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界一場亂戰,因爲幾位神皇、佛皇破例聯手,也算是引動萬界萬古和大能的關注,但較諸冥府驚天動地的那一戰,規模只能說是何足道哉,那邊打到各路永恆者都狼狽退走,萬古存在連插手的資格都沒有,不知道有多少大能被引開目光在那邊,看了一場由精彩絕倫變成驚嚇的好戲,捧着飯碗,嚇掉了下巴,半天都合不回去。
見識過那樣的戰鬥規模,始界的一場戰爭,只能說是令人打呵欠,但對於親身參與的人來說,呵欠肯定是打不出來的,甚至連睡都睡不着。連綿的戰火,將整個世界都捲入,一場接一場的大戰,不給人喘息的機會,每個人都在戰鬥中豁盡全力,超越極限,堅持到最後莫名的逆轉……
好不容易捱到結束,哪怕又傷又疲,累到想死,武蒼霓仍支撐起來,主持大局,因爲一起奮戰的同志,倒的倒,傷的傷,脫力的脫力,暈的暈,實在很難拖誰出來幫忙,只能自己扛起來。
這一戰雖然結束,卻絕非沒有犧牲。爲了抵抗佛皇的索命梵音,月光神尼壯烈犧牲,也多虧她不顧自身,將琉璃結界強化到極限,才爲衆人爭取到時間,讓司徒小書完成了強奪願力的手段,一度扳平戰局。
月光神尼殞落時,武蒼霓曾有那麼一瞬間的期望,月光神尼曾經是那個人的紅顏知己,眼下命危,或許那個人就會像過去那樣,忽然出現,隨手把致命危機化爲烏有,創造出奇蹟!
……如果能夠那樣,就太好了!
很可惜,期望的場面並沒有發生,月光神尼慘死之後,蕭劍笏也被神皇一矛貫體,險些被當場擊殺,這兩根那個人留下的擎天柱倒了,那個人卻沒有出現,奇蹟也沒有發生。
……真是可笑!明明是這麼恨着那個人,卻在他離去多年後,仍舊需要他的力量,這真是……一點都沒有長進。
……說起來,還是想不通,那個人當初究竟是怎麼做到那些事情的?當年未晉天階,搞不清其中玄妙,對於大能萬古之類的存在也覺得就那麼回事,現在想來,那個人一手打造出燕無雙和司徒無視兩大萬古,卻不能掃平的敵人,最後卻被一羣地階執行的計劃徹底驅除,究竟是什麼情況?
武蒼霓喟然而嘆,又生疑惑,乾脆將眼前的公文掃到一邊,猛地站起,望向站在前頭苦笑的龍晉濤,“你們家主席呢?他不是工作狂人嗎?我知道他這一戰傷得不輕,但未必有你我重吧?現在又死到哪裡去了?這麼丟下工作躲起來,不是他的做派吧?”
大戰之後,各自休息,最應該出來主持大局的,自然是聯邦主席李昀峰,他在此戰中居功甚偉,別看那個人留下的三名初始大能又是犧牲,又是重傷,又是豁盡原力,真正絆住幾名神皇、佛皇,與之周旋,爲同伴創造最好戰機的,還是他。
李昀峰在這一戰中所展現的能耐,遠遠超出武蒼霓的估計,特別是當他舉掌打爛追殺蕭劍笏的那道暗箭,武蒼霓這才發現,這位舊日同志,不聲不響地已到了六重天頂,站在大能巔峰,距離那道天塹,就只差半步了。
……那個人到底留了多少資源給他?他又是怎麼練的?怎麼在短短時間裡面,能把自身推到這層次?還是他根本一直在隱藏實力?不對,他若是早就有這種力量,封神臺之戰不會是如此結局,他這些年都在想些什麼,做了什麼?
