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艾爾普索家族已經衰落,很多年沒有得到國王的召見,以後大概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但不管怎麼樣,這畢竟是一個擁有伯爵封號的家族,而且頭銜只有一個。爲了爭奪這唯一的權力封號,老艾爾普索的子女明爭暗鬥,開始了你死我活的互相算計。
博納爾早年是一名扈從,他厭倦了戰爭與廝殺,流落到艾爾普索家族,成爲一名普通侍衛。老艾爾普索指派人員有着很大的隨意性,博納爾成爲了伊麗莎白母親身邊的護衛,出於對騎士教條的堅定信仰,再加上寂寞女主人與強壯侍衛之間的傳統愛情劇目,博納爾一直把伊麗莎白看做自己的親生女兒,悉心關愛,不容她受半點侵害。
按照家族繼承順位,伊麗莎白排在第三十一名。
繼承家業成爲女伯爵是不可能的,無論博納爾還是伊麗莎白本人從未有過不切實際的幻想。他們打算離開這個家,到城市邊緣買一套便宜的小房子,安安靜靜渡過餘生。
現實卻不允許這樣做,爭鬥中的艾爾普索家族成員根本不相信世界上有“主動退出”這種好事。他們派人追殺伊麗莎白,要不是博納爾拼死力敵,她早就變成了腐爛泥土的一部分。
撒克遜王國之內已經難以立足,無奈之下,博納爾只能帶着伊麗莎白從海路離開,前往其它國家避難。
船長是博納爾的老朋友,他對伊麗莎白的遭遇很同情,主動邀請他們上船,讓伊麗莎白喬裝打扮成爲水手。按照計劃,他們將前往金百合王朝,在那裡安頓下來。
“黑曜石號”是一艘私人商船,常年往返於金百合王朝與撒克遜王國之間,兩地的薰香與葡萄酒有較大的價格差距,一來一回能產生利潤。從撒克遜王國出發的時候,船長購買了大批葡萄酒,裝滿了整個貨艙。
他的運氣很糟糕,出海第三天就遇上了海盜。那些來自維京王國的瘋子都是殺人狂,爲了加快船速,船長只能忍痛下令將所有貨物扔進大海,當時的洋流和風向推着輕飄飄的空載商船,一直駛向大陸南北之間的邊緣地帶。
海盜被遠遠甩在後面追不上來,如果這時候另外選擇航線前往別的港口,就不會有後面的故事。
船長的全部身家都換成了葡萄酒,活下來的人必須考慮今後的生機問題。他絞盡腦汁,找到博納爾商量,想約着他一起去大陸北方碰碰運氣。
“你已經老了,帶着一個孩子,今後靠什麼生活?你曾經是個戰士,反正船都開到這個地方,不如索性拼一下,只要小心謹慎,我們能掙一大筆錢。”
這是船長的原話。
在南方世界,來自大陸北方的野蠻人很值錢。
一個強壯的野蠻人(男性)能賣到五十金鎊,女人的價錢低一些,四十磅,最低不會少於三十五磅。他們在南方白人眼裡沒有地位,奴隸和角鬥士是他們必須承擔的職業。
鎖龍關前線是最大的野蠻人奴隸來源,各國軍隊或多或少都因此有些收入。與生俱來的種族仇恨,加上對身材高大巨人怪物的恐懼感,都讓野蠻人生死決鬥成爲南方白人最喜愛的娛樂節目。觀衆們爲此一擲千金,各種不同賠率的賭局也同時衍生,總之都是從野蠻人身上賺取利潤,與道德不沾邊。
南方白人組建了很多捕奴隊,沿着海岸北上航行。這種殘忍的活動持續了很多年,最初,毫無戒備的野蠻人損失慘重,後來就沿着海岸建立了一整套警戒制度。捕奴船一旦登岸,立刻被早有準備的蠻族軍隊包圍……據不完全統計,千百年來至少戰死了數萬名捕奴者,他們的捕獵成果一再降低,從最初的單次收益幾百人,下降到後來的幾十人,再到現在的寥寥無幾。
捕奴風險性極高,死亡率極大,卻擋不住爲了發財利慾薰心的瘋子,以及那些走投無路,想要做最後一搏的傢伙。
船長的計劃是個秘密,除了博納爾,他對誰都沒有說。船長很清楚手下這些船員的性子,肯定不願意陪着自己北上冒險。他提前在船上做了手腳,弄壞了羅盤,讓領航員誤以爲船隻一直朝着南方行駛,其實真正的目標在北面。
