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沒有做反跟蹤,現在已經遇上“洛基”了?盧米安被忒爾彌波洛斯的回答嚇了一跳。
他只是單純地想知道“預言之術”在面對“占卜家”途徑的非凡者時能不能發揮作用,忒爾彌波洛斯不回答也無所謂,已經是“受契之人”的他完全可以自己響應自己,弄瓶“預言藥水”來試試效果,誰知道,這位宿命的天使直接給出了這麼一個答案。
盧米安腦海念頭電轉,分析起這麼一句話裡蘊含的信息量:
離開舊街後,“洛基”跟蹤過他一段時間!
資料副本的來歷是一個陷阱!
今天中午,“洛基”就在“獨自一人”酒吧內!
他故意用“獨自一人”酒吧的機械打字機制作資料副本,爲的就是讓可能的追蹤者找到那裡,從而鎖定對方,反向跟蹤,給予致命打擊。
而如果追蹤者非常厲害,身處第八局據點內的他也能保證最基本的安全,不會很簡單就被找出來,他甚至還能利用第八局這個官方組織的勢力來打擊對方。
想到這裡,盧米安又是遺憾,又是慶幸。
他遺憾的是,離開舊街到完成反跟蹤流程的這段時間內,自己竟然沒有發現“洛基”的跟蹤,以至於“錯過”了這位“愚人節”小組的創立者,他本來有機會和對方聊聊“麻瓜”相關事情的。
盧米安慶幸的則是,自己當時完全沒有做好準備,真要發現了“洛基”,逼迫他提前動手,大概率會死得比較慘,畢竟按照芙蘭卡的描述,“占卜家”到了序列7“魔術師”,就有很多詭異的能力,成了“秘偶大師”後更是可以無聲無息置人於死地。
真要被“洛基”突襲,盧米安都不確定自己有沒有機會啓用K先生的手指,也不清楚能不能及時發現真正的“洛基”在哪裡,從而靠“哼哈之術”擺脫困境。
但此時,他內心的火焰讓他遺憾大過慶幸。
盧米安走向微風舞廳的腳步不知不覺放緩,他將中午在“獨自一人”酒吧內的經歷完整過濾了一遍:
酒吧光線昏暗,已經過了午餐時間,除了窗邊還有兩三個酒客在醉醺醺地聊天,整個一樓似乎就只剩下裝扮成酒保的莉雅;
充當木偶戲劇場的地窖內偶爾傳出幾句來自不同之人的對白;
放着機械打字機的房間裡有個看報紙的男人,他一直沒有說過話,視線集中在報紙上,即使在收取打字費用時,也僅是點了下頭.....
他們之中誰是“洛基”?盧米安停在了微風舞廳斜對面,目光有點失去焦點。
很顯然,莉雅不會是“洛基”,這不是因爲性別不對,而是序列不夠,按照芙蘭卡的說法,“洛基”在去年年初甚至更早,就喜歡讓自己的容貌半遮半掩地暴露出來,疑似晉升了“無麪人”,而莉雅在幾個月前還是序列7的“魔術師”。
——真實夢境裡,她應該沒法隱藏具體的序列。
盧米安逐漸將懷疑的目標放在了守着打字機的那個看報男人身上:
他可以隨時利用那臺機械打字機制作資料副本,也能很輕鬆地發現有沒有陌生人來借用機械打字機......
盧米安仔細回憶起看報男人的外形特徵,發現他普普通通,沒有任何的記憶點——三十歲左右,黑髮藍眼,不好看,也不難看,穿着黑色的正裝,就像街頭常見的那種小職員。
“而且,‘秘偶大師’還能製作傀儡,那說不定只是秘偶,不是‘洛基’,所以才一直沉默,假裝看報……
“秘偶大師’既然能把人變成傀儡,那可不可以把老鼠、蟑螂、臭蟲等東西也變成傀儡?
“那樣的話,可能性就太多了,‘獨自一人’酒吧內每個生物都可能是‘洛基’......
“這還怎麼把他找出來?好煩人的傢伙,和阿蒙們雖然表現形式不同,但一樣的煩人!
“也就是我身上困着天使,又有‘愚者’先生的封印和‘血皇帝’的氣息,要不然身爲‘占卜家’的‘秘偶大師’輕鬆就能找到我……純粹靠反跟蹤和‘謊言’應該擺脫不了‘洛基’......
“好煩,那是第八局的據點,沒法靠覆蓋式攻擊把真正的‘洛基’逼出來.…….”盧米安越想越是煩躁。
在成功擺脫掉一次追蹤的情況下,他再想用類似的試探把“洛基”釣出來,已基本不可能,對方只要智商正常,都會懷疑這反覆出現的事情裡藏着陷阱。
而且,頻繁地去“獨自一人”酒吧也會引起第八局注意,那會更加麻煩。
盧米安深深地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保持情緒的穩定。
他將思考的重心放到了對“洛基”這個人的分析上:
“按照安東尼的理論,‘洛基’和絕大部分‘愚人節’成員都是那種自視聰明的人,否則在對未來絕望後,不太可能通過惡作劇來尋找樂趣,更應該放縱慾望,沉溺於生活裡的種種享受....
