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何要怕我?”
顧陌白薄脣輕啓,仰面看着面部表情已經因爲過度的驚異而僵硬的徐薇,心中一灣淺淺的清泉就那樣自然地舒展開來,只爲她一人緩緩流淌。
徐薇這一身男裝打扮卻無法遮掩去一分一毫的清麗,剪水雙瞳閃爍着微光不敢確定說話的人是顧陌白,或者說不敢確定自己的雙手真的是在顧陌白的手中,這一切來的太過措手不及。
這是顧陌白第二次握她的手,第一次的時候她差點心臟跳停,這一次的衝擊力絲毫不亞於上次。
徐薇紅脣囁嚅兩下,終於還是沒能抵抗住顧陌白那海也似的神情的眼眸,“我沒有怕四爺。”
那種感覺是怕嗎?其實徐薇私心裡並不是用這個字來定義那份顫動的,具體是什麼呢?自己也說不清楚。
只是內心深處覺得顧陌白是一枝不蔓不枝的蓮花,而自己靠近他的時候總覺得不夠乾淨,不夠與他相襯,那是一種自卑吧?
顧陌白耐心的等着她接下來的回答,徐薇卻突然失去了語言表達能力,被動的盯着顧陌白的眸子,又好像不是自己要看他,而是他的目光有一道無形的繩索拉住了自己的視線,不得不深深的陷入他的魔咒。
顧陌白是毒藥,可徐薇卻甘願飲鴆止渴。
“既然不怕我,爲何手抖的這麼厲害?”
顧陌白寵溺的聲音在徐薇聽來簡直猶如天籟,他是顧陌白,一個走在雲中的男子,他是顧陌白,一個遠遠地看一眼都覺得是褻瀆了他的男子。
可是現在這個遙不可及的男子卻溫情脈脈的握着她的小手,溫柔的念着情話,將她的一顆心無聲無息的融化了。
徐薇真想掐一把自己的大腿,看看是不是在做夢。
就好像那些夢中真實的感觸一樣,顧陌白溫柔之後便是遽然的離開。
徐薇發覺自己的手的確在發抖,顧陌白嘴角揚起一抹寵愛的笑,那笑意又帶着幾分無奈,好像是在說你這個傻丫頭,我該拿你如何是好?
“冷嗎?”
顧陌白將徐薇的手更近的捧在自己的手心裡,用自己的體溫替她取暖,小心的呵護着她,好似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寶貝,只想用全部的力氣去保護。去疼惜。
徐薇的眼圈紅紅的,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顧陌白,你怎麼會對我這麼好?突然這樣,我很不適應我沒辦法接受,嗚嗚。我覺得幸福的不真實,這一定是一場夢對不對?
“四爺,我有點冷。”
徐薇話說到中間的時候其實想說“四爺其實我不冷,我只是有點緊張激動不適應”,可是說着說着發現這樣不太符合偶像劇的橋段,女主角要是說自己不冷,男主角就不知道如何去表現了,爲了推動情節的發展,徐薇決定讓自己“冷一次”。
淡淡的笑意在顧陌白的臉上暈染開,那好像是一場桃花雨飄揚散落的幸福笑容,讓他看起來更加超凡脫俗,他一個笑讓周圍的風景皆黯然失色,他的笑令飛流的瀑布消散無聲,這一個笑,也讓徐薇的心徹底的被他俘獲。
顧陌白微微仰頭看透徐薇的眸子,雙手自她的手上鬆開,順着她的手腕扶上去,一點一點的燃燒着徐薇的皮膚,隔着厚厚的棉衣被他的手碰過地方,居然好像觸碰到了炭火,火辣辣的灼燒起來。
徐薇這一次徹底的不冷了。
顧陌白的手停在
徐薇的上臂處,額,其實這也是坐着的四爺最高的限度了,然後四爺輕輕的將徐薇的雙臂往下拉了拉,徐薇的身體就不受控制的輕易彎曲了……
然後,徐薇都忘記了自己是如何就、就半坐半跪的趴在了顧陌白的腿上,清晰可聞的屬於顧陌白的清香繞着鼻端飛揚在腦海,驚魂動魄。
顧陌白的手掌輕輕攬着徐薇的後背,將她更緊實的貼向自己的懷抱,軟軟的衣服料子摩挲着柔嫩的小臉,徐薇陶醉的閉上了眼睛。
“好暖,四爺。”
顧陌白不言不語,只是輕輕摟着她,給她溫暖給她安全感。
咳咳。
一般這個時候都會有一個不太合宜的人出現,打破曖昧溫暖恩愛的畫面,在徐薇的世界裡這樣的場景更是枚不勝舉。
所以很久之後徐薇每次會想到這一天的事情都會忍不住瞪一眼無辜可憐又真的萬分抱歉的潘麟。
“四爺!”
沒錯,闖入這河蟹美滿的畫面之中的人便是潘麟。
一聲四爺剛剛脫口而出,端着一杯熱水的潘麟愣住了,“爺”字剛喊出來還沒來記得閉上的嘴巴,保持着半圓形的狀態,許久沒有合上。
好在手中的杯子握的緊,不然只怕早就啪嗒碎地上。
徐薇聽到潘麟的聲音觸電般從顧陌白的腿上挪開身體,一個機靈麻利的站了起來,然後雙頰緋紅耳根灼熱的立在一側,尷尬的笑了笑。
潘麟嚥了咽口水,深深意識到自己錯了。
四爺,對不起,我錯了,我保證沒有下次了,求不要拋棄我!
嗚嗚!
