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界的一場驚天大戰,最後卻以沒人料想得到的奇妙結局收場。幾名神皇、佛皇,聯手來犯,當然是來勢洶洶,雖然有真.封神臺在,他們無法親身降臨,卻可以透過神通,降下分身,代行神力。
尋常的萬古分身,同樣受到真.封神臺的壓制,所有超過天階七重的力量,都不能夠運作,但如果是傳教於始界內,蒐集衆生願力,凝聚起來的力量,就屬於始界自身,真.封神臺不會壓制,在神皇、佛皇的操控下,是一股可以自在運用的萬古之力,在司徒無視和燕無雙先後失蹤,始界再無萬古的情況下,足夠鎮壓一切。
神道奧妙,異於其他法門,更成爲真.封神臺保護下,便於行走始界的大殺器。在其他萬古者都沒法直接伸手的情況下,幾位神皇、佛皇的優勢實在太過明顯,不止可以壓倒始界原生的反抗勢力,也可以輕鬆攆走其他各界伸出來的手。
最終極致擴張的神道,化始界爲神國、佛國,大道所行之處,所有信衆都只是提供願力的牲畜,自我意志被徹底抹煞,成爲偉大羣體的一個小部分,渾渾噩噩,不知今、不知昨,除了虔誠信奉神道之主,再沒有其他多餘的意念。
始界的規模,不過等同於小千世界,正常情況,頂多讓一名願力之主修練到大能,但因爲始界的特殊性,卻能讓幾名神皇、佛皇都獲得充足支撐,紛紛擴張起來,度化千萬民衆,連獸族都遭到了波及。
對面幾位神皇、佛皇擺明要度化整個始界爲信衆,沒有絲毫妥協餘地的態度,與他們的最後一戰,始界三名舊有大能聯合出手,天菩薩、蕭劍笏、月光神尼打破陣營分別,或是壓制、減弱願力供應,或是親身參戰,爲後輩爭取機會。
而擔負起希望的新生代,表現也極爲亮眼,武蒼霓以新晉大能之身,一再力扛神皇重擊,拖住對方腳步,司徒小書更在激戰中連連突破,隨着踏入大能層次,展現出仁道異能,竟能在萬古神皇眼皮子底下,無視等級,強奪對方的願力,更將已經被度化的犧牲者,恢復正常,反成爲自身的力量泉源。
這樣的詭異事,實在是萬古罕見,連那幾名神皇、佛皇都爲之傻眼,更意識到司徒小書的威脅性,誓要在她成爲更大危機之前,將之斬除。
司徒小書誠然善戰,在諸多仁道神異護持下,一度將戰勢拉到平局,但當數位萬古層級的力量一起爆發,所有頑抗終歸徒勞,這邊兵敗如山倒,眼看大勢傾危,局面卻在最後一刻起了變化。
先是一名神皇、一名佛皇,驀地身影消失,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一下就徹底沒了影,讓一刀揮空的司徒小書,目瞪口呆,幾乎以爲是自己一刀斬了萬古神皇。
跟着,剩下三名已經佔盡上風的神皇、佛皇,卻突然臉色大變,像是火燒屁股一樣,急忙從始界撤離,別說不及補刀了結已無戰力的敵人,他們甚至連正常撤離都作不到,直接就破碎擔任分身的神使,放棄這段時間在始界辛苦建立的一切,拋棄所有,落荒而逃。
逃跑時候的那種狼狽,彷彿有滔天大禍即將降臨,讓人無從想像,這幾位都是七、八重天的萬古大人物,聯起手來,就是永恆也未必不能短暫抗衡,背後又跟仙佛兩界的至尊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故,能讓他們急急拋下一切,忙不迭地逃跑?
就算真有不可抗力的大災難,連萬古存在也扛不住,這幾位的神國、佛國,分別位於不同的宇宙,特別是分屬兩大陣營,加在一起可有兩名永恆至尊在上頭罩着,到底是什麼力量,能一次把他們都影響?
