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只睡了小半個時辰。轍花兒便帶着下人把我接了回去,氣的手都有點兒抖,那臉是前所未有的黑,也是前所未有的長。就算看到花無期點着數只燭火坐在茶樓翻書,還大開着窗子,撇清的很徹底很徹底,那臉色也並沒緩和半點。
不用想,也知道是咋回事兒,所以我很乖很乖的跟在轍花兒身後,一聲不吭,連哈欠都忍了。其實我本來以爲瓊小瑤想我來求花無期,一定有的是法子幫我掩飾,所以我清早再回蘇府也圖個眼不見心不煩,誰知她居然會把轍花兒搬來……這女人想做什麼呀?想向我證明她對我家哥哥的影響力麼?真是受不了,轍花兒信她是因爲轍花兒疼我,也是因爲轍花兒善良,利用別人的善良來搬弄是非……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看着轍花兒清瘦的背影,十分心疼,於是越想越氣,在意念中努力揮拳。到家時瓊小瑤正等在門前,臉上的金毛已經剃的乾乾淨淨。縮着肩一副畏寒之狀,一見我們,便迎了上來,怯生生的叫:“二公子!小……小姐……”然後小小低頭,一副怕我責罰的樣子。
睡眠不足讓我心情很差,看她一眼,居然很有罵人的衝動。轍花兒已經昂然直入,我心說莫不是要罰麼?該不會是像上次拿扇子敲手心吧?雖然哥哥罰我是正罰,只是中間夾了這個女人,讓我不爽,我於是跟進去,見他坐在椅中,也不等他發作,先就湊過去跪了,夜裡石涼,索性跪在轍花兒鞋子上,巴上他的膝蓋,找個舒服的姿勢悄悄倚好,一臉懺悔的叫:“哥哥!”
轍花兒低頭看我,輕輕閉一下眼睛:“小妹,你要讓哥哥怎麼教纔好?”
“哎呀哥哥,你不要費勁兒教我,我統統都知道的。我知道我是女兒家應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我知道天黑了是個人就應該早早回家睡覺,我知道男女授受不親,我知道男人之房不可入,男人之牀更不能躺。我知道女子名節大於天,我知道……可是哥哥,有道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救人一貌勝造七七四十九級浮屠……瓊小瑤這麼可憐,我怎麼能不幫她嘛,爲了瓊小瑤,我星夜勇闖花無期房間,當然是不在話下……”
我發現說書實在鍛鍊口才,我說這麼一大番話,居然都不用特意停下來換氣。原來花言巧語也並不難嘛,眼看瓊小瑤的臉色慢慢變綠,我心裡直樂,這算不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哇?
轍花兒臉上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已經成功轉換,眼花繚亂的看我:“你在說什麼?這跟小瑤有什麼關係?”
瓊小瑤見事不妙,早已經淚水漣漣衝了下來:“二公子別問了,別問了,這事情跟小姐沒關係,都是小瑤一個人的錯,讓小瑤一肩擔了就是……”
轍花兒輕嘆一聲,伸手欲扶。我趕在他之前,已經一把拖起瓊小瑤:“哎呀小瑤哇,雖然這件事情的確是你一個人的錯兒,跟我真的一點關係沒有,不過我都已經跪了,你還跪來跪去幹嘛,你這麼嬌弱,別不小心跪壞了……”
瓊小瑤說:“小姐,我……”
我指着她的頭髮,然後學她眼口四個圈,很惡意的叫:“哇!小瑤你頭髮也金光了耶!”瓊小瑤大驚失色,尖叫一聲,雙手抱頭。
我看她驚恐萬狀,便沒了再嚷下去的力氣,回身握了轍花兒的手,便把今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瓊小瑤幾次想要打斷,我仍是不停口的敘說,轍花兒聽的驚訝不已,喃喃的道:“竟有這種事?”
他看了一眼瓊小瑤,瓊小瑤的髮絲眉睫,雖在燭光之下,仍是隱泛金光,若不留心還好說,否則實在不易掩飾。轍花兒竟不由自主的把我一拉,竟是衛護之狀。卻仍是溫言道:“小瑤,這是怎麼回事,可是錯服了什麼東西麼?”
