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暖閣的窗下蹲了半日,直到冷得全身都僵了才起身出府。雪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下起來的,只是離開時天色已經昏黃了。耽擱半日,她依然沒有足夠的勇氣去找自已的親爹親孃。
報應,她再次想到這倆字,要是她從小像她二妹鄒清音一樣乖巧,事情會不會有轉機?渾渾噩噩地,竟發現自已到了湖邊。湖風一吹冷得她一個噴嚏,她伸手抽出張帕子,擦了擦鼻涕,兀自道:“雖然是半死不活,總歸還有副皮囊。要是跳下去,說不定真會投在豬身上。”
如此一想,她伸出堤外的腳又收了回來。然而正在她覺得自已做了對的決定時,一個人卻沿着湖邊向她衝了過來。她本站在一棵樹旁,對方卻跑得太快,根本沒看清前方有人,這一衝便狠狠撞在了一起。要說撞一下也就摔上一跤,可是如今兩人所在的位置是在湖堤邊上,於是這一跤跌進了湖裡。
這是她第二次掉進水裡,頭一次是被人綁着四肢,所以沒能發現現在的自已水性竟然變好了。當她往下沉時,能清楚地看到跟自已撞在一起的人。一身道袍,披散着頭髮,一張老臉卻掛了彩。是個婦人,還正捏着鼻子努力向遠處划水。
也是此時,湖面上傳來人聲兒,“還不下水給我找,別讓那神婆跑了。”
“老大,這多冷呀。”
“冷也得下去,不去把你丟下去。”
只聽噗嗵一聲,真有人沉了下來。不過顯然對方的水性不太好,一落水便雙眼翻白手腳亂舞。她險些被他抓到,趕緊跟着那神婆的身後。
湖水冷得刺骨,等到浮出水面時,全浸透的衣裳立馬結上了一層薄冰。她現在的身體本就不如從前,一張臉已經慘白,嘴脣也凍得發了紫,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倒是那神婆,還精神得不得了,竟扯着一張笑臉對她說:“小道士,有什麼想不開的,你非得自殺不可。”
她牙齒打着顫,一雙怒目相對,“我……我……什麼麼……時候……自殺了。”
“那你幹嘛往水裡跳?長得醜也用不着自殺吧。”神婆又道。
她咬牙,覺得這人好不要臉。然而對於這種不要臉只要命的人,她有很多辦法對付,因此在神婆還得意地奸笑時,她扯着嗓子便朝着正在不遠處的湖堤上搗鼓的那羣人嚷道:“你們找的人……”
可是話還未說完,嘴巴卻被神婆死死捂住。大概是因爲身體已經到了承受的極限,這一折騰,她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竟發現自已躺在一張硬木板的牀上,而身上蓋着厚厚的棉被,夾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可是很暖和,暖和得她捨不得起來。她翻了個身,朦朦朧朧的視線中便出現了一張老臉。一個驚慄,讓她的瞌睡也完全醒了。
是那個神婆,她記得清楚。
“原來是個丫頭。”神婆掏着鼻孔,將臉湊得更近,“丫頭你叫什麼名字?”
什麼名字?大概是因爲昏迷後頭腦不太靈光,她怔了許久,最後終於開口答道:“阿九吧。”
神婆摸着下巴,很有深意地道:“阿九,九九歸一,真是個好名字。”
九九歸一!她頓時一笑,雖然無奈也算是個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