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六節 方谷城

軍官體系是文明時代的軍隊基礎。

北方蠻族的管理體系與軍事編制頗爲類似:十人首是基層軍官,百人首爲中層,千人首是高級將領……按照這樣的管理配比,整個戰團從構成到具體行動指揮很容易搭建框架。

天浩制定的計劃相當龐大:全殲鋼牙之王率領的軍隊,殺光包括親衛在內的精銳,其餘的部分在昏迷中押回磐石寨,接受從心靈到肉體的勞動改造。

這是第一階段作戰計劃,目前成功了一半。

雷角城的援軍一直沒有出現,天浩只能被迫執行後備計劃。

磐石寨現在有大批豕人成員,天浩進行了全面總動員,除了身體衰弱的老人和兒童,壯年男女統統上陣。除了鋼牙城,鐵齒轄下的部族各城寨,實力最強,人口最多的就是方谷城、連立寨、雙堆寨、前興寨和全宇寨。在鐵齒看來,這次出兵征討沒有任何懸念,強大的軍隊足以對磐石寨形成碾壓之勢,所以族內各城寨紛紛加入,希望從中得到豐厚的戰利品。

各城寨派出了他們最強大的戰士。然而事實與想象之間的區別是如此之大,本以爲初戰告捷,獲得數量龐大的糧食,沒想到所有人在飽食中沉眠,被以逸待勞的磐石寨戰團在昏迷中殺死。

所有派出的戰隊都有數百名豕族人。目標各城寨的士兵被抽調一空,防禦能力大打折扣。只要剝下死者身上的衣服,以豕人爲前鋒,冒充獲勝返回的軍隊,很容易就能騙開寨門,攻入其中。

天浩的命令直截了當:殺光所有反抗者,將各城寨的剩餘人口全部抓走。

一個幾千人的小寨子想要併吞多達數萬的部族,聽起來簡直是笑話。

天浩並不狂妄,這一切都建立在牛偉邦派出增援部隊的前提下。

現在情況有變,他只能放棄一部分既得利益,分兵進攻鋼牙部各個城寨。

決不能讓鋼牙部的豕族人有喘息之機,否則等到明年春天,他們會產生新的鋼牙之王,集中全族之力進行報復。

……

三天後的凌晨,天浩帶領第五戰隊抵達了方谷城。

這是一座用土坯建成的城市。在北方大陸,區別“城市”與“寨子”的標準有兩個:一是人口必須過萬,二是擁有城牆。土坯的堅固程度當然比不上磚石,卻勝在簡單,就地取材,只要肯花力氣,夯實地基與土坯,修築而成的城牆倒也還算堅固。

騙開城門的過程比想象中容易得多:黑齒穿着一套從方谷城侍衛身上剝下來的衣服,帶着幾十個身材高大的豕人戰士,操着本族特有的說話腔調,以城主派他們回來調兵爲理由,在衛兵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詐開了城門。

臨時擴編的第五戰隊有一千五百人。

曲齒揮舞長柄戰斧,目露兇光,帶着連他自己都覺得恐懼的狂暴力量,當場將迎面走來的一名豕人男子頭顱砍飛。

這幾天,曲齒覺得從靈魂到肉體已經不屬於自己,歸於神靈。

崮山寨全體投靠磐石寨的時候,他覺得那是遠離死亡,走向希望的開始。

“你爲什麼不跑?”一腳踢開滾落在地的人頭,雙目通紅的曲齒揮舞戰斧撲向下一個目標。

“你們爲什麼一點兒警惕性都沒有?”他喃喃自語着,砍下另一顆人頭。

沒有第二個人聽到他自責的聲音。

曲齒知道終究會有一天會把屠刀對準曾經的同族。邏輯上的痛苦對他來說是一種折磨。得知鋼牙之王派出大軍的時候,曲齒感到恐懼,他不想死,尤其是不想死在同族刀下。

三天前的深夜,在那片到處都是昏迷同族的雪地上,曲齒有生以來第一次對陰謀與智慧產生了崇拜感。他知道自己的選擇沒有錯,繼續呆在崮山寨,繼續保持鋼牙部成員的身份,只會讓自己死得更慘。

剛開始屠殺同類的時候,曲齒內心充滿了牴觸。

他很想衝到天浩面前,哀求着改變那道殘忍至極的命令。

大哥黑齒死死拉住他,與其說當時是低聲勸解,不如說是警告:“老二,別忘了,我們都發下血誓,從離開崮山寨的那一天,我們就不再是豕族人,而是牛族人!”