須知瓊小瑤此時的形貌,實在啓人疑竇。而世人對於妖邪一向深惡痛絕,可謂是寧可錯殺一萬,不可放過一個,轍花兒心裡分明也有懷疑,卻仍是這般溫溫和和的問出,而且眸中一片真誠關懷,竟無半分厭憎。
我聽在耳中,觸動心境,竟要下淚。忍不住去看瓊小瑤,心說這般好的轍花兒,你也忍心來騙麼?若是此時你能坦然說出實情,我……我瞧在轍花兒份上,便當真爲你去求花無期,醫好了你,大家各走各路,便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瓊小瑤卻連絲毫的猶豫也沒有,仰起淚水漣漣的臉:“二公子,二公子,小瑤無辜受人之侮,早已經生不如死,今日回到蘇府,也不過是想再見二公子一眼……二公子,二公子!您是天神轉世。在小瑤心中,便如泰山北斗一般,小瑤只求來生,能託生您身邊的一株草木,得您看上一眼,於願已足……”一邊說一邊叩下頭去。
你爺爺的!我氣的捏拳,這女人又玩這手,擺明了欺負我哥哥不忍心!轍花兒輕輕扶我向後,自己卻是坦然向前,扶住瓊小瑤,溫言道:“不必如此。不管你是蘇府的丫環。還是蘇轍的良友,蘇轍恰逢其事,自然絕不會袖手不理,你可以放心。小瑤,我信你絕非妖孽,你且把事情細細說來,我爲你推訕一二,一昧哭泣,於事無補。”
我一直只把哥哥當溫潤美書生,我當真錯了,轍花兒此言,雖然和緩,竟透出一份大智大勇,指揮若定……我簡直要爲他擊節讚賞了!
轍花兒說完了,便把瓊小瑤扶入椅中,在她對面坐了,神情十分寧定,一副洗耳恭聽的姿勢。瓊小瑤停了一息,低頭哭泣,柔聲道:“二公子既然問,小瑤不敢不答……小瑤那日幫小姐清理房間,無意中看到一個瓷瓶,上面寫了許多怪力亂神的話語,小瑤生怕小姐年幼心善,誤交歹人,所以便把瓶子收起,想拿給二公子,誰知一錯手之下……”說到這兒,似乎說不下去,又嚶嚶而泣。
我聽她前半句,只當她要竹筒倒豆,心裡正想朝聞道夕死可矣,誰知她拐來拐去,又變了味兒,索性也不cha言,只淡定看戲。妙在轍花兒也不說話,只沉靜等她。室中一時安靜,只有瓊小瑤的哭聲。她哭了許久,實在哭不下去,這才漸漸收了,轍花兒這才輕柔的問道:“後來呢?”
瓊小瑤抿了抿脣,“小瑤錯手把瓶子摔破,瓶裡的水,便流到小瑤手上,小瑤當時並未在意,誰知隔了一天,手指居然漸漸變色,小瑤只當這水定然是有人要害小姐,卻誤害了小瑤,生怕小姐知道了擔心,想來想去,便搬去廚房住了……”
轍花兒輕咳一聲,沉吟的道:“小瑤,我有點兒不明白。若是你當真覺得有人要害小妹,你既然知道,爲何不與我說,不找到那下毒之人,豈能安枕?而且這毒,若是會染黃毛髮,爲何這許多日子,並無絲毫徵兆?再有,若你早已經察覺有此異徵,爲何不早早診治,直拖到今日不可收拾?”
瓊小瑤,你雖自負聰明,卻也錯了,你實在低估了我哥哥的智慧。我險的眉飛色舞,很期待的看着瓊小瑤,看她如何接招,瓊小瑤當真執迷不悟,便見她雙手捂臉,放聲大哭:“二公子別問了!別問了!小瑤一介弱女子,哪裡明白這些事情?小瑤只想老夫人把小姐託付給小瑤,小瑤便是舍了命也要護的小姐周全,小瑤一片好心,竟成今日之局,小瑤愧對老夫人的託付,無顏面對老夫人在天之靈……”
你爺爺、爺爺、爺爺的!我頓時就恨的牙癢,我當然也知道轍花兒事母至孝,一提到孃親,轍花兒心便軟了,可是我當女兒的,都不忍心借亡母做文章,你一個外人,居然毫不避諱,我娘招你惹你了?我娘好心把你買來,對你這麼好,不許你當丫環,要我叫你女先生,我娘哪點兒對不住你了?
轍花兒輕輕扶額,良久方嘆一口氣:“算了,此事只怕不是幾句話能說的清的,天也晚了,小瑤你先安頓下來,明天我請大夫來幫你看看……然後慢慢再說。”
我瞧着轍花兒滿臉疲憊,實在心疼,伸臂抱了他肩,用力貼貼他臉:“哥哥莫煩,天大的事兒,有小妹我頂着……信我信我,沒人敢對蘇家人怎麼樣的!”
轍花兒淺淺一笑,吻吻我額:“小妹乖,睡去罷。”
天都快亮了,這覺還睡的成麼?我怕轍花兒擔心,便啵啵他臉,轉身向外走,瓊小瑤亦步亦趨的跟了上來,我雖然被她鬧的不困了,可是瞧見她就煩,頭也不回的道:“你走開,我不要跟你一房睡。”
瓊小瑤冷笑道:“彼此彼此,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我跟你這種品行不端的女子一起,你不臉紅,我也要替你羞恥。”
你你……我今晚第三次想問候瓊小瑤的爺爺,罪過罪過,老人家在地底下估計也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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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真滴很努力在加快速度,想趕緊把個瓊惡人送走,真滴真滴,馬上,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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