這一點,讓自己從當時納悶到現在,始終得不到解答,不過,那一戰裡,明明他的力量是己方最強,猶在仁道加身的司徒小書之上,卻從頭到尾異常低調,幾乎乾的都是肉墊工作,到處坦致命重擊,偏偏還打不死,戰意之堅強、身驅之強悍,連那些萬古存在都一再咋舌。
戰鬥結束後,李昀峰也繼續保持低調,話都沒說一句便消失不見,連着幾天過去,完全沒有出來主持大局的打算,不知道藏到哪去了?
如今,因爲他的過度低調,所有人只知道在此戰中大放異彩的司徒小書,一切讚頌盡歸於她,沒誰注意到李昀峰出的力氣,倒是對於他在戰後消失多日,頗有微詞。
……不過,現在回看,這也不算什麼被人搶了功勞,畢竟按照溫去病所言,最初那一位神皇、佛皇的消失,是太初餓鬼所爲,至於餓鬼襲擊佛國、神國,那又牽涉到冥府亂戰的各方算計與妥協,裡頭是滿滿的政治黑水。
……整體看來,始界這場動亂的源頭,根本是佛、道兩家的小動作,要與妖、魔、鬼相爭,又不好和原住民撕破臉皮,不再滿足先前的手段,才特意放縱所培植的神皇、佛皇行動,伸手入始界,搞出了這邊的驚滔駭浪,又因爲冥府大局傾危,談判桌上,轉手就把正在使用的工具拋棄,成爲交換更大利益的籌碼。
……什麼神皇、佛皇,威風顯赫的萬古強人,在這邊所向無敵,橫壓世界,但在更高層的談判桌上,也不過就是上位者隨手擺弄、捨棄的微塵。
這一局,他們慘敗,但己方其實也沒贏,感覺……好像是上面一個小動作,引起下方世界滔天巨浪,然後,上面衝突掀波,造成的餘浪再一次涌來,直接就把始界這邊的問題推平了。
自始至終,亂起不由始界,亂平不因始界,完全不是大家的齊心合力或犧牲,保住了家園,拯救了億萬黎民,不致淪爲信仰傀儡……也許在民衆眼中並不是這樣,但清楚所有內情的自己,非常明白……根本就是那樣!
說什麼力量不強大就不能守護自己……那些神皇、佛皇,都是堂堂萬古強人,難道不夠強嗎?最後也不見得就比自己這些“升斗小民”好到哪去了。
不登頂峰,不成棋手,棋子的宿命就是這樣,平時再是風光無限,被捨棄的時候也反抗不能,卻不知他們被捨棄,成爲餓鬼糧食的時候,心裡又是什麼感想?不過,真要說始界沒有足夠護衛自身的強大力量,卻也未必。
什麼餓鬼,什麼神佛,看似高高在上,除開幾位居於諸天之頂的永恆者外,最強絕一檔的存在,卻最後都在始界遭了劫,而照溫去病所說,真正打退那些變態強敵的,其實是司徒無視,這可是貨真價實,始界土生土長的力量!
那一擊,橫掃八方,不但滅掉了犯境的所有餓鬼,更連帶幹掉了兩名神皇、一名佛皇,堂堂萬古強人,他一擊就滅掉三個,這完全可視爲永恆層級的威能,足以傲視諸天,這如果不叫強大武力,什麼纔是?
只是,此事之中還透着很多的謎團……
這股力量,一如司徒無視當初的天階九重,來得實在是莫名其妙,十有八九,是那個人託付給司徒無視的,這股力量的根源是什麼?爲何發動時,外部震動天地,內部卻波紋不興,幾乎無人能察覺?
神皇、佛皇強勢入侵始界,要化億萬民衆爲信衆傀儡,司徒小書更幾度陷入命危,這麼兇險的情況,司徒無視明明手握救世之力,卻爲何始終無動於衷,直到最後才因爲餓鬼而出手?
這股力量,發動的關鍵到底是什麼?