想着這些問題,已傷痕累累的武蒼霓,驟然生出一種莫大恐怖感,脫口叫道:“不好!有危險的是我們!”
出事的,恐怕不是他們的神國與佛國,而是始界,正因爲始界大禍臨頭,這些神皇、佛皇纔不得不拋下馬上到口的肥肉,第一時間逃出始界去,換句話說,始界危機非但沒有解除,反而更要命了。
……連那些萬古存在都不敢沾碰,自己這些中、低層的天階傷兵,又有什麼資格去扛?
武蒼霓的驚呼,確實引起了戰友們的注意。分散在各處戰場上,險死還生,精疲力盡的同志,紛紛動起來,一身血汙的龍靈兒,扛起只餘下一口氣的蕭劍笏;滿面倦色,白髮蒼蒼的天菩薩,抖手將脫力暈去的司徒小書收入袖中,雙雙離開戰場。
只是,如果巨大危機是迎着整個始界而來,連萬古神皇、佛皇都只能直接抽身,又能逃到哪裡?逃到什麼地方還不都一樣?
面對未知的災難,最是讓人驚慌。就算是永恆者直接出手,也未必能帶來這樣的感覺。隨時可能降下的不可抗力,讓所有人頭上都是一片陰霾,不管是什麼大能,還是普通的兵卒,都處在深深的絕望之中……
絕望,看不到出路,這樣沉悶壓力,無聲無息中,彷彿瀰漫了整個世界,然後,隨着時間分秒過去……
“……有事嗎?”
“沒、沒事嗎?”
“……怎麼什麼動靜都沒有?”
“不是說有大危機?沒有的話,那些神皇、佛皇爲什麼突然跑了?”
“但是多久了,怎麼還不來?那些神皇、佛皇跑得那麼快,是在搞笑嗎?”
看着朗朗晴空,錯愕不已的衆人,面面相覷,最後一起望向武蒼霓,作出無聲的質問。
武蒼霓也莫名其妙,只想開口問:你們難道都感覺不到剛纔的那股波動嗎?
就在剛剛,有一股波動莫名而起,像是在始界之內,又好像是界外的事情,迅速掃過,自己不知道那又是什麼只覺得好像層次很高,很像預想中的災難,卻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不過,那波動一閃即逝,自己又傷疲交煎,神識恍惚,認真想起來,真有點不能確定那是真正發生?或者只是單純的幻覺?
……因爲覺得要發生什麼,所以自己腦補了一出波動出來?
如果真的只是幻覺,那……這麼久一陣了,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難道……危機真這麼莫名其妙地解除,那些神皇、佛皇就爲了某個未知的理由,在勝利唾手可得的時候,大發善心,一溜煙地跑走了?
……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麼了?整場入侵戰,就只是一場……大玩笑?
強烈暈眩,武蒼霓只想好好睡一場,或者,直接暈過去,好好這麼躺一陣子,從極度的疲憊中恢復過來。
這時,一個聲音,通過自己配戴在身上的玉玦,直接傳入神魂。這一塊玉玦,是自己這些年和溫去病溝通的管道,早先始界遭遇危機時,自己爲了不想讓他牽掛,關閉了上頭的傳聲,後頭始界整個被神道願力封鎖起來,就是自己想要聯繫,也都不成了。
現在,斷去的訊息重新連上,溫去病的聲音直接傳響在神魂內,武蒼霓精神爲之一振,嘴角露出了久違的笑靨。
……原來,你仍安好!這真是太好了,只要你平安,就算我們都敗陣,未來也仍有希望。
溫去病傳來的聲音裡,告知了自己在鬼界的大概經歷,以及剛剛結束的冥府之戰的概況,包括太初餓鬼之禍對始界的波及,把一切簡單作了說明,包括那幾名神皇、佛皇爲何會突然退走,還有他們的最終收場,讓武蒼霓瞠目結舌,作夢都想不到,勝負逆轉得如此容易,前一刻還不可一世的萬古人物,下一刻……竟然就這麼死得不明不白……
天意弄人,在命運的黑手下,就算是萬古存在,死時也如螻蟻!