殺得人多了,也就麻木了。

曲齒從未想過要違背天浩的命令,他只是覺得磐石寨的年輕頭領已經不再是心目中最初的印象。他很強大,同時兼有狐狸的狡猾,餓狼的殘忍,暴熊的蠻橫,以及令人畏懼,頭皮發麻的野心。

但有一點必須承認:阿浩對同族真的很不錯,他從不獨享任何好處,只要願意發誓加入牛族,他會把你當兄弟。

“跑啊!”鋒利的鋼斧從空中劃過,一個豕族壯漢慘叫着翻倒。

曲齒殺紅了眼,強烈自責與對生存的渴望在腦海裡衝撞,越來越多的鮮紅籠罩了雙眼,鼻孔也被濃烈血腥味刺激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他像一個失去理智的瘋子,以最兇猛的狀態衝進人羣,撞翻攔在前面的反抗者,殺戮使他的愧疚一點點磨滅,慘嚎與尖叫代替了對神靈的祈禱。

“……我是牛族人……”一邊殺,一邊在機械兇狠的動作中自言自語。

“你們不是我的同族,你們是敵人……”曲齒反覆在心裡說服自己。

不說服又能怎麼樣?

難道還要我像從前那樣,忍飢挨餓,缺衣少食?

我從生下來就是鋼牙部的一員,幾十年過去了,我老老實實服從鋼牙之王的命令,被其它部族僱傭南征北戰,前前後後砍下來的腦殼沒有一百也有幾十,有其它部落的人,也有我的同族。

他們都是敵人。

到頭來,我得到了什麼?

“殺啊!”雙眼通紅的曲齒開始咆哮,猙獰的面孔活像魔鬼。

你們統統都是我的敵人!

老子是豕人,牛族部落裡的豕人!

方谷城的守衛者做夢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警戒部隊很快被殺得七零八落,他們在恐懼與尖叫中四散奔逃,將可怕的消息傳遞到城市每一個角落。

身穿盔甲的天浩大步走進方谷城。

近在咫尺的死亡面前,恐懼會變成一種瘟疫。

這座城市很多地方燃起了熊熊烈火,戰爭與焚燒是一對雙生子。沿着寬敞但不平整的大路一直向前,天浩清清楚楚感覺到來自正前方的血腥與殺戮。

越來越濃重的恐懼朝着周圍蔓延。

女人抱着孩子從燃燒的房屋裡逃出來,在凶神惡煞攻擊者威逼咆哮下朝着城市中心廣場拔腳狂奔。老人一路跑得跌跌撞撞,他們臉色發白,腿腳哆嗦得不聽使喚,好幾次被追趕在後面的破城者踢了屁股。

天浩堅硬的嘴脣曲線開始變得柔軟,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微笑。但這種表情在敵對的豕族人眼裡,卻顯得冷酷又猙獰。

戰前訓練很有用。

所有進攻者異口同聲發出狂吼:“放下武器,繳槍不殺!”

簡單明瞭,就算是腦子不夠用的白癡多聽幾遍也能明白其中意義。

街道上遍佈屍體,被砍斷的殘肢浸泡在冰雪與鮮血混合的液體中。有人的頭蓋骨被整塊削飛,有人的腸子流了出來,還有人不知道爲什麼被弄瞎雙眼,跪在地上雙手朝着周圍摸索,在痛苦的哭喊中哀求。

天浩大步走過去,反手掄起長刀,對準那個可憐的瞎子脖頸狠狠劈下。

磐石寨沒有多餘能力供養重傷的殘疾人。這是部族之間你死我活的戰爭,決不能心慈手軟。

從城市各個角落發出的哀求與告饒是如此管用,它們成倍擴大了恐懼對人心的遏制效果。看着最勇猛的戰士被破城者當場格殺,好幾把長刀將一個活人當場劈成碎塊,燃燒的火焰驅散了寒冷空氣,甚至有着把氧氣消耗一空,讓這裡所有人的活活窒息……很少會在這種時候產生想要反抗的念頭。他們本能的逃跑,同時催促着認識的人這樣做,儘量離可怕的殺戮魔鬼遠一些。