船上有充足的糧食和飲水,只要到了野蠻人的地盤,是否上岸捕捉奴隸,也就由不得他們選擇。
船長堅信,只要是人,總會有着想發財的念頭。
遺憾的是,他偏偏遇到了正江的“大毒蛇號”。
……
夜深了。
漁村官邸亮着燈,這在野蠻人看來是一種浪費資源的奢侈行爲。
野蠻人專用的浴桶極大,伊麗莎白泡在熱氣升騰的溫水中,感覺這裡就像一個小號游泳池。
天浩坐在對面的椅子上,用挑剔的目光打量她毫無寸縷的身體表面。他眼睛裡沒有絲毫慾望,只有令人驚訝的冰冷與漠然。
伊麗莎白蜷縮在水裡,面頰兩邊全是漲紅。她做夢也沒有想過自己會被一個野蠻人強行撕裂衣服,如玩具般扔進這個浴桶,強迫自己洗澡。
“好好洗吧!想要做一個漂亮的女人,首先應該是外表乾淨,而不是像那些船上的水手,渾身上下散發着魚腥味。”天浩的聲音很平靜,彷彿正評價着一件藝術品。
以他的眼光和經驗來看,伊麗莎白勉強算是一個有姿色的少女,卻達不到讓人第一眼看了就怦然心動的程度。
她有一張漂亮的臉蛋,卻明顯有着正朝天使化方向發展的趨勢。
她的胸部本錢很足,這是很多女人夢寐以求的優點。
臀部形狀勉強還算可以,但已經有了正在下垂的趨勢。
簡單來說,她正在長胖。
南方白人的審美觀與文明時代毫無區別,這是天浩花了整整一個下午對那些水手和博納爾分別訊問得出的結論。
他可是不是出於對舊時代的懷念給這些白人特殊照顧。這涉及到天浩從休眠中甦醒,對整個世界產生全面認識之後,隨之產生,進而不斷修改,逐步完善各個環節的秘密計劃。
他對統一整個大陸北方有着充足信心,可在這之後,必須面對來自大陸南方的敵人。
平俊在情報方面的工作很出色,但他的能力和觸角恐怕得止步於鎖龍關。無論身高還是外貌,註定了野蠻人不可能喬裝打扮進入南方世界,成爲白人羣體的潛伏者。想要得到大陸南方的各種消息,就必須尋找新的情報主持人。
一個正在逃難的破落貴族,這在天浩看來是非常適合的人選。
燃燒鯨魚油釋放的火光非常明亮,伊麗莎白半蹲在浴桶裡磨磨蹭蹭,低着頭,一直不肯出來。
“我是貴族,我會謹守禮儀。”天浩的目光清澈,看不到半點邪惡成分。他隨手指了一下整齊疊好放在浴桶側面椅子上的乾淨衣服:“洗好就出來吧,我知道你餓了。”
停頓了一下,他上身前傾,加重了語氣:“別逼我動手。”
棉質衣裙很合身,尺碼由天浩指定,從磐石城臨時徵調了二十個擅長針線的女人,很快就完成了這套在她們看來跟玩具沒什麼區別的特殊服裝。
侍衛們走進房間,擡走了浴桶,幾個女人端着盤子進來,在餐桌上擺開豐盛的菜餚。
天浩走到主位上坐下,伊麗莎白在沉默中緩緩走到側位椅子面前,她小心翼翼看着這個野蠻人領主,得到對方目光的示意,這才坐了下去。
“站起來!”天浩皺着眉頭,發出令她不知所措命令,女孩下意識做出觸電般立刻起身的反射動作
“你的動作一點兒也不優雅,根本不像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貴族。”天浩悶悶不樂。他知道這不是伊麗莎白的錯,之前的訊問博納爾說了所有關於艾爾普索家族的事情,破落貴族早已不講究場面上的規矩,雖然頂着伯爵的頭銜,說話方式與日常生活與粗俗平民沒什麼兩樣。
“看着我,我怎麼做,你就怎麼做。”天浩從椅子上站起,發出不容抗拒的威嚴命令。
他的腳步很輕緩,擺在身前的雙手輕鬆自然:“分開你的手指,用指縫夾住裙子,不用太多,一點點就好。注意,夾住的裙布不能超過你的指縫,否則那就是失禮行爲。”
“手臂擺動幅度不要太大,自手肘向下,形成一個標準向內彎折的菱形。”
“你好像沒學過芭蕾,不懂得雙腳外向擺放的姿勢?”
