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土地廟可真是破破爛爛啊!土地廟的廟祝是個乾瘦老頭,穿的衣服完全跟牆皮同色,再加上一臉牆色,若是不動,我還真看不出那門口還有一個人。
他正倚着牆根曬太陽,我走到門口,他才站起來,懶洋洋的對我行禮:“見過女施主。”
我一看土地爺的神像如此小巧,心裡就是一定,氣勢十足的揮手:“我要爲土地爺重塑金身!”
神像上的泥土無風自抖,簌簌而落,剛剛還死樣活氣的廟祝瞪大眼看我:“什……什麼……”
“我要爲土地爺重塑金身!”
廟祝老頭爬着就上來了,眼淚與鼻涕齊流:“女菩薩哇!你真是大仁大義,大慈大悲,大美大麗,大富大貴哇!我代表皇上和人民,代表土地爺和土地奶,代表藍天和大地……感謝你的大恩大德啊……”
他腦袋一挨地面,我頓時就覺得自己一覽衆山小了,看看土地廟也就個大盒子,兩步都邁不完就到了神像前,底氣大足,於是握拳昂頭,做勇士狀:“我還要爲土地爺修葺廟宇!”
廟祝老頭已經失語,淚如雨下,看我的眼神完全像看青天,我得意洋洋,連廟祝老頭長的實在對不起百姓都不計較了。耍夠了大爺派頭,叉着腰看看面前的神像,忽然又有點兒不確定,雖然土地爺的確有廟就有神,處處不落空的,可是這老頭有這麼**力嗎?要是當真靈異,也不會弄的連老婆都跟着一起灰頭土臉了……
從袖子裡蒐羅蒐羅,終於找到一塊乾巴巴硬邦邦的帕子,一看居然還是那天三眼借我的,我也沒捨得洗,放袖子裡都有點兒怪味兒了,趕緊再塞回去,一回手撕下一片衣服下襬,湊上去三下兩下把土地爺的臉擦乾淨,看看倒也道貌岸然的,蠻像那麼回事兒,可是我含情脈脈的注視他半天,他連一個眼神都沒給我,我立刻就感覺這事兒有點玄。
回頭時那廟祝正深情的看着我,幸好他長的實在困難,我也興不起憐香惜玉的心思,對出爾反爾也不覺得愧疚,甩手就走,廟祝哇呀呀一聲,上來就抱住了我的腳,“女菩薩!您這般虔誠禮敬,土地爺一定會降福於你的!”
呀?板上加釘麼?我忽然覺得這一臉白癡的老頭很狐狸,而且被醜八怪抱腿我也很不喜歡,於是我柔情萬分的開口:“我是很想的,可是我沒銀子。”
廟祝喉嚨口咕嚕一聲,看我的眼神帶了悲憤,嘴脣顫抖,諸般褻瀆神靈,不敬土地的話已經到了嘴邊,回頭一看土地公婆那模樣,自己先泄了氣,我也就趁機抽了腿溜之乎也。
累了一天,卻是無功而返,回到家裡連去偷看轍花兒的力氣也沒了,想起今天我去金山寺居然都沒順腿去看看佛印美人,心裡更是酸甜苦辣鹹,鞋子一踢,被子一拉就睡了,連瓊小瑤啥時回來的都不知道。
睡到半夜,肚子有點餓了,可是實在懶的動,翻了個身接着睡。
眼前忽然白霧茫茫,身子一輕,四面八方,頭頂腳底,全都被這霧氣瀰漫,接着,一個威嚴的聲音道:“蘇小妹……妹……妹……妹……”餘音縈繞,回聲連連,十分神秘,九分倫音,八分裝模,七分做樣……
我看看自己飄飄蕩蕩,很不穩當,四顧無牆,只好盤膝坐了下來:“土地爺麼?”
對面霧中很詭異的撲通一聲,不知發生了什麼,接着,無比威嚴的聲音又響起:“正……正是。”
奇怪了,我又沒說什麼,你哆嗦什麼?我正不耐煩想倒頭再睡,忽然一個激靈,哇,此時我有求於他啊!他纔是大爺神呀!我趕緊換了個狗腿姿勢,彎腰甜甜笑:“莫非是土地爺爺麼……哎呀,幸會哇……”
對面的神鼻子裡哧一聲,表示出一個這還差不多的意思,然後威嚴的:“蘇小妹,你今日爲何戲耍本神……神……神……神……”
我心裡有點兒七上八下,我雖然見過三眼,可其實真的沒見過別的神,我只有這四百一十兩銀子,拿銀子打水漂實在玩不起……我於是一咬牙一閉眼,就當對面是三眼,用瓊小瑤的粘糊腔撒嬌:“人家哪有戲耍你了……人家明明還幫你擦臉了,您出來給人家看看嘛……”
對面有人悶哼一聲,聽起來像是吃痛,靜了好久,白霧又濃重了些,有個聲音冷若冰霜:“看什麼?有什麼好看?”
呃?這是什麼狀況?爲什麼是兩個人影一起出現?忘記土地爺是有主的人了……土地爺的聲音仍舊威嚴,只帶了一絲吸氣,鬍子一抖一抖的:“你爲何聲稱爲本神重塑金身,再修廟宇,卻又不顧而去?”
我眯起眼睛細看了一下,原來天庭也絕不是雨露均沾,我家三眼這麼帥絕人寰,可這土地爺長的吧,我都不好意思形容,連老樹葉一半帥都沒有,土地奶奶的臉更是比鍋底還黑。我是完全以貌取人的,我想,長的不漂亮的神,通常法力就不高,可是嘴裡只能胡說八道:“我沒有不顧而去啊,我只是回家來拿錢。”
土地奶奶又開了金口,厚嘴脣蠕動幾下:“胡說!你當時身上的銀票,足有四百一十兩。”
我,我,我……這土地奶奶,還兼職做賊偷兒不成……
我只好拜伏下去:“奶奶明鑑,我只是想到,我尚有所求,所以想要回來寫好了,再去重塑呀修廟什麼的,好上達神聽……既然兩位大駕光臨,我跟你們說了,也是一樣。”於是乎,突突突,我把舍銀求孃的事兒說了。
土地爺咳了又咳,土地奶奶卻一口答應:“念你一片孝心,我們也是心中感動……你只管去重塑金身,大修廟宇,放手去做吧……”
我心裡頓時便是一喜,原來土地爺也是妻管嚴,大事都是土地奶奶說了算,瞧奶奶這句話,氣勢十足哇!
連活神仙都見了,而且一見就是倆,我還能有啥懷疑的?我於是十二萬分虔誠的叩下頭去,恭恭敬敬的,“請兩位神人放心,我明天立刻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