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想家裡一定又是天翻地覆。心裡一片愧疚。卻沒想到一踏進家門,居然是一片平靜,迎頭碰到轍花兒時,他也只略略一停步,笑說:“小妹,今天回來的倒早。”我只好嗯嗯嗯。若是按平日從茶樓回來的時辰,今天當然是早了,可是……花無期是用了什麼法子,讓家裡人不知道我夙夜不歸?
一時也不暇細想,幾步奔回自己的房間,其實這兩日真可說是心力交卒,可是事情接連不斷,居然直到此時,也沒有多少睡意。心裡只是盤旋一句話,我要把三眼留在身邊……我一定要把三眼留在身邊……我被這樣的一個念頭燒灼的坐臥不安。想昔日,三眼在天上,我夜夜披星入眠,卻只能仰望星空,可是此時,他在人間,蘇小妹是他的繫鈴人。嗯,天時地利人和……我一定要想辦法留他在我身邊。
睡不着,坐起來,自已打水燒水,洗澡換衣,對着鏡子,一點點挽起**的頭髮。房間中一片昏暗,鏡中,也只有一點點極模糊的影子。想點了燭細看,卻終究覺的無力。指尖撫過自己的頰,手指涼涼的,頰也是涼涼的,俗話說,女爲悅已者容,只有在三眼面前,我纔會希望自己漂亮些,可不論誰跟三眼比美,總是要輸的,蘇小妹從來都不美罷?即使蘇小妹成了蘇靜,只怕也是一樣……
要怎麼辦呢?要用什麼留住我的三眼?努力想,卻半點主意都想不起,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鏡中的影像慢慢變的清晰,雙眸水淨,脣瓣輕粉,竟也有幾分楚楚之致。悄悄看了一眼,站起身來出了門。便向茶樓走。
今天我哪兒有心思說書?可是不說書也沒什麼可以做……到茶樓時方當清晨,看我平日的座上,居然沒有了桌子,只放了一個架子,只好隨便找個位子坐了,看着周圍空落落的桌椅。在人間遊走,若是浮光掠影,心中真的片葉不留。可若是與人羣有了交集,便不免要有所牽掛了。忍不住微笑起來,承着那陽光,靜靜的閉上眼睛。不知隔了多久,有人叫:“小妹!”
我已經冥想的快要睡着,被她這一叫,猛然驚醒,險的跌下椅子,急張開眼時,便是韓金蓉站在面前,歡歡喜喜的抱着我的肩。雖然她是女人,被她抱着我居然也很高興,笑道:“金蓉姐!”
她一迭連聲的說:“身體好些了吧,臉色怎麼還是不好。我想去你家看你,我爹卻不許……”
我趕緊用力點頭點頭:我好了,我沒事啊,你還好吧……
兩人正是熱絡,忽覺側方有一縷視線投來,我急轉回頭時,卻是瓊小瑤與龐鳳喜並肩走了進來,瓊小瑤與我目光一觸,便lou出既幽怨又無辜的表情,扭開頭去,龐鳳喜的神色也不似以往親熱,淡淡點個頭,便走到極遠的一個桌前坐了。
金蓉轉頭一看,似乎想起了什麼,便走過去硬把瓊小瑤拖了過來,笑道:“小妹你來了,今天我便來當中人,你就跟小瑤講和了罷。”
呃?誠所謂精誠所至,金蓉爲開呀。幾天不見,她們的關係居然這麼好了……瓊小瑤結交人的方式,還真是特別,偏生最是有用,若不是這麼羞窘的事兒,只怕要金蓉轉性,真的不容易。金蓉見我不應,便上前扯了我袖子,笑道:“小妹小妹,你連我的面子也不給?”
我只好答:“不是……”
“那你們講和啦,好不好。小妹呀。其實我真想不到你這麼好性兒的人,居然也會把丫頭趕出門呢。小瑤這幾天也怪可憐的,幸好有鳳喜收留她……”
想不到瓊小瑤居然真的聽我話不回家了?我看了瓊小瑤一眼,她正楚楚可憐的垂着頭,眸裡的淚將墜未墜,見我看她,便福一福身,柔婉的:“小姐,小瑤再也不敢了。”
我不知要怎麼答,金蓉有點兒生氣,鬆了我手臂:“到底爲了什麼啊,小瑤不是都認錯了嗎?你還想怎麼樣呀?”