溫去病留下的話沒有太多,簡單交代之後,就直接斷訊離去,武蒼霓暗自嘆了口氣,雖然不免感到寂寞與遺憾,不過,依稀能理解溫去病此刻的心情,倒是不好苛求了。
畢竟,從他剛纔透漏的訊息……龍仙兒,已經亡故了……
這問題由自己來說,委實有些尷尬,但正因爲是自己,對溫去病有足夠的瞭解,才理解這件事對他的傷害、打擊。
那兩個人啊……從兒時開始,就因緣糾纏,當中的情仇如同亂麻,別說外人,就是他們自己都難以釐清,嘴上雖然說恨得入骨,可就是哪天忽然一抱解恩仇,拋開舊怨,轉眼生娃,自己都不會感到訝異……
如今,龍仙兒就這麼死了,他究竟會是什麼感受,不問可知,更何況,他傳來的話裡,還有那麼一句,說龍仙兒與褒麗妲激戰於冥府,戰鬥結束後,龍仙兒傷重身亡……
整個冥府事故,他不過寥寥數語帶過,再少幾個字就要聽不懂了,真虧得他把龍仙兒喪命這件事,說得這麼迂迴,就是不想直接說:龍仙兒命喪褒麗妲之手!
或許,這當中還有什麼不確定的因素,讓他不想太過武斷,直接把兇手的帽子套在褒麗妲身上吧?但不管如何,他不願意和褒麗妲敵對,這點天知地知,滿碎星團的人都知道,就算龍仙兒真是命喪褒麗妲之手,他也不可能出頭替龍仙兒報仇、討公道的……
……唉,打打殺殺,傷人命者恆被人傷,這裡頭又哪來什麼公道?
……無論如何,當初龍仙兒主持了對碎星團的清洗,包括對褒麗妲的追殺,如今被人找上門的復仇得手,只能說是技不如人,當有此報……
而且,不管他怎麼不願意,只怕……褒麗妲已經與他徹底翻臉,更不會留路給他走,割袍斷義已是必然,他若退讓,只會被褒麗妲不斷往邊緣上逼。
有時候,自己覺得……褒麗妲所追求的,並不是什麼復仇。
當初碎星團中,別家也就算了,她那個第二大隊,除了死靈術者,就是死屍,相互之間也毫無情誼可言,那些死靈術者如果不戰死,早晚也會被她親手幹掉,或是把她幹掉。
這樣的隊伍就算崩潰掉,當事人也只有額手稱快的份,誰他母親的會想要報仇啊?褒麗妲與其他大隊成員的關係也非常冷淡,其他人雖貪戀她的美色,卻也都對她的邪魅畏懼七分,敬而遠之,除了四大武神的另外三個,她在團裡……其實根本沒什麼朋友的。
溫去病要爲碎星團討公道、復仇,自己可以理解,但褒麗妲……整個碎星團裡,就是她最沒資格喊復仇!
所以, 她……其實根本已經失控,而她清楚自己的失控,並且無能爲力,現在的這些狂亂,很可能……只是在請求舊日的同伴、家人,負責停止她的失控……
某個層面看,這可以看作是一種撒嬌,只不過這撒嬌的代價,是無以計數的死亡與毀滅,這個任性妄爲的女人,就算死,也要拖着一大羣人給她陪葬,不肯痛痛快快的自我了斷。如果得不滿足,她根本不介意在解脫前,先把整個世界都毀滅……如果她抱以期望的對象是自己,自己應該是很樂意給她一個痛快的,但她希望的對象只會是溫去病,這……自己也只能同情起那個男人了。
……這個男人,在外人看來,或是豪邁無雙的蓋世英雄,或是理智且精於算計的奸商,無論是那種,都應該善於作出決斷,但在熟悉的人眼裡,在某些層面,他根本是個膽小鬼,無能去直面,只能不斷去逃避,卻不知道這一次,他究竟是會繼續逃避,還是覺得退無可無,硬着頭皮去做自己不喜歡的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