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料只有大蒜和生薑,宿主此前發現的“百里香”和“花椒”似乎並未流行。
這頓飯吃下來,花了三個銅板。
老祭司手裡應該還有些錢,狩獵隊長永鋼和頭領孚鬆也一樣。但他們的錢肯定不多,否則也不會在全村人快要餓死的時候繼續留着把這些有價值的金屬。另外還有一個原因:之前那場雪實在太大,封死了磐石寨與外界聯繫的道路。如果不是這幾天沒有下雪,地面積雪在溶解效應下沉凝壓實,天浩與天狂也無法在這個時候離開寨子外出。
貨幣鑄造得很粗糙,談不上什麼精緻感。
老闆娘估計是看上了天狂。她好幾次從餐桌旁經過,裝作不注意,用不同的身體部位擦蹭着天狂。天浩裝作喝湯低下頭,心裡默默評價着這女人的胸前尺度至少是H罩杯。
纖細的蜂腰女子在這個時代沒有生存價值。這是一個健壯與肥胖女人對“美貌”有着絕對解釋權的世界。膚白、**、粗腰,這是評判一名女子是否美麗的三大標準。宿主殘存記憶是這樣告訴天浩的,