如果金蓉知道實情,真不知會做何表情呀……瓊小瑤急急拉住她手臂,用力搖頭,淚珠便飛墜下來:“韓大小姐,別問了,別問了,總之萬事都是小瑤不好……”不知爲什麼,看着她淚水淋漓的俏臉,我心裡居然會浮上一個詞:陰魂不散……
汗呀,我爲什麼這麼惡毒涅?我趕緊知錯就改:“那好吧小瑤,你喜歡回我家就先回我家好了……”我本來想續說你啥時找到更好的地方再走,誰知剛說了這一句。瓊小瑤便訝然擡頭看了我一眼,眸中驚疑不定,又急垂下頭去。
金蓉已經笑道:“就是嘛,我就說小妹不會這麼狠心,小瑤這下你可放心了吧?”
瓊小瑤低頭不語,半晌才柔柔的道:“是呀,小姐她一向大人大量……只是小瑤自己做事不小心,實在沒臉回去蘇府。”
金蓉截口笑道:“什麼做事不小心呀!你們家小姐都讓你回去了,你還有什麼顧慮呀,真是個傻丫頭!”
瓊小瑤緩緩的道:“是,韓大小姐說的是。只是小瑤在龐府打擾許久,若要回去,總得回去辭行……何況這兩日在幫鳳喜小姐結絡子,還沒結好……”
哦……我算是聽明白了,原來瓊小瑤壓根就沒想要回蘇府,只是想要我做惡人罷了。只不過,她巴着龐鳳喜做什麼涅?莫不是……莫不是想要跟她兩女共事一夫?那王元澤不知肯不肯要呀,嘖嘖……
金蓉還在跟她嘰嘰喳喳,左勸右勸,我也不愛理瓊小瑤怎麼搪塞,打了個哈欠,看時辰也差不多了,正在想我今天要說些什麼,便見門前走來一個老嫗。這老嫗可夠老了,頭髮都幾乎全白,衣服卻甚是潔淨,慢慢的走到中間的臺上,席地坐了,把背上的一架琴拿下來,放在面前的琴架上。
哦,我說呢,怪不得這幾天我都不在,今天人還來的這麼全,原來是有人在教琴。既然沒我什麼事兒,我也樂的輕快,向桌前一縮,便趁機打起了盹兒。
琴聲清悠流淌,宛似處身湖光山色之中。半夢半醒間,似乎有人在我耳邊說:“小妹,小妹快醒醒,他要走了!”
誰?三眼?不要啊!我驚喘了一聲,醒了過來,身邊有人扶了我的手臂,我這才發現我居然在夢中撲過了一個座位,險些撲到史青裙肩上,聽琴聽的入迷的大小姐們,都對我投過萬分驚訝的目光。
真是日有所思。睡有所夢呀,這會兒滿心全是三眼,只小睡這麼一會兒,居然也會夢到。我訕訕的對青裙笑笑,悄悄縮回身子。看臺上那老嫗自彈自聽,神情如癡如醉,只怕一時半會兒不會停歇。我越想越覺不安,索性也不再聽琴,站起身來,悄無聲息的走了出去。
門外太陽高照,巳時大約也快過了,三眼不知有沒有醒過來?我加快腳步向那兒跑,飛也似的跑到。樓下零落的坐着客人,看起來一切如常。我三腳兩步的跑上樓,一把推開房門。花無期正臨窗站着,明明聽到聲音,也並不回頭。
我看房中沒有三眼,急問道:“他呢?”
花無期回過頭來,挑挑眉:“誰?”
他一定是走了,唉……我心裡立時就是一陣絕望,看了他一眼,也沒力氣再問,便轉回身來,一步一步走開,已經走到樓梯,才聽花無期在房中淡淡的道:“你也不問問我有沒有事?”
呃?三眼傷了花無期?我趕緊跑回來,問他:“你怎麼了?”
花無期便一笑,lou出齊刷刷的白牙:“我當然沒事,我好的很,我從來沒這麼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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