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冰心知道武蒼霓很強,無論是師長,或是身邊親友,都承認這一點,自封神一戰後,帝國內所存在的強者中,武蒼霓可名列前十,甚至前五,未入天階,卻能對天階產生威脅,這樣的人物,怎麼可能不強?
親自看着這位大嫂出刀,感覺更深,明明是地階的她,連法相也不用,隨手揮灑,將那些巨獸遠遠擊飛,如拋石子,比單純一刀劈殺要困難多了,自己雖然自負,但這樣的境界……恐怕一世苦練都追不上。
……這個可惡的女人,一定是知道我討厭她,故意這樣向我示威,真可惡!
心中不忿,小美女氣呼呼地鼓起了腮幫子,但相同的情境,看在溫去病眼中,卻有不同的解釋。
武蒼霓的戰鬥風格變了。
早年她直承虎禪殺絕,大開大闔的刀路,純粹以力壓人,剛猛無匹,尤其是晉升地階後,法相結合虎禪刀意,橫斬天階,威不可擋,但此刻,法相不現,每一刀在六分剛勁中,還帶着四分陰柔,刀路也轉趨細膩,尋隙而擊。
這不是力霸如山,也不是巧,而是走上了駕馭力量的道路,每一刀恰到好處,力道不多不少,配合擊出角度、斬落時間,完美達成目的,如果不需要過多的力量,就連法相都沒有必要使出。
司馬冰心會以爲這是示威,溫去病卻知,這是修行!
藉着化身夜鶯夫人,接觸無神鋪邪派武學的機會,武蒼霓將自身技藝重新梳理,踏出新路,而一般來說,武者會捨棄沉浸多年的修路,徹底轉換風格的理由,只有一個,就是卡在瓶頸上,茫無頭緒,舍舊試新,累積感悟,以求突破。
……換句話說,自己這名老戰友,很可能一隻腳已經踏在天階邊上了!
溫去病由衷替友人的進境高興,而在武蒼霓的開路掩護下,一行人勢如破竹,高速推進。
有額頂的陣牌守護,江山社稷圖許多厲害的殺着,時光、空間的演化,全數不啓動,陣內唯一的威脅,僅餘那些由神靈之力所化,形同盲聾的奇獸,被武蒼霓一一打飛出去,不成障礙,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大陣的邊緣。
“當心,最強的一關來了!”溫去病聲甫落,地面驟然震動,黃沙飛揚,遮天蔽日,一條數百米長的軟體沙蟲,破地而出,高擡起那參天巨軀,大張的嘴巴里,三排尖晃晃的利齒,迎光閃耀,跟着,從天頂覆蓋下來,巨大的黑影,如巨神之掌,將三人全籠罩在內。
……三人?
巨沙蟲沒多少智力,只是本能地感察到危機,一道人影飆空直上,身後法相隱現,沖天而起的劍齒飛虎,乘風飆空,一下躍高到巨沙蟲頂上,揚起手便是一刀。
沙蟲不光體型巨碩,表皮層更是堅韌,又滑不溜手,能抗水火,等閒別說是刀劈劍砍,就是拿巨弩、火炮來轟,都未必打得出傷口,溫去病自忖,飆風晶鑽的一擊,能造成傷害,卻說不上多大效果,就不知武蒼霓手執寶刀,一擊之下,能否將這沙蟲順利斬開?
……不對,她那一刀……不是斬。
溫去病微一揚眉,就見武蒼霓的刀氣落在沙蟲頭部,手勢類似劈砍,實際效果卻像是槌砸,而且還是撞城槌的級數!
一聲悶響,沙蟲軀體柔軟,渾不受力,抗擊力強,卻被這一擊槌得頭部變形,扁平擠壓,巨口內三排刀輪齒,一起被震得脫落,飛出口中,整個巨軀搖搖晃晃,如擎天之柱崩塌,垮砸下來。
司馬冰心帶着兩名同伴高速掠出,在巨沙蟲砸入地面前,先行掠出,就看武蒼霓飄然落地,身手矯健如蒼鷹,一襲輕紗擺盪飄揚,美豔無雙。
“跟着我走!”武蒼霓一聲呼喝,催着同伴全速離開,而這彷彿天罰之槌的一擊,似乎也驚動了什麼,悶雷似的錯亂奔騰聲,自遠處迅速靠近,無論那是什麼生物,都絕對沒有人想去一窺。
一行人加快了脫離的腳步,而在即將脫出之前,溫去病忽然有了動作,旋浮在他掌中,組成光陣的四張牌,隨着他手一動,高速飛出,沒入土中,一下就沒了蹤影。
司馬冰心驚訝道:“你幹什麼啊?就算不想要,也不必丟棄啊!”雖然不知道這四張石牌、木牌的底細,但江山社稷圖是上古第一迷陣,等級奇高,這幾張牌能護着衆人在社稷圖內暢行無阻,肯定不是凡物,溫去病竟然將它們說丟就丟,這也實在太揮霍了。
武蒼霓微微皺眉,看出溫去病的動作不尋常,只是猜不出具體目的,然而,這種預留後手的作風,確實很像過去的碎星團,這男人……是在捕獵過程中,把獵物的特長全學了嗎?
