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黃金,需要銀子。鎖龍關封閉了我們兩族之間的正常貿易通道,我一直想擴大貿易規模,所以選擇了你。”
伊麗莎白思考着這些話的正確性,猶豫着問:“這就是你的目的?”
天浩輕蔑地笑笑,反脣相譏:“你有什麼值得我圖謀的?你的家族在我看來就是一堆垃圾,再看看你自己,有什麼能吸引我的地方?說實話你長得不算漂亮,身材也不好,你看上就像一個粗鄙的鄉下丫頭,而我……是一位尊貴的領主。”
有自誇的成分,炫耀則更多,主要是爲了引起對方注意。
苦難艱難的人生總會讓人提前成長,經歷死亡威脅之後,伊麗莎白的心智思維與同齡人有了很大區別:“我能得到什麼?”
“我會幫助你幹掉所有競爭者,讓你成爲真正的艾爾普索女伯爵。你還可以從這樁生意裡得到一部分收益,百分之十,不能再多了。”天浩意味深長地說。
少女思考了很久,像大人那樣認真地點點頭:“成交。”
……
天浩把日常辦公地點從磐石城移到了漁村。
在大陸北方,白人是所有野蠻人眼中的魔鬼。磐石城人多嘴雜,泄密的可能性很大。漁村的人也不在少數,活動範圍卻成倍縮小。天浩下令騰出幾座倉庫用於安置“黑曜石號”的船員,又另外給博納爾和伊麗莎白單獨安排了房間,整個區域由領主衛隊負責,分爲內、外兩道嚴密的警戒線。
包括碎齒在內,天浩臨時抽掉了一批人來到漁村,由自己親自授課,白人水手在旁邊參與指導,進行高強度的英文學習。
他現在可以確定這個世界沒有偏離“老嬤嬤”所說的大致框架。佔據大陸南方的白人已經消除了文明時代語言隔閡,所有王國及教廷均使用英文。
按照伊麗莎白和博納爾的說法,教廷內部有部分神職人員拒絕使用英語,他們以一種稱之爲“神語”的文字進行溝通。伊麗莎白早年的時候曾跟着家庭教師學過一些皮毛,天浩讓她在紙上寫了幾個神語字母……緊接着,他淡淡地笑了。
所謂神語,其實是拉丁文。
所有休眠者都接受過系統訓練,只有最優秀的人才有資格入選。天浩對英文掌握得很熟練,拉丁文的熟悉程度略低,他還能說上一些簡單的法語,日語和泰語也能基本滿足日對話。之所以學會後面兩個小語種,倒不是訓練機構的要求,完全是出於男性本能。
軍人也有愛情————朋友給天浩介紹了一個在芭蕾舞團工作的女孩,她雖不是團裡的臺柱,卻有着令所有女性爲之羨慕的曼妙身材。那時候她最嚮往的國家就是英格蘭和俄羅斯,認爲那是芭蕾藝術最爲繁盛的所在地。這與崇洋媚外扯不上關係,她一心只想跳舞,成爲歌劇院舞臺上最耀眼的那隻白天鵝。
她是一個博學且極其聰慧的人。劇團經常有涉外演出任務,與各國人士接觸頻繁,爲了便於交流,她連續學會了四門外語。不算精通,能日常對話的那種。女孩很喜歡天浩,兩個人約定過兩年彼此事業上有所建樹的時候就結婚。天浩對未來老婆很是佩服,在她的帶動下,對外文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她去法國參加芭蕾舞比賽,就再沒有回來。
比賽期間外出遊玩,她在盧浮宮外面遇到一個手持標語的白人婦女,對方聲稱是環保主義者,正爲了改善地球環境努力籌款。心善的她拿出十歐元鈔票遞過去,誰知對方接過錢卻不肯走,嚷嚷着“既然你答應捐款,就必須一次給夠五千歐元”之類的話。
事情到了這一步,誰都知道遇上了騙子,外加訛詐。她想要轉身離開,卻來不及了。兩個身材高大的白種男人擋住去路,搶奪她的手提包。爭鬥中,她被捅了一刀。
國外遠沒有自由主義者叫囂得那麼好,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卻沒人上前制止,也沒人幫着打電話報警或叫救護車。她在血泊裡掙扎了一個多小時,慢慢的死去。
