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綰愣了一下,怎麼就輪到她了?不是自由發言嗎?還許點名的啊?
“爹,我覺得子鬆師兄說的很對,我沒有要補充的。”
傅老爹這是什麼心思?難道把女兒拉到這個場合來是爲了培養她成爲政治家?他自己不是不想攪合在政局之中嗎?
傅庚年有些不悅,道:“青綰,你進來的功課定是懈怠了。你要跟你落梅師姐學習,你們同爲女兒家,她可是每日不倦怠。”
落梅?剛纔那俊美的女孩原來叫落梅。
鬆,梅,歲寒三友中應該還有竹字師兄吧。
“是,女兒知道了。”
討論完政治,徐薇發現所謂的《戰國策》根本就沒有用武之地。那些看起來年紀輕輕的少年,都出口成章思維敏捷,根本不是徐薇想插話就可以插的。
徐薇看着這一桌人,突然覺得這其實並非是單純的月圓之夜的聚會,而是一羣陰謀家的秘密聚頭。
他們個個都心懷大志言辭犀利,與當下的文弱書生截然不同。
可是,傅老爹收養這麼多的門生幹什麼?
他們僅僅是爲了閒來無事探討一下八卦新聞嗎?
顯然不是的。
徐薇看着傅庚年,突然覺得這面目慈善的老人,並非她想的那麼簡單。遠遠的不止那麼簡單。
青綰一個女兒家,竟然被父親拉來參與如此低調奢華的座談會,肯定不是爲了培養她的世界觀。
那麼,爲什麼?
徐薇找不到一點屬於傅青綰的記憶,她所知道信息少的可憐。
她甚至在想,傅青綰的自殺,真的是拒婚嗎?
再看看那些一臉亢奮的門生,徐薇甚至覺得他們更像日本的敢死隊。被傅庚年洗腦之後爲他賣命。
傅庚年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如今齊國人心惶惶,老皇帝臥病在牀,太子爺和白四爺各佔一方。這一觸即發的形勢下,他還私自設立安全理事會……
徐薇越想越覺得可疑。
一桌子的人你來我往討論的熱火朝天,眼看着都月上枝頭了仍不見一人開吃,徐薇有點扛不住了。怎麼這些人全情投入的時候肚子都不餓了?
在一番討論之後徐薇也記住了幾個門生的名字,除了剛纔的子鬆和落梅,還有眉毛濃密的紹謙、嘴角始終上揚的方榮、緊挨着子鬆坐的高維和挨着落梅坐着的林璠。
酒過三巡。傅庚年突然對在場貌似年齡最小的少年說:“南風,你最近的劍術學的如何?讓爲師看看。”
傅庚年面帶微笑,儼然慈父的模樣。徐薇又看向那叫南風的少年,這看起來雪白可愛的少年身邊居然佩戴者一柄長劍。剛纔怎麼沒看到?
南風聽到傅庚年如此說,也不推辭,站起來俯身道:“是,師父。”
他叫傅庚年師父?難道這劍術是傅庚年教的?徐薇見識過三爺的輕功,知道這裡的人崇文尚武,會一些劍術拳術也是正常的。
南風手指長劍,劍柄被他瀟灑一扔掛在了一枝桂樹上。明晃晃的劍刃在月光下更加凜冽鋒利。
只見他腳步虛擡手臂一推,劍身已經劃下一道無形的光線。那一招不可謂不快。他有雙腿騰空一躍而起,劍氣激起滿地的落葉,落葉紛紛揚揚的飄起來把他圍繞在一片迷離之中。他在落葉織就的網裡,一個騰空的旋轉便飛上了桂樹頂端,金雞獨立於樹梢,他身體好像沒有了重量,簡直就是一片羽
毛飄在水面上。
風和劍氣激起的氣吹亂他的長髮,情絲萬千繞着他略顯稚嫩的臉,那狹長的鳳目卻有濃重的殺氣。
徐薇的心跟着一顫。這少年的心,絕非看起來這麼可愛。
南風又輕輕從樹上飛下來,他稍稍運氣將長劍揮向不遠處的一個大石頭。片刻之間那塊石頭居然被震的四分五裂。
震撼!
簡直太震撼了!
南風表演完畢輕輕頷首,臉上又恢復了剛纔清秀無雙的笑意。徐薇心裡卻再度抖了抖。
“好!南風的劍術果然進步很大。你們也是,各自的功課都不要耽誤。”
“是!”
傅庚年看完了表演心情大好,此刻滿桌子的菜看起來也涼透了。於是傅庚年笑道:“來,吃飯。”
徐薇餓的前胸貼後背,聽說可以吃飯了自然不客氣。
落梅的眼光掃了一眼徐薇,徐薇眼角眼光亦發現她的視線投來的那一秒,只一瞬,她就覺得這目光分外清冽,充滿了探究。
以往的傅青綰,是怎麼應付這種聚會的?
青綰這次又記住了幾個人的名字,南風、北塵、西涯、東嶺。
傅老爹對起名字倒是很講究。這名字都是扎堆兒的,想自立門戶都不行。
徐薇也在席間聽出了這四人各自的特長。南風擅劍術,北塵擅刀,西涯則有一雙起死回生的醫聖之手,而西嶺,徐薇覺得這個人看起來文文弱弱,應該是比較擅長丹青素描之類的,可是結果去讓她大跌眼鏡,他居然最擅長暗器!
