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更完畢)
就在科羅季奇忙不迭的申請政治避難,到美利堅去享受自由的邁阿密陽光的時候,倒黴的雅克夫列夫同志再次上報成爲了衆矢之的。這次登報中呈現的照片意味有些耐人尋味,被別人毆打的雅克夫列夫同志拒絕了警察的援手,並怒目睜圓的望着對方,好像是故意不近人情的模樣。
蘇聯官方新聞媒體發動輿論攻勢可比公知更加可怕,僅僅是照片順序的不同呈現出來的故事就是另外一個模樣。好像是雅克夫列夫完全不領情政府,甚至有些責備的模樣。
羣衆心中有什麼想法已經不是他雅克夫列夫能猜到的了,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徹底成爲了民衆中一個笑柄,或者吸引仇恨的全民公敵。
蘇聯宣傳部正在有條不紊的摧毀他的人生,而雅克夫列夫卻依舊無可奈何,他甚至不敢出門上街,因爲一旦走到街上人們就會在他身邊指指點點,輕聲說這個就是上次因爲支持禁酒令而被羣衆圍攻的報紙主編。
除了雅克夫列夫之外,其他的公知們日子也好不到哪裡去。作爲國家喉舌的蘇宣部似乎已經咬定了這羣人,直到他們身敗名裂纔會善罷甘休。
而最讓雅克夫列夫難以接受的是科羅季奇道別,他已經成功的通過政治避難拿到打開美利堅國門的入場券,科羅季奇是在離開的前一天才告訴雅克夫列夫這件事,這讓後者有一種被出賣了感覺。
到機場送行的時候,雅克夫列夫依舊忘不了科羅季奇最後對他說的那番話,他給了雅克夫列夫一個擁抱,然後拍着他的肩膀,輕聲說道,“離開這裡吧,我們不是蘇聯的對手。”
雅克夫列夫搖搖頭,理想主義的他自從瞭解蘇聯大清洗開始就要一心一意的瓦解這個極端的政權,爲俄羅斯人民帶來真正的自由和希望。
“走吧,科羅季奇,離開這裡之後永遠不要再回來。你還未完成的事業我會繼續努力下去,直到邪惡的政權在我們所有人的努力下被完全瓦解。”
雅克夫列夫的執着在科羅季奇眼中看來就是一個笑話,自由?誰都知道他們不過是美國輿論摧毀蘇維埃的看門犬,哪裡來這麼多的理想主義和浪漫主義。但科羅季奇不忍心戳穿這一點,只是朝雅克夫列夫笑了笑,然後揮手道別。
幾天之後,沒有出乎意料,雅克夫列夫在報紙上看到了科羅季奇的劣跡斑斑的罪名,包括領取美國的援助,惡意抹黑造謠蘇聯的歷史,很多都是無關顛覆政權的事情,但足以讓科羅季奇聲名狼藉。報紙上說道,“既然公共知識分子們要求政府必須誠信的對待人民,那麼請問他們又是怎樣惡意的抹黑蘇維埃的歷史?如果你們的民主,你們的自由只是不擇手段的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那麼請從這片土地上滾出去,到西方狼狽爲奸去吧,總有一天我們會慶幸國家的話語權沒有被這樣一羣人所把持。”
“該死的蘇共,簡直就是無可理喻的魔鬼!”雅克夫列夫將報紙狠狠的丟在地上踩上幾腳,這讓雅克夫列夫想起之前報紙還公開了某一位公知同性戀的取向,在這個人民對同性戀還沒能寬容到登報發刊的時代,報道中用最惡毒的語氣嘲諷了這一位帶着特殊癖好的作家。而這位作家之前發文侮辱了衛國戰爭中蘇聯紅軍,指責他們爲什麼沒有被納粹統統殺光。
當然最終的結果是這位作家從五樓跳了下去,當場死亡。人總要爲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不是麼?
蘇宣部的宗旨就是這樣,既然公知不講道理,那也別怪我們不擇手段,卑劣殘忍。
雅克夫列夫每天就這樣渾渾噩噩的躺在牀上,看着桌上的時鐘一分一秒的走過而無能爲力,失去了工作還有人民信任的他除了靠美國人的那一筆援助之外已經身無長物。但他很清楚,如果繼續這樣下去的話,就連美國人也會因爲他已經失去了價值而離他遠去。
“必須要去找點什麼事情做才行啊。”雅克夫列夫坐了起來,託着下巴慢慢思考。
此時安靜的房間響起一陣敲門聲,雅克夫列夫從牀上下來,走到門口,瞥了一眼門上的貓眼,發現外面站着兩個陌生的男人,他警惕的問道,“是誰啊?”