“啊,那個,傅姑娘你也在啊?呵呵。”
潘麟小心翼翼的端着茶水,在目光與顧陌白相碰的時候,心臟撲通一聲簡直要崩裂,哎,果然是惹禍了。
“嗯,是啊……”
徐薇臉上火燒雲還沒消散,看着潘麟更是不好意思。
“給你。”
潘麟雙手一推把茶杯直接塞給了徐薇,然後腳底抹油飛快的逃離了現場,徐薇愣愣的捧着茶碗,看潘麟消失在假山後面的身影一陣怔忪。
這孩子怎麼了?
潘麟跑到假山後面捂着胸口一陣頓足仰天長嘆,四爺,我對不起你!傅姑娘,我也對不起你,嗚嗚,你們一定好好好,我先走了。
顧陌白微微笑着看向徐薇,伸手去接那杯茶,“怎麼了?”
徐薇一愣,將茶碗遞了上去,“潘麟沒事吧?”
顧陌白飲了一口茶淺笑道:“沒事,他不過是受到了驚嚇。”
徐薇臉上一窘,就這樣被驚嚇了?
說來也是,顧陌白這樣的人,怎麼都看不出來會跟一個女子有如此親密的動作,潘麟在他身邊伺候了這麼久,估計還是頭一回看到顧陌白抱着一個女子吧?
徐薇有一次臉紅了。
尷尬的氣氛,隨着剛纔的烏龍消失之後,慢慢的緩和許多,徐薇與顧陌白相視一笑,好似爲剛纔發生的一切覺得唏噓。
顧陌白腿上橫放的笛子映入眼簾,徐薇想到剛纔顧陌白吹奏的曲子問道:“四爺,你剛纔吹奏的是什麼曲子?我好像沒有聽過。”
顧陌白拿起深紅色的橫笛在指尖繞了一圈,眼睛盯着笛子神色微微黯然了幾分,片刻之後才說,“這隻曲子叫《虞美人》,是多年前一
位男子爲自己所愛之人所譜的,只是這位女子紅顏命薄,早早的便離開了人世。而後曲子也從起初的歡快悠揚變得黯然銷魂。”
顧陌白的目光穿透了竹笛看向了飛瀑,流水飛落砸碎在岩石上,紅顏如水,最終還是抵不過碎落成冰的命運。
這一切,是那麼的急,那麼的快。
徐薇緩步走到顧陌白的身旁,一隻手輕輕拂過他的肩頭,溫聲細語道:“四爺,紅顏雖易老,卻總勝過人來珠黃的殘落,在最美的年華將最繁華的笑容留在所愛之人,一生一世便都是如花的樣子,這樣未必不好。”
說着徐薇附身握住顧陌白手中的笛子,放在掌心內輕輕的撫摸,“我一直覺得,一個人在自己所在之人面前,千萬不要輕易的老去,千萬不能把憔悴和病態留給他,只要他每次回想起來都是初春般的音容,何必再徒添寒霜苦雨呢?”
顧陌白擡眉看看徐薇,勉強的笑了,“早早的離去,留下活着的人痛苦懷念,這樣做是否太過於殘忍?”
徐薇卻突然笑了,挽着顧陌白的手臂道:“那有何難?這時間美豔的女子多得是,她離開了,還有更多的女子後來居上,但願不要一直糾葛在回憶之中無法自拔,也給那些人一個機會吧。”
顧陌白也啞然失笑,“竟然還有你這樣說的,可是人的情感又怎能隨意調度呢?愛一個人的時候,便只是那一個人,換了旁人便不是了。”
“四爺,你放心,我不會的。爲了我所愛的人,我會努力的生活下去,等到我老了,容顏成昨日黃花,我也不會輕易的罷手,我會笑着送他離開,所有的孤獨和寂寞,我願意替他承擔。”
徐薇深情款款看着顧陌白,四爺,我不會離開你,也不會再讓你孤單了。
顧陌白拂過徐薇鬢角的一縷青絲,溫柔的說:“青綰,謝謝你。”
這一聲謝謝說的徐薇眼圈又紅了,忍了忍即將噴涌的淚,“四爺,別說了,你再說我眼睛裡可又要進沙子了。”
顧陌白笑了笑,“好,不說了。”
兩人並排面對一簾飛瀑,悠揚舒緩的笛聲再一次飄蕩在空蕩的別苑,笛聲舒緩輕柔,如歌如訴。
可是徐薇不會知道,這一刻顧陌白的笛聲所紀念的是一個早已在人世間不復存在的人,她曾經在這裡演繹了一世驚夢,她的美也撼動過大齊的半壁江山。
可是斯人不在,徒留一曲《虞美人》,口中緩緩流淌的,是他對母親的無盡懷想。
時隔多年,物是人非,只有這一支竹笛是她留給他唯一的禮物。
從匈奴到中原,她走過了漫長的一段坎坷之路,最後卻把容顏埋葬在了異國他鄉。
這一切,他又如何對人啓齒呢?
“四爺,這個院子怎麼這麼安靜?沒有人住嗎?”
“曾經是有人住在這裡的,不過後來人不在了,裡面的房屋也都拆了,只剩下了現在的樣子。”
“拆了?好端端的怎麼把房子拆了?”徐薇不明白,怎麼人離開了房子也要拆掉?這樣做簡直就是浪費啊!
顧陌白無聲的嘆了一口氣,“或許是想抹去一個人的痕跡吧,所以連她用過的東西,住過的房子,服侍過的宮女都一概不留全部抹了去。”
這……
“四爺,我可不可以知道,你口中所說的這個人到底是誰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