學習英文非常的難,碎齒感覺這是比同時面對上百頭暴鬃熊更可怕,更令人絕望的任務。
“必須學會,尤其是日常對話,必須熟練掌握常用單詞和短句。”天浩的態度很堅決,絲毫不容商量:“聽不懂他們的語言就無法進行交流,哪怕再難也必須學。”
“爲什麼?”碎齒對此無法理解。
天浩彎腰撿起一根樹枝,蹲下身,在腳下的沙地上隨手畫出整塊大陸的基礎輪廓,然後用樹枝在鎖龍關的位置劃了一條線:“這是鎖龍關,從這裡開始,分爲南北兩部分。”
地圖整體像一個加寬加大的長方形,天浩劃的那條線位置偏北,由此可以看出大陸有四分之三控制在白人手中。
“他們佔據的區域很大,遠遠超過我們。白人還擁有更多的優勢。他們的科技比我們先進,早在很多年前就學會使用火藥,造出了火槍。他們對貨幣的理解超過任何一個野蠻人,就算是全力推行貨幣制度的獅王也不及他們當中的小商販。他們建立了無數城市,五大王國總人口加起來超過三十億,粗略計算,是我們所有部落總人口的好幾十倍。”
“他們對我們充滿敵意,所有國家連同教廷一起組建了聯合軍。據目前掌握的情報,五大王國和教廷麾下的正規軍連同隨時可以徵召的後備人員,總兵力大概在三千萬左右。”
“我們呢?所有部落加起來,總人口也不過兩千萬左右。牛族只有兩百萬人,獅族最多,超過四百萬。你可以想象一下,他們的總兵力比我們的總人口還多,這仗怎麼打?”
碎齒對數字沒有太過直觀的概念。他屬於那種沒有數學天賦的類型。如果不是成爲天浩身邊的親衛隊長,在祭司們的教導下學會了很多東西,他愚鈍的腦子可能永遠只會計算百以內的加減法。
三千萬軍隊?
碎齒眼前晃動着密密麻麻龐大的螞蟻大軍。他見過螞蟻巢穴,小時候爲了弄到一口食物經常挖開這種小生物的家,然後在旁邊擺上一個很大的陶盆,盆地抹上一點花蜜或蜂蜜,螞蟻會循着氣味爬進來。人站在旁邊,手裡握着一根底部粗大且清洗乾淨的木舂,等到盆底的螞蟻逐漸聚多,就輕輕舂下去將其碾死。後面的螞蟻不會顧及前面同伴的傷亡,依然爲了食物奮勇向前……這個過程會持續很久,被木舂碾死的螞蟻也漸漸堆積起來,越來越厚。
摻上少許麪粉,把這些螞蟻捏成團,按成扁圓的餅,撒上鹽,放在炭火上烘烤,是一種口感很不錯的美味。
那樣的一大盆螞蟻應該有三千萬了吧?
碎齒骨子有着不肯服輸的堅強性格,他咬了咬牙,表情變得有些猙獰:“三千萬……他們……他們都是些不經打的小矮子,我一個人就能幹掉上百個那樣的傢伙。”
天浩冷笑道:“如果是肉搏,我不懷疑有這種可能。但是你得明白,南方白人從幾十年前就很少使用刀劍,他們的所有士兵都配備了火槍。那是一種改變戰爭進程的武器,是弱者滅殺強者最有效的工具。不要說是一百個,就算十個白人士兵同時開火,你根本無法抵抗,當場被打成篩子。”
碎齒徹底沉默了。
除了年輕的領主,他只相信神靈。
“……大人,我們該怎麼辦?”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緩緩佔據着碎齒的心,他用力抹了一把臉,認真地問:“只要學會那種繞來繞去的文字,跟他們說同樣的語言,就能打贏他們,砍掉他們的腦袋?”
“我們需要了解他們的一切。”天浩擡高右手,用手指輕輕點了一下碎齒的前額:“學習、溝通、瞭解,進而尋找他們的弱點,只有這樣,才能持續不斷的勝利。”
碎齒醜陋的臉上浮起狂熱:“我明白您的意思,我們要學會製造他們的武器。”
“不只是這麼簡單。”天浩笑了:“還有玉米和馬鈴薯。獅族人對我們嚴防死守,但這個世界上除了他們之外,還可以在其它地方找到這兩種寶物。”
“您指的是白人?”碎齒頓時變得激動起來:“白人領地上也能找到玉米和土豆?”