門外的人掏出證件對準了貓眼,沉聲說道,“我們是克格勃的人。”
該來的總會來嗎?雅克夫列夫深吸了一口氣,他已經準備好成爲被蘇維埃迫害的犧牲品,無論是喀山精神病院還是所謂的新古拉格,來吧,就讓自己的血喚醒被蠱惑的民衆。
雅克夫列夫打開門,神情有些決絕,他對着門口兩個神色陰沉的特工人員說道,“顛覆國家政權的罪名是吧?我跟你們走就是了。”
“你誤會了,雅克夫列夫同志。我們並不是來帶你進行調查的。”克格勃人員解釋道。
雅克夫列夫幾乎以爲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幻聽,克格勃的人都親自上門了,難道還不是因爲壓制言論自由的關係?
“如你所見,我們蘇聯宣傳部需要聘請一些熟悉美國,熟悉西方世界的人擔任宣傳部旗下報社的主編,我們想問一下雅克夫列夫同志你有意願嗎?”其中一個人撇了一眼雅克夫列夫凌亂的房間,不緊不慢的說道,“當然如果你願意的話,宣傳部旗下的報紙會撤銷對知識分子的控訴和輿論攻勢,而且我們還會給你一套更加好的房子,以便於你們的工作。”
“招安?成爲你們暴力機器的爪牙?做夢去吧!”雅克夫列夫不屑的說道。
“我們不需要你去歌頌蘇維埃,只需要你去報道美國的事情,嗯,尤其是那些真實的負面新聞。哦對了,其實你的朋友科羅季奇已經答應了跟我們合作,藉助政治避難的藉口躲到美國爲我們蒐集負面的新聞消息,當然我們支付了他一筆非常可觀的報酬。”
克格勃人員的話就像一個重磅炸彈落在雅克夫列夫的心中,雙面間諜?科羅季奇的面孔在雅克夫列夫心中變得模糊了起來,想起他之前臨走時那一番意味深長的話,雅克夫列夫才明白過來原來科羅季奇爲了錢,真的什麼都願意做。
一方面拿着美國人的薪水,塑造成反對蘇維埃迫害的代表,一方面又暗中拿着蘇聯人的報酬,將美國負面新聞事無鉅細的發送給莫斯科。雅克夫列夫苦笑了一下,科羅季奇,我的朋友,你贏了,贏的風光無限。
蘇聯宣傳部設下的這部局的確高明,高明的讓雅克夫列夫覺得此時自己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傻瓜。
“恕我直言,雅克夫列夫同志。”一向蠻不講理的克格勃居然跟雅克夫列夫講起了道理,“你真的以爲你的同行們是爲了反對極權統治在鬥爭,你錯了,他們不過是想在美蘇之間的政治博弈中分上一塊數目可觀的蛋糕。蘇聯也好,美國也罷,只要能給到足夠的利益,這些人就會利用自己在羣衆中的名望,成爲誰家的看門犬。你所堅守的理想在別人眼中不過是微不足道的東西,甚至沒有地上的一盧布來的值錢。”
“還有,已經接近一半的公共知識分子接受了我們開出的條件,願意爲我們報道美國的陰暗事蹟,向蘇聯人民揭露美國社會中的陰暗面。他們並不是真的爲了民主,只不過通過這些手段來獲取更多的利益。”
“都別說了!”雅克夫列夫打斷了克格勃人員的侃侃而談,“求你們別說了!”
當發現所有人都在裝傻,只有自己是真的蠢的時候,也不過像雅克夫列夫一樣絕望的眼神。那種精神支柱被擊潰的神情,特工們只有在克格勃秘密監獄裡關押的犯人身上才見到過。
“我不會答應你們,成爲你們的幫兇,永遠都不會。”雅克夫列夫語氣非常平靜,就像經歷過撕心裂肺的疼痛之後,變得不同尋常的冷靜。
之前蘇爾科夫就向亞納耶夫詢問過,萬一這些人不接受我們的條件繼續固執己見怎麼辦,亞納耶夫的回答很簡單,將這些人的精神信仰徹底擊潰,就算不願意投身到社會主義的偉大建設之中,也翻不起半點的風浪了。
“那真是有些遺憾,我們先走了,保重吧,雅克夫列夫同志,蘇維埃與你同在。”兩位克格勃人員很有禮貌的退出了雅克夫列夫的房間。
雅克夫列夫有些頹然的坐在地上,信仰破碎無異於抽空一個人的靈魂。聯想到這些年自己爲了蘇聯人民的自由東奔西走這麼久,換來的卻是一場理想主義的騙局。
雅克夫列夫打開抽屜,裡面放着一支左輪手槍,他曾幻想有一天克格勃的人找上門他會用這支手槍壯烈的開槍自殺,但沒想到自己拿起這支收錢不是爲了自由與正義而獻身,而是因爲理想的破碎選擇死亡。
“什麼狗屁民主,什麼虛僞的自由,都統統見鬼去吧!你們跟集權主義都是一丘之貉!”
雅克夫列夫在紙上寫下這句簡短的遺囑之後,拿起裝好了子彈的手槍,將槍管塞入口中,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