“這樣的人有沒有可能通過一個他們自以爲識破的陷阱來引誘他們上鉤?”
盧米安在腦海內不斷拆開各種信息又不斷將它們重組,試圖找出一個可行的方案。
這讓他逐漸暴躁,恨不得直接衝進“獨自一人”酒吧,將莉雅之外的人和生物全部幹掉。
終於,盧米安想到了一件事情。
那雖然不能變成針對“洛基”的方案,卻可以試探下“獨自一人”酒吧的情況,看能不能從中找出可以利用和追查的細節,而且這還能讓他發泄發泄情緒,出口惡氣,並賺上一筆錢。
反覆推敲了一陣,盧米安轉過身體,走向了亂街。
............
金雞旅館,401房間。
盧米安推開虛掩的房門,看見破產商人菲茲正坐在木桌前,將一根長棍般的黑麥麪包往黏糊糊的湯裡泡。
菲茲回頭看了一眼,放下手裡的食物,又茫然又慌張地站了起來:“夏爾先生,有什麼事情嗎?”
這位破產商人偏褐色的頭髮油膩膩的,但倔強地保持着足夠的整齊,深棕的眼眸和嘴邊的笑紋讓他自然地呈現出討好的狀態。
和上次相比,菲茲的衣物髒了一些,似乎已沒有多餘的時間做清潔。
盧米安直截了當地開口問道:
“你有沒有可以證明蒂蒙斯欠你10萬費爾金的文件?那個‘與衆不同’歌舞廳的老闆。”
菲茲眼睛一亮:
“有!我有我們合資經商的合同,上面約定了他回購股份,給予10萬費爾金和相應利潤的時間。
“夏爾先生,你不需要用‘與衆不同’歌舞廳來提醒我蒂蒙斯是誰,我每天都會詛咒那個混蛋一百次!
“夏爾先生,這是有希望拿回我的錢了?”
盧米安勾起了嘴角:
“有這麼一個機會了,這可能是你一生中唯一的一個機會,一旦錯過,就真的拿不回那筆錢了。”
現在是“與衆不同”歌舞廳力量最薄弱的時候!
沒有了阿蒙們,只剩下一些不同程度被異化的人類!
菲茲聽得又激動又擔憂,當場將珍藏的合同翻了出來,交給盧米安。
雖然他也不是太相信這個黑幫頭目,但已經沒有其他辦法的他只能祈禱對方能帶回好消息。
天文臺區,舊街。
盧米安換了個模樣,換了身衣物,以襯衫、馬甲、禮帽配薄正裝的姿態走向了“
與衆不同”歌舞廳。
右眼戴着單片眼鏡,身上穿着黑色短西裝的一位守衛攔住了他:
“先生,進入我們歌舞廳需要佩戴單片眼鏡。”
盧米安微笑回答道:
“是莫尼特讓我來的,說我可以不用像你們這樣右眼戴單片眼鏡。”
兩名守衛對視了一眼,同時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那沒有問題。”
看來你們都知道被莫尼特邀請來的人會有什麼下場……也被感染了那種惡劣的性格,甚至在悄悄信仰阿蒙?可惜你們不知道,現在的“與衆不同”歌舞廳已經不是你們記憶中的樣子…….盧米安冷笑了一聲,決定等會找個最像阿蒙的,一拳把他的單片眼鏡打碎。
這既是發泄之前被阿蒙利用和驚嚇的憤怒、恐懼,也是爲了引起“獨自一人”酒吧的注意,要不然,他們怎麼會知道有人能從蒂蒙斯手上要回被騙的錢?
此時已傍晚,“與衆不同”歌舞廳內亮起了一盞盞煤氣壁燈和使用彩色玻璃的吊燈。
不少戴着單片眼鏡穿着短西裝的人或在舞池內對扭,或拿着一杯酒,靠在欄杆上,含笑看着別人舞動肢體,或於角落裡拉着小提琴,吹着單簧管,爲現場帶來熱烈的氛圍。
這裡一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盧米安看了一陣,轉向通往二樓的階梯。
站在那裡的單片眼鏡守衛伸出右手,攔住了盧米安。
他笑意不明地問道:
“找誰?”
盧米安狀態放鬆地回答道:
“找蒂蒙斯還錢。”
“那你不能上去。”單片眼鏡守衛並沒有太強烈地阻止,彷彿在看一場喜劇。
盧米安翹起嘴角,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砰!
他左拳揮出,打在了那名守衛的臉上,打得那副單片眼鏡飛了出去,喀嚓摔落於地,裂出一道道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