溫去病笑道:“不是丟,是設置點障礙物,這四面東西一下去,從現在起,起碼五天之內,江山社稷圖關不起來,外頭就是千軍萬馬,也別想進來,我們可以安全躲在廟裡。”司馬冰心奇道:“這樣也可以?”異獸羣追趕的聲音,一下又飆近不少,武蒼霓催道:“快走!時間寶貴。”喝完,武蒼霓起手便是一刀,刀光如虹,分宇破宙,將屏障在正前方的一道白色霧幕展開,四人先後衝入,一陣天旋地轉過後,已經回到正常的世界,腳踏實地。
成功脫出上古第一迷陣,回望後方,仍是一片白濛濛的霧障,伸手不見五指,分隔着兩個不同的世界,但轉頭望向前方,一座由石材所堆建的神殿,造型樸拙,氣派恢弘,巍峨矗立在眼前。
“……狼王廟!”司馬冰心低呼一聲,感受着體內的異樣悸動,整顆心都緊繃起來。
多少年來,無數司馬家人都夢想着有朝一日,來到狼王廟前。這不只是象徵着大破敵軍,直抵敵人祖廟,更有着深層意義。
據說,不曉得多少年以前,可能幾千幾萬,一個偉大的存在,在西北之地繁衍後代,其子孫隨着時序流轉,分爲兩支,一脈獸血深重,演變爲如今的飆狼族;一脈漸化爲人,成爲現今的司馬氏。
這個傳聞,歷時久遠,無從肯定其真僞,但確實因爲這傳聞,其他的人族世家對司馬氏都投以異樣目光,太平時候當他們是鄉下人、土著,戰爭時就常常當西北人是潛藏叛徒來看。
司馬冰心從小就爲着這樣的歧視眼神而憤慨,但實際站在狼王廟前,感受着血脈中的那股澎湃,她不得不承認,這傳聞不是沒有根據。
自己覺醒的夔牛血脈,並非狼系一脈,可來到狼王廟前,源於血脈深處的感應都如此激烈,那些狼系血脈覺醒的族人若到來,還不知道會有多強的反應,只從這一點,那傳聞恐怕不錯,自己與飆狼族的獸人,真有着相同的祖先……
這一點,想到就不愉快,不過側眼看旁邊的米婭,她跪倒在地上,對着狼王廟虔誠叩首,尊重敬畏的姿態,似乎不好在她面前說不敬之語……
“奇怪。”司馬冰心道:“狼王廟是獸族重地,外頭罩着江山社稷圖那麼厲害的迷陣,那些狼人是怎麼來拜祭的?癡佬溫,他們也有和你一樣的作弊手段嗎?”
“我憑的是個人實力,什麼作弊?我保留法律追訴權啊!”溫去病道:“其實沒有妳想得那麼難,神靈入陣,操控社稷圖的,乃是廟中沉睡的狼族祖靈,只要是王系血脈,在外遙拜,祖靈感應,就會關閉社稷圖,開放入內……當然了,現在社稷圖被卡住,就是他們在外頭拜破頭,也別想進來了。”
司馬冰心道:“這我知道,但我們怎麼出去啊?”
溫去病道:“慢慢想吧,反正就算沒有社稷圖,我們也出不去,不是嗎?”
狼王廟的正門,雕刻成一個兇惡的狼首,大張的狼嘴,即爲大門與石階,栩栩如生的姿態,彷彿隨時會闔閉咬實,確實讓人心驚肉跳。
四人先後穿過狼牙之門,進入神殿中,一進去,整個光線都黯淡幾分,獸族沒有人類香燭供奉之禮,整間神殿卻不知爲何,煙雲嫋嫋,三四米外就看不真切,視線受阻。
神殿內的空間,較諸從外所見,明顯寬闊許多,生出了空間變化,米婭不勝驚奇,溫去病三人卻沒覺得有什麼。
天階開始,漸漸從單純的元素掌控,步入對世界法則的探索,理解世界的運作法則,駕馭並且超脫,過程中必會接觸時間、空間法則,這裡是狼王廟,受狼族祖靈神力籠罩,小小的空間變化,不在話下。
溫去病取出兩顆珠子,交一顆在武蒼霓手上,珠子大如龍眼,與人接觸後,釋放出淡淡的光霧,籠罩住一米左右的範圍。
武蒼霓訝然道:“迷神煙?你從哪裡得來此物?這可是……”“這可是我從海外走私進來的超高價貨色,其餘出處,拜託別在這時候追究,太不和諧了。”溫去病道:“打從知道要來狼王廟,我就準備了這個,有效時間六個時辰,專門屏蔽神靈感知,保我們平安。”司馬冰心奇道:“屏蔽神靈感知?爲什麼聽起來你好像……”溫去病微笑不語。
……籌備多時,現在就是做賊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