徐薇嚥了一口唾沫,以後得離這個人遠一點。
在很久很久之後的一天,徐薇以朋友的身份問過東嶺一個問題,“你可還記得那年九月桂花林的晚宴?”東嶺淡淡道:“主公,如果當年我知道今日你會成爲我們的主人,也許我會殺了你。”
不過那都是很久以後了。
現在的徐薇只能默默的咬一口青菜,對這羣人敬而遠之。
晚宴結束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徐薇被獲准先行回去,走出後院,徐薇才輕輕的吐了一口氣。這頓飯吃的真的提心吊膽。
她雖然還不清楚傅庚年是何等角色,但是不難猜到他並非一個單純的官員。如今這世道,看起來風平浪靜,實際上暗潮涌動。隨時都可能掀起軒然大波。
月光如水流瀉在窗外,徐薇面對着窗卻毫無睡意。
她以爲自己穿越來的是一個享福偷懶的好所在,沒想到比起前世的情殺、商戰,這裡的權利鬥爭更加陰霾重重。
十天來,她第一次有點懷念自己的辦公室了,她懷念那些熬夜趕策劃的時光,還有周末到爸媽那裡蹭飯的幸福回憶。
現在,彈指一揮,這些回憶都已經成了昨日雲煙。隔着遙遙相望的一千多年,她再怎麼努力也聞不到迪奧的香水氣味和玫瑰花醉人的芬芳。
人,是不是都是在失去之後才懂得珍惜?
罷了!這些無法挽回的東西她又何必傷神去想?
徐薇的理智告訴她,在這個時代要獨善其身就必須足夠強大。傅庚年絕非善類,她多在這裡一天就多一份危險。
遲早有一天,她要離開這裡。
仰望浩瀚天宇,徐薇想:日後,我要飛出這個大院。
如煙在外面守夜,看到徐薇還沒去睡覺,便推開門進來了。
“小姐,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安歇啊?”如煙已
經困了,說完這話捂着嘴打了一個哈欠。
徐薇披着一件雙層的披風,披風一轉,她側目看着如煙,道:“在想一些事情。”
如煙又問:“小姐在想什麼呢?”
徐薇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如煙,她只是一個丫鬟。對主子的秘密一定知之甚少,而且知道的人多了更增加她的危險係數。
但是在這裡,除了如煙她還能找誰?
一個微微弱弱的丫鬟畢竟比那些謀士容易駕馭。思至此,徐薇打定了主意。
徐薇臉色突變,厲聲道:“如煙!你可知道自己犯了大錯!”
如煙嚇的臉色蒼白,結結巴巴道:“小姐,如煙犯了什麼錯?”
徐薇穩住呼吸,看如煙的反應她一定是個軟柿子,雖然這個時候,爲難一個小姑娘很不厚道,可是比起來死的不明不白她也管不了人格了。
“今日在宴會上我爹責怪我荒廢了功課!我的功課一直都是你敦促,這幾日你卻貪圖玩樂,將此事拋到腦後!你還敢說你不知錯?”
徐薇目眥欲裂,披風被她一甩掀起一股風。
傅庚年說她偷懶,她壓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用功。千金小姐的生活不就是吃喝玩樂嗎?難道還要準備高考參加補習班?
如煙嚇的撲通跪在地上,聲音帶着哭腔,眼淚啪嗒啪嗒滴在手背上,“小姐,如煙知錯了,如煙只是覺得小姐剛醒來身體還沒復原,不忍看小姐辛苦,所以……”
徐薇的手心冒了一層虛汗,沒當過壞人,看到一個小姑娘跪在地上熱淚連連,她心裡頗有負罪感。但是沒辦法,戲既然開場了,就不能輕易收手。
“好,那我問你。我這些天應該學哪些東西呢?”
徐薇心裡祈禱,千萬不要是繡花之類的,她可是一點基礎都沒有。上輩子最怕的就是女孩子家家的東西。
如煙低着頭,顫着嗓音說:“小姐,若是平時小姐應該學劍術和下棋,還有……還有……”
劍術?想到今天南風那行雲流水的一番表演,徐薇膽寒……
“還有什麼?”耐着性子等更大的爆料,從如煙的表情上就能看出不會這麼簡單。
“如煙不敢說……”
難道是打砸結社偷雞摸狗之類的勾當?怎麼她會嚇成這個樣子?
“我讓你說你就說!怕什麼!”
“是……小姐還要學……學……治國策……”如菸嘴脣微微顫抖。
治國策?
那不是皇帝才學的嗎?
徐薇心裡豁然明瞭,她猜的不錯,傅庚年的確有謀反之心,他安排了這麼多人爲自己賣命,目的就是捧女兒上位。
傅青綰,我對你的世界越來越好奇了。
不對,這麼大的事,她一個丫鬟怎麼會知道?徐薇又睨眸看向如煙,按道理說她的資歷根本夠不着與傅青綰分享這麼重大的信息,可是在她唯唯諾諾的外表下,卻藏着一顆含有大量內部信息的腦袋。
傅青綰難道不怕她叛變告發?
她想不明白。
如煙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丫鬟嗎?
“起來吧。以後牢牢記住自己的職責,若是再耽誤了我的正事,我定要你知道我的厲害。”
“是……”
如煙站起來,擦擦眼淚,一顆心依舊是跳的厲害。
徐薇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甩甩袖子說:“先下去吧,我一個人靜一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