當然,偶爾也會有人站出來,他們很勇敢,揮舞着武器反撲,是真正的英雄。

他們畢竟是少數,何況歷史早已證明在這種時候站出來充當英雄的人都死得很慘。尤其是冷兵器搏擊,一個受過訓練,配合默契的戰鬥小隊可以幹掉任何高手。

位於方谷城中心位置的空地上,密密麻麻擠滿了人。

半年前,平俊帶回了方谷城的情報。天浩腦海裡牢記着這座城市的詳細平面圖,以及具體的守備部隊兵力分佈情況。

方谷是一座小城,無論規模還是人口都比不上赤蹄城,更比不上雷角城。出於安全考慮,只在城市南面和北面各開了一道城門。從地形與防守來看,這樣做當然沒有錯。但也正因爲如此,天浩才放心大膽將麾下戰隊分爲兩部分,以豕人爲先鋒騙開城門,進城後首先滅掉守備部隊,從前、後兩個方向對這座城市展開碾壓。

曲齒不知道從哪兒搬來一把椅子,放在可以俯視整個空地的高臺上。天浩手持長刀大步走到近前,坐下,他的姿勢張揚,雙腿分得很開,左手杵着膝蓋,持刀的右手粗壯有力。他故意沒有擦掉濺在身上的血,這使他看起來平添了幾分殘忍,以及威嚴。

臺下,是從城市各個角落驅趕到此的豕族人。放眼望去,粗略計算,大約在八千人左右。

“我叫天浩,是磐石寨的頭領。從現在開始,你們就是我的俘虜。”

同樣還是用薄鐵皮捲成喇叭,擴音神器發揮出與從前同樣的特殊魔力,臺下的豕族人聽得瑟瑟發抖,茫然無助的眼神從不同方向釋放出來,集中到高臺頂端的天浩身上。

“鐵齒已經死了,元圖也死了。”天浩擡起左手,比劃了一下,站在側後的曲齒連忙快步上前,他摘下掛在腰上的兩顆人頭,抓住頭髮,將其高高舉起,讓所有人都能看見。

天浩被迫做出殺死鐵齒的決定。得不到來自牛偉邦的增援,他必須把這個最大的危險隱患儘快消除,無法按照預定計劃將其送往雷角城報功。

元圖是方谷城的城主,他隨同出征,吃過摻有麥角菌的食物昏睡,人頭被曲齒隨身攜帶,現在派上了用場。

“如果不相信,你們可以自己看看。”隨着天浩發話,曲齒用力將兩顆人頭拋出,翻滾着落在人羣中間,引發了陣陣尖叫。

並不是所有豕族人都心甘情願認輸,強壯能打的男人還有很多,然而城主和族長的腦袋就在眼前,潛藏在心底的那一絲絲懷疑,也隨着殘忍冷酷的事實煙消雲散。

“你們已經敗了。”天浩左手拿着話筒,發出足以讓每個人聽見的響亮聲音:“元圖帶走了這座城市的大部分存糧,你們熬不過這個冬天。去鋼牙城求援更是個笑話,我估計你們走到半路就會被餓死、凍死……你們哪兒也去不了。”

“跟我走吧!去磐石寨,改變你們目前的身份,忘掉豕族,成爲一個真正的牛族人。”

這些話不可能對所有聽者產生效果,但其中總有些人會產生共鳴。

一個揹着孩子,手上還牽着一個孩子的女人猶豫着問:“去你的寨子?那……那你會給我吃的嗎?”

天浩很滿意她出現的恰到好處。擡起手,朝着那個方向指了一下,兩名親衛立刻跑過去,從人羣裡把女人和她的孩子帶出來。

“把刀給她。”天浩的目光隨即從親衛轉移到女人身上,他循循善誘,富有磁性的聲音聽起來令人無法拒絕:“只要你發下血誓,永遠效忠於我,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不等女人回答,天浩捏了個響指:“把吃的端上來。”

曲齒扛出一口袋事先準備好的肉乾和麪餅,當場解開繫繩,把袋子裡所有食物暴露在空氣中。

“我發誓!我現在就發誓!”事實擺在面前,飢餓的身體無法抵擋來自食物的魔力。女人連忙揮刀割開手掌,急促而堅定的對着神靈發下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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