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打滾兒利滾利,滾到最後我要不要賣身抵債?
我開始拼命回憶溫八叉的音容笑貌。溫庭筠文思極爲敏捷,八叉手而成八韻,所以被稱做溫八叉。他性情風liu,縱意聲色,詞兒也是穠豔精巧,只可惜長的實在不漂亮,還有個諢號叫“溫鍾馗”,雖然也沒醜成這樣,不過,距離美人,也總有十萬八千里吧。
既然不是美人,那就沒多少看頭,我他身邊待了不過六七年,中間還有一年多的分離……細細想起來,溫八叉做過的最大膽的事兒,莫過於戲言嘲天子;最痛快的事兒呢,就是賦詩批宰相;最英雄的事兒呢,恐怕是考場救數人,最香豔的事兒,當然是跟大美人魚玄機的一段暖昧情事啦!
魚玄機是溫八叉的徒弟,本來叫魚幼薇的,後來進了道觀,才改叫魚玄機,她呀,可當真是個難得一見的大美人,要照我來想,溫八叉長的這麼難看,被這麼美的人愛上,應該痛哭流涕,連滾帶爬的撲過去,抱緊了死不鬆手纔對。而且魚玄機還給他寫了好幾首情詩……像我,三眼半首詩也沒給我寫過,我不是還哭着喊着要嫁給他麼?就不能學習一下我死纏爛打,撞破南牆也不回頭的精神……可他倒好,風liu一輩子,關鍵時候玩兒高風亮節,讓我想破了腦袋,都想不明白他是爲啥把個大美人拱手讓給了貴胃公子李億……
好吧,就從這春心許名師寫起吧!雖然這兩個一個是醜男人,一個是美女人,全都不討我喜歡,可是,花前月下的事兒,我最有天賦,寫的最順啦,沒兩天便一揮而就。寫完瞧一瞧,別說三百六十兩白銀,便連三兩六錢白銀也是不值,只好又絞盡腦汁的湊來湊去,勉強又湊出了些些章節,看看仍舊心虛,只好捧去找轍花兒。
軾轍二人事母至孝,自孃親亡故之後,爹又是病體難安,容色眼見憔悴,直到當今聖上下詔追封孃親成國太夫人,神氣間才略覺輕鬆。
我到他書房時,正是黃昏,他正執筆做畫,瓊小瑤站在一旁,一手拈了袖,伸手徐徐磨墨,已經都磨了老大一灘了,仍舊不停手的慢慢磨着,儀容十分優美。
怪不得幾日都不見瓊小瑤的人影,原來在這兒紅袖,哦不,白袖添香夜做畫。瓊小瑤雖不是蘇家人,卻也一直在陪着服孝,此刻着了一身素白的衣裙,不施半點脂粉,可是不知爲什麼,看起來總覺得怪怪的。我偏頭細細看過去,她的裙裾竟是白線嵌着銀絲精繡而成,雖是素色,卻極是細巧華美,若不是在陽光之下,絕對瞧不出來。那孝服也不似尋常寬大,處處精巧,纖腰一束,裙襬如花兒鋪展,儀態翩躚。
瓊小瑤當真心靈手巧,孝服也能穿出花兒來。我感嘆了一下,仍舊去瞧轍花兒,他顯然比平日清瘦了好些,神色專注,臉上一直都沒有笑容,直到畫完了,接過瓊小瑤適時遞上的帕子,一邊抹手,一邊看着那畫,仍是鬱郁之色。
唉!我來的似乎不是時候。我正抽身想走,轍花兒已經看到了我,輕聲叫道:“小妹!”
“啊,哥哥。”
他點點頭,神色甚和,溫言道:“做什麼呢?還不進來?”
瓊小瑤便在窗內向我福身,叫:“小姐。”
我趕緊推開門走進去,轍花兒坐下來,我便偎去他膝上,他嘆了口氣,用額頭抵着我的頰,輕聲道:“小妹。”
“嗯。”
他又嘆氣,然後振作了一下,瞥眼我手中的書稿:“小妹這是做什麼?做詩麼?”
我看他這樣,心裡可真是難受,卻又不知要怎麼安慰,猶豫了一下,偷眼看看他的臉色,然後陪笑:“我想請哥哥幫我瞧瞧這書稿……”
他點點頭,接在手中,溫言道:“是什麼?”
“是溫八叉,嗯,大約可以算是溫八叉的野史吧。”
“溫庭筠?”
“嗯。”
轍花兒微微搖頭,翻了開來,看了幾眼,便擡頭驚訝的看了看我,卻沒說什麼,又復低頭去看,瓊小瑤本來一直循規蹈矩的站在一旁,見他驚訝,似也覺好奇,不動聲色的移步過來。
轍花兒看的很慢,細細的逐字逐句的讀,一直到看完,把書稿啪的一合,站起身來,帶了笑,朗聲道:“極好!我家小妹,當真不愧這才女之名!”
呀……我雖然臉皮厚,也有點抗不住這讚歎,才字沾不了邊,色字倒是真的,風花雪月的事兒,人家一向比較有興致。
轍花兒已經伸手拉我過來,推開書桌上的紙張,攤開書稿,半開玩笑的道:“且讓小人幫才女略略潤色一下吧!”
我趕緊點頭,他便執了筆,在那書稿上勾勾畫畫,什麼地方需要添,什麼地方不妨刪,寫到興頭處,還會加兩句批語,筆走龍蛇,不一會兒便即寫完,推還給我,含笑道:“我賭小妹才女之名必將名滿天下。”
我趕緊接過,笑道:“我賭哥哥才子之名定會流芳千古。”
他呵呵一笑,撫了撫我的頭髮,溫言道:“去修書稿罷,修好了,再給哥哥瞧瞧。”
“好,好,好。”我見他神色柔和了好些,心裡也覺輕鬆,把書稿塞進懷裡,伸臂抱了轍花兒,笑道:“哥哥,你明日陪我去金山寺好不好?”
轍花兒微微彎起脣角:“金山寺?小妹想去?”
“是啊,我有事情想求佛印。”
轍花兒微一沉吟:“成,我一早去看過爹,若無他事,就過去找你。”
“好,好。”
轍花兒淺淺的笑,象平日一樣低頭蹭蹭我的鼻尖,然後抽開身去洗手上的墨跡,我正注視他的背影,瓊小瑤已經靠到我身邊,微咳一聲,壓低聲音:“小姐,你怎麼這麼不識大體?老夫人剛剛過世,二公子有多少事情要理?這時候去做那些訪僧問道的閒事,也實在太不是時候了……”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卻恰恰好可以讓我和轍花兒都聽到,轍花兒長嘆一聲,回過身來:“不錯,小妹,你若是不急,過些日子,哥哥再陪你罷!”
瓊小瑤一臉惶然的退了開去,受驚小白兔一樣的神色我見猶憐,轍花兒溫和道:“小瑤,我不是怪你,你說的有道理。”
我張了張嘴,又咽了回去……我只不過想向佛印討個健身長壽的法子罷了,總不成孃親已經去了,爹爹還一直躺在牀上……可是,哥哥既然不想去,那隻好我自己去了。
---------*---------*---------*----------
月底啦,求票求票,拿着袋袋轉圈兒收票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