠。
“齊校尉,他們不懂事,你不會也不懂事吧?你怎麼不制止?”
“郡丞,不過是點小摩擦而已,兄弟們也沒動刀動槍,就動動拳腳,沒啥。”齊胖子笑的沒心沒肺的。
杜伏威則比較乾脆的道,“郡丞,今天值守城門的是我的營,我要擔責。但是就算處罰我也認了,但我要說一句,咱們弟兄入遼以來,生死血戰數場,結果卻轉爲郡兵了。轉爲郡兵也就算了,現在這後方來的一羣傢伙,什麼功勞也沒有,居然一來就要搶我們的城,憑什麼?這城是我們打下來的,自然當由我們來把守,他們一刀一槍未動,還想繳我們械?”
“就是,憑什麼?”輔公祏也替自己兄弟說話。
“我們不服!”
王君廓也道。
看着麾下這些軍官們一個個七個不服八個不憤的樣子,羅成笑了。
“你以爲就你們不服嗎?老子當然也不高興。可是,就算不服不滿,也不是鬥毆就能解決的。你們得明白,咱們雖是郡兵,可他們是鎮兵,這通定城也是通定鎮,他們有理由接防。”
杜伏威梗着脖子道,“那我們還是郡兵,這通定城也是遼東郡城,咱們一樣有理由駐防。再說了,什麼事情還有個先來後到呢。”
“好了,別廢話了,看把你們本事的,打了幾個勝仗,還真就不知天高地厚天南地北了?是不是就覺得天老大你們老二了?”
杜伏威翻着白眼很不服氣。
“現在怎麼辦,把城防交給宇文化及嗎?”王子明問。
羅成瞧了眼城門外正在罵罵咧咧的宇文化及,心裡有種莫名的暢快,這種囂張至極的公子哥,也有這般碰壁的時候。雖然手下給他惹了麻煩,但這個時候他也不能軟。
“沒老子的命令,一個鎮兵也不許放進城來,他們要是敢硬來,就給老子拿箭射他孃的。”羅成罵道。
杜伏威驚訝一下,然後猛的興奮起來。
“末將得令。”他大步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喊,“孫安祖、高士達,你們兩個狗孃養的還不過來,趕緊執行郡丞軍令,給我守好了城門,一隻鎮兵狗也別放進來。”
孫安祖本來還有些惴惴不安的呆在一邊,心想這次悶大禍了。
誰知道等了半天,等來這麼一個命令。
當下咧嘴笑了。
“屬下得令!”他大吼一聲,跑的一溜煙似的。
羅成揹着手站在那裡,魏徵笑呵呵的籠着手,“郡丞就真不怕得罪宇文化及嗎,爲官之道,可是千萬莫得罪巨室啊。而這位宇文郡尉,那可是第一寵臣宇文述嫡長。得罪了他,可是不得了。”
羅成白了魏老道一眼,“我當然知道不能得罪巨室,可問題是我們現在已經把那宇文公子得罪慘了,你看他那咬牙切齒的樣子,現在就算我屁顛顛的跑過去,給他賠禮道歉也沒有用的。與其低賤的去自取其辱,倒不如干脆懶得睬他。”
“後果呢?”
“天也塌不下來的。”羅成搖了搖頭。
羅成的命令一下,杜伏威、孫安祖執行的非常迅速。
一營人馬擡着拒馬就擺在了城門前,幾百郡兵出城,盾兵在前,長槍兵緊隨,左右刀牌手押陣,後面還有一隊隊弓弩手張弓以待。
這動作,讓還站在城頭上的李景也有些驚訝了。
“這個羅成,這是幹嘛?”
“看來羅成還挺硬氣嘛。”
“真不怕得罪宇文家啊。”
“還得加上一個唐國公府李家呢。”
李景搖了搖頭,笑了。看來今天還真有樂子看了,這個羅成,還真是小瞧他了,脾氣還挺大。
只是不知道一會要如何收場了。
本來準備下城的李景,乾脆也不走了,便站在那裡繼續看好戲。
而城外。
宇文化及怒火滿面,正在咬牙切齒的罵着郡兵狗膽,他還在想着一會羅成出來後,他要如何痛罵這個傢伙。
可誰知道,一轉眼,發現羅成根本沒出來,出來的是幾百郡兵。
而且人家直接架起拒馬,樹起大盾挺起長矛,拉開了弓對着他們。
“他孃的,羅成這狗日的,這是要幹什麼,他想幹什麼?”宇文化及都有些語無倫次了,他長這麼大,還沒像今天這麼狼狽過,先是站在旁邊看戲,結果被人拉下來痛揍了幾記老拳。連屁股上,都還捱了幾記大腳丫,他翩翩公子形像盡失。
更別說,現在這羅成,居然還敢如此。
“反了他了!”
李建成抱着左臂,痛的滿頭大汗,他是連罵人的力氣都沒了。
宇文化及騎上馬,策馬來到郡兵陣前。
“羅成,你給老子出來!”
杜伏威站在陣後,“來者何人,通報姓名!”
“老子左屯衛將軍宇文化及,新任遼東郡尉、通定鎮將,讓羅成出來見老子。”
杜伏威卻根本不理睬他的叫囂。
“既然自稱是新任郡尉,那可有官防印信?”
“你要查老子印信?”
“不好意思,這裡是遼河前線,我們郡兵奉命駐守郡城,須嚴查關防,防止有高句麗賊軍冒充詐城。”
宇文化及都氣笑了。
“印信老子有,讓羅成親自來驗!”
“不好意思,我們郡丞不在。”他睜着眼睛說瞎話。
宇文化及氣的解下自己的官印,直接砸了過去。
杜伏威裝模作樣的撿起來看了看,然後才讓人送回。
“原來真是新任郡尉到任啊,哎喲,剛纔真是誤會一場,快請郡尉入城。”
宇文化及臉色鐵青,揮手讓人過來。
結果杜伏威又道,“宇文郡尉,不好意思,我們奉命把守城門,未有郡丞軍令,恕我們不能放其它兵馬入城,更不能交出城防,宇文郡尉請將麾下兵馬安排在城外暫駐。”
“你不許我率鎮兵入城?我是通定鎮將,那是我通定鎮兵,這是通定鎮城,你不許我帶兵入城?”宇文化及冷聲喝問。
“不好意思,這是遼東郡城,我們是遼東郡兵,我等奉郡丞之令把守此門,未得軍令之前,任何兵馬不得入城,還請郡尉諒解。”
任宇文化及如何怒喝威逼,杜伏威反正就是站在陣後這麼幾句話。氣的宇文化及真的想下令殺進城去,可是看了看那森嚴的長矛大盾,最後還是忍了。
那邊李建成已經痛的不行了,“宇文將軍,可否先進城再說,我的手臂斷了,得馬上找大夫醫治。”
宇文化及瞧了瞧他那狼狽痛苦的樣子,只得冷哼一聲。
“好,先入城,回頭再找羅成算賬。”
杜伏威讓宇文化及把麾下三千郡兵都退後二里,然後纔打開了堵住城門的拒馬長槍。
等宇文化及帶着家丁要入城時,杜伏威又說親兵不得超過二十人,硬是讓宇文化及和李建成又把超出來的親兵部曲給留在外面。
最後,兩人總共才帶了二十人入城,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魏徵看着宇文入城時那陰鬱的眼神,有幾分興災樂禍的對羅成道,“這下可真是得罪慘嘍。”
羅成翻翻白眼,無語。都已經得罪了,他也不可能再犧牲手下弟兄去給宇文化及賠禮。
做大哥的,起碼得罩好自己兄弟,這是最起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