“挺起你的胸,把脖子直起來。十個美人九個脖子直,記住你的身份,你是艾爾普索女伯爵,不是一隻搖頭擺尾的肥鴨子。”
“叫你挺胸擡頭,你是不是聽不懂我說的話?乳(和諧)房是女人身上最值得驕傲的部位,縮着藏着像什麼樣?”
天浩手裡拿着一根特意削過的細樹枝,這東西有着極好的韌性,抽在身上很痛,卻不會傷及肌肉。伊麗莎白動作笨拙,連續捱了好幾下,她眼眶裡流轉着淚水,眼睜睜看着擺在桌上的食物卻不能動手,委屈得只能低聲抽泣。
“不準哭。”天浩的聲音很平靜:“再哭我就把你扔出去,交給外面那些男人。”
這比任何威脅都管用。
好不容易按照要求過了一遍,剛落座,天浩嚴厲的目光再次掃射過來:“不準靠着椅子,把你的背直起來,集中精神,看看真正的貴族是怎麼做的。”
餐桌上的菜品不多,卻很精緻。
正江帶着人從“黑曜石號”船艙裡蒐羅了好幾套白人專用的餐具。天浩拿起餐刀和叉子,伸向擺在面前的烤雞。
伊麗莎白瞪大雙眼,嘴脣不由自主張大。
她從未見過有人把餐具用得如此純熟,以極快的,充滿優雅意味的動作切割那隻雞。每一刀都充滿藝術感,絲毫沒有普通人的粗鄙。他切了一條雞腿放進盤子裡,叉子與餐刀相互配合,以流暢的動作將其分割成小塊,叉起雞肉送進嘴裡的時候,姿勢如此迷人。
“跟着我做。注意,動作幅度不要太大,眼睛平視正前方,真正的貴族宴會有專人爲你添菜,但私人場合就必須由你自己做這些事。用手腕的力量控制餐刀,不要整條胳膊一起移動,那樣做很失禮,會被當做笑話。”
“儘量把肉塊切小,這樣吃起來要容易得多。嘴脣不要張大,合攏之後才能拒絕,吃飯的時候不能發出聲音,用勺子喝湯,如果你端起碗來喝,那就沒人會認爲你是貴族,就算當場沒被趕出去,以後也不會有人邀請你參加聚會。”
“平時要注意保養你的手指,每次放在溫水裡浸泡五分鐘,每天泡十次。以後我會讓人送來一些牛奶,浸泡的時候注意指關節和手腕,它們就像女人的臉一樣重要。”
伊麗莎白心臟“砰砰”跳得厲害,怎麼也無法掩飾臉上的震驚。這些是專屬於高級貴族的知識。小時候,父親給兄長請過一位家庭教師,課程有專門的貴族禮儀,年幼的伊麗莎白偷偷跑到窗戶底下聽過幾次,有些部分與天浩說得一模一樣,但那位家庭教師無論專業水準還是個人氣質,遠不如這位可怕兇殘的野蠻人領主。
人類的情感是如此奇妙,她忽然覺得這位個頭高出自己太多的巨人不那麼猙獰,尤其是他的側臉,很好看,非常英俊,短短的頭髮很精神,有種專屬於貴族的特殊氣質。
“……你在幫我?”少女的思維明顯有些愚鈍,她很快從混亂與畏懼中理清思緒,不太確定地問:“你想幫助我?”
“我需要一個代言人。”天浩用冷漠的目光注視着她,說話半真半假:“我想跟你做一筆交易。”
“你指的是什麼?”伊麗莎白問得很快。
“我有世界上最好的毛皮、藥材、礦石、珠寶,以及各種各樣白人喜歡的東西。”天浩攤開雙手,做了個誇張的動作:“所有這些都可以作爲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