對如今的始界,這就是衆人保命存生的最強武力、最大倚仗,如果不弄清楚這股力量的相關條件,面對後頭必然再次發生的各方勢力伸手,等於手持利器卻不能用,鬱悶到極點。
而且根據溫去病的消息,雖然沒能完全弄清緣由,但各方永恆都在覬覦始界,如果不能早一步弄清楚這股力量,讓祂們先破去那個人留給始界的底牌,那接下來要面對的,就是比先前的神皇、佛皇更可怕的對手,諸天萬界,真真凌駕一切之上的棋手……
這些問題,牽涉到那個人的佈置,外人根本揣測不透,只能問當事人,但那個人根本找不到,也不會答,而司徒無視迄今未有露面,旁人也接觸不到他,司徒誨人、司徒小書雖是他親子與孫女,卻也對他的事一無所知,問了也是白問,反倒是李昀峰,身爲那個人唯一認可的繼承者,對於這股力量,很有可能知道點什麼。
武蒼霓道:“李昀峰到底在哪裡?別人不曉得,你這位大統領,不可能不知道吧?”
稱呼仍是大統領,沒扯什麼“黑暗帝王”之類的,之間沒有那份交情,叫這種稱呼,只是惹人厭而已,當下雙方的交情,只適合這樣講究禮數的正常交談。
不過,武蒼霓確實想不到,居然會有那麼一天,自己和龍晉濤會建立交情,雙方不僅過往有舊怨,做事風格也全然不同,連友字的一撇都完全扯不上邊,不一見面就拔刀已是高度剋制,居然會有交情?
只能說,大難當前,人如果不想死,想要緊握住性命,就要作出改變,放開很多過往不想放、不捨得放開的東西,包括一些前仇舊怨,還有一些空洞的意識形態……
……正被強敵揍得快要斷氣的時候,有人忽然揮刀來援,管他是平日舊友,還是往昔宿敵,這時候都只能先握手言和,退敵之後再計較,除了褒麗妲那樣的瘋子,誰會不顧自己性命,先出刀把來救援的舊敵捅死?
……平常物資艱困,需要相互往來時,提什麼舊仇、立場,都毫無意義,值得重視的只有當下,哪怕胸中意仍難平,可爲了讓更多的人活下去,爲了讓這場戰能夠打贏,那些不相干的東西都只能先放下。說的再直白點,連李昀峰和天菩薩都能放下舊怨攜手,卻還要計較和龍晉濤的那點衝突,不是太矯情了?
就這麼一來二去,自己和龍晉濤父子,都算是有了點不鹹不淡的交情,要說推心置腹,這輩子都不可能,但好歹大家也算一起並肩作戰,曾共同在絕望的壕溝中,期盼陽光,勉強說的上是生死與共過……舊仇什麼的,自然不想再提了。
“……地點我是知道的,就在之前的帝都,不過現在……”
龍晉濤話到一半,不由苦笑,之前屠黎王法駕降臨,度化帝都的那一戰,李昀峰布計成功,以整個帝都爲餌,表面上是要藉着強悍的帝都大陣爲依託,抗衡萬古佛皇的分身,實則是誘敵進入,拚着自爆帝都地脈,將整個帝都連同其中百姓一起犧牲的代價,將其與手下一舉轟掉。
這個戰術,最後被兩名佛皇聯手阻止,並沒有能造成太大的傷亡,但帝都大陣已經爆開,連同半個帝都都被摧毀,李氏王朝的歷代經營、新帝國建立後的繁華盛世,如今都成煙雲一場,只存在於記憶中了。
“地方我能給妳,但他現在恐怕不想見任何人……”
“這些事情就不勞大統領擔心了。”武蒼霓站了起來,“把不想起牀的人喊起來,素來是我們的工作,碎星團裡從來不由人任性自閉,該你幹活的事情,什麼理由都不好使,他好歹是我們的舊成員,這工作就由我親自來吧。”
有了明確的位置,武蒼霓匆匆起身,就要趕往帝都故地,纔剛走到門口,就撞到正要進來的司徒小書,雙方一見,俱是一怔,武蒼霓直接一把將人抓住手,“妳來得正好,事關妳爺爺,和我一起去,或許能夠撬開那傢伙的嘴,說點什麼有用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