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們一直捱到戌時才走。出門時,好多人臉上都十分之意猶未盡,顯然是八卦之心未能充分滿足,深閨果然是最寂寞的地方,我無疑是雪中送炭的娛樂源。?
下午其實倒是本色表演,可是口若懸河的說了一個多時辰,加上指手畫腳,也累的不輕。權且坐在椅子上晃盪,看着丫環下人們來來回回的打掃,轍花兒說道今天是我第一天講學,要來接我回家的,看時辰也差不多了,卻不知爲啥還沒來。?
我於是趴去窗口,看着蘇府的方向,門口有人輕咳了一聲,討厭,這時候還有食客上門,就錦繡茶樓的茶香是不是?我頭也不回的嚷了一句“茶沒了,打烊了!”。?
他又咳了一聲,聲音大了些,帶些着惱。卻顯然是男子的聲音,咳什麼咳,不曉滴人家累了呀!我眼睛仍是看着蘇府的方向,一邊哼哼道:“都說打烊了!再說這是女子茶樓!男人不能進的。”?
門口再無聲息,隔了一會兒,女裝花無期走到我身邊,站定了,卻一直沒說話,也不走開。我有點兒詫異,側頭看了他一眼,花無期正眉眼彎彎,笑的十分狐狸,我被他看的發毛,問道:“怎麼?”?
他意味深長的笑:“小妹呀,你真讓我感動。”?
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我立時升起十二萬分的警惕:“你又要我做什麼?”?
他笑的那般無辜又優雅:“你居然爲了維持我這女子茶樓的聲譽,連心上神都毫不猶豫的趕走了,我豈能不感動呢……”?
“什麼?什麼心上人?”?
“心上‘神’,不是人,是‘神’!”花無期咬重那個音,笑眯眯的指指門口,我回想那一聲咳,心便是撲通一聲:“三眼?”?
花無期含笑點頭,我一時又氣又急,跳下地就向外跑,一口氣來來回回竄了幾條街,自然是連三眼的影子都沒見到。回想這些日子被花無期纏的。整日瞎忙,休說沒見三眼,便連想想也少,現下好容易他主動上門一次,居然被我趕走了……鬱悶,不活了不活了!飈淚捶地!?
有點兒垂頭喪氣,身邊卻有人熱情招呼:“蘇先生,回府呀?”要不是那個蘇字我很熟悉,這個新稱謂,還真是拉不回我的思緒,我回過神來,趕緊站直些,對她笑笑,看走的這路,的確是回蘇府的路,索性就加快腳步向回走,不一會兒也就到了。?
都是轍花兒,說接不來接,說話不算數,害我連三眼都得罪了,我跳進門。便欲大興問罪之師,叫“哥哥!”?
門裡有人應了一聲,接着有人迎了出來,我個子小,又正低頭上臺階,先看到那下襬,第一反應就是,轍花兒發福了呀……再喘吁吁登上兩階,擡頭一看,訝然道:“大哥!”再也想不到,這人居然是蘇軾。想想這都快三個月了,也該回來了,久別重逢,心生親暱,急跳上去攬了他頭頸,叫:“大哥!”?
蘇軾風塵僕僕,顯然纔剛剛卸下行裝,含笑撫摸我的頭髮,笑道:“幾日不見,小妹卻也長高了些。”?
通常久別重逢,逢的是老人,一定會說你胖了,逢的是兄嫂,一定會說你高了,逢的是弟妹,一定會說你俊了……古今同理,若是以前,我一定會悄悄翻個白眼,可今天不知爲啥。卻聽着順耳,只是笑眯眯的抱着他手臂。?
有人從廊下急轉出來,一眼看到我們,急停住腳,微微一笑,卻是嫂嫂。重色輕妹的蘇軾急拖開我迎上,挽了手笑道:“做什麼跑這麼急?”?
嫂嫂還真是二十四孝賢妻,自蘇軾走後,深居簡出,連見面都少,同在一家,卻也是久別重逢了,今天看起來,似乎更見嬌美。小夫妻於是一番眉來眼去,看起來是似乎是預約了一下晚上的活動之類。?
晚飯家裡人是難得的全,爹的氣色也很不錯,提到娘,難免又是一番悵然。我不免要想,我得縫個棉的墊子纔好,要不然爹要是晚上去樹洞,實在有點兒涼。想到針線活兒,才忽然發現瓊小瑤居然沒在。連着蘇軾帶回的墨香和硯香,一屋子下人來來去去。卻唯獨不見美丫環瓊小瑤。我正轉來轉去的找,忽聽爹放了筷子,含笑道:“這每天的穀米藥粥,倒真是宜口補身,別出心裁。”?
轍花兒被他一言提醒,笑應道:“是啊,爹的氣色,好了許多。”一邊說着,環顧一圈,笑向身邊的下人問道:“小瑤呢?怎麼不見?”?
那人躬身回道:“瓊大姑娘在廚房幫手呢。”?
爹含笑道:“這些日子,也辛苦她了。”一言過了。倒也無人在意。於是衆人依舊吃飯,依舊漫聊,談天說地,極是融洽。好像自從孃親去後,這餐桌上便沒了食不語的事兒,雖則大半仍是吃素,偶爾卻也能見些葷腥。?
吃過飯,爹體諒蘇軾旅途勞頓,便吩咐他去休息,蘇軾應聲,便與嫂嫂相攜去了,爹問了我幾句錦繡茶樓的事兒,也便回房去,便只餘了我跟轍花兒,轍花兒笑邀我道:“咱們去看看小瑤吧,有日子沒見她了。”?
我無可不可,隨口答哦,於是便向廚房走,蘇府的廚房,本來離我的房間蠻近,我常常趴在房裡聞味兒,就能聞出當天的菜系,後來瓊小瑤來了,不知爲啥,說了一番道理,於是娘便應了,把角落裡下人混居的小房中騰出了兩間,做了廚房,倒甚爲清靜。?
我跟轍花兒一路走去,邊走邊聊,轍花兒細細問我茶樓的情形,一邊訝笑,一邊誇我機敏,我也不免沾沾自喜。還未走到,便聽咣噹一聲,似乎有什麼重物倒在地上。我們快走幾步,廚房已經在眼前。側邊一間小屋,據說便是瓊小瑤所居的地方。卻是門窗緊閉,轍花兒上前敲了兩下,叫:“小瑤,小瑤!”?
房內一陣噼裡啪啦,顯然有人在,卻沒有人應聲,也沒有人來開門,轍花兒甚爲訝異,略用力拍了幾下,又叫:“小瑤,小瑤!是我。你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