天浩沒有解釋,他笑着拍了拍碎齒的肩膀:“努力學習,你遲早會成爲一個大人物。”
……
伊麗莎白從未想過自己會在野蠻人的地盤上接受形體教育。
寬敞的房間裡沒有傢俱,整齊鋪就的木地板打磨光滑,四周牆壁上裝着木頭橫杆,與文明時代唯一的區別,就是缺少了鑲嵌在牆上的鏡子。
天浩緩步走進房間,手裡照例拿着一根柔韌性極好的樹枝。他注視着站在面前的少女,語氣比平時略顯溫和:“開始上課吧!”
她身上只有一件裹胸,再加一條很短的內褲。
倒不是天浩吝嗇,而是以鹿族人的目前的織造技術無法生產高彈面料。緊身練功服就不要想了,沒有出現化學工業之前,人類服裝仍以結實耐用和保暖爲第一要務。當然夏天可以穿得較爲單薄,至於舞蹈訓練就沒那麼講究,一切以寬鬆舒適爲主。
十五歲的伊麗莎白骨骼發育已經成型,大幅度壓腿之類的動作並不適合,天浩對她的日常訓練只能集中在基礎方面。
半蹲,雙腿標準外開爲一百八十度,腳尖、膝蓋、胯部和肩膀必須在同一平面上。
全蹲,在上一姿勢基礎上向下半蹲,雙腿必須蹲至最深處,關鍵在於腳跟不能產生力量主動推起。
小踢腿,用腳帶動腿部向空中踢起,動作要敏捷,有力迅速地提出與收回,胯部保持穩定,腳部拋出與收回前必須確保足尖繃直,擦掠地面。
除此之外,還有一系列極具標準化的動作。
所有這些都是天浩從女友那裡學到的經驗。熱戀中的青年男女有專屬於他們的甜蜜,天浩在靶場上手把手教女友如何使用槍械,她在舞蹈訓練室裡教天浩跳芭蕾,還專門給他買了一套男式緊身練功服,美其名曰:你讓我熟悉你的日常工作,我幫你走進舞蹈藝術的殿堂。
一個小時過去了,伊麗莎白覺得自己渾身上下每一塊肌肉都在痠疼中呻吟。
她見過其他貴族女孩學習芭蕾,那時候覺得很羨慕,現在有了同樣的經歷,才覺得這種事情很可怕,遠不如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優雅。
她本能的想要偷懶,天浩手中的鞭子毫不留情抽打過來。
“要麼訓練,要麼死,你自己選擇。”
“你長得一般,不算漂亮。你現在正處於發育時期,但身體已經走樣變形。一個優雅美麗的女伯爵身上決不能有一塊贅肉。除了通過刻苦殘酷的訓練重新塑形,根本沒有第二種方法。”
“我很忙,不可能把所有時間都浪費在你身上。你只有六個月,我必須在規定時間內看到成果。如果你拒絕訓練,我只能另選別人。呵呵……尊敬的艾爾普索女伯爵,你應該聽過一句諺語:在這個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人。”
沒有音樂,只有單調的節拍。
這是天浩無法克服的短板,雖然他會彈鋼琴,也能裝模作樣拉上幾段簡短的小提琴樂曲,卻畢竟不是音樂專業科班出身。更糟糕的是,北方蠻族對音樂的理解來源於戰吼和巫術,他們喜歡戰鼓,喜歡放開嗓門酣暢淋洗地唱,在狂熱與野蠻中揮灑令人震撼的藝術細胞。
沒辦法,北方與南方,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
夜深了。
天浩坐在房間裡處理公文。
得益於紙張在磐石領的全面運用,現在從各村寨傳過來的消息都寫在紙上,內容也不會因爲獸皮卷大小限制被迫縮減字數,儘可能言簡意賅,比過去要仔細豐富得多。
博納爾端着一杯熱氣騰騰的黑葉茶走進房間,小心翼翼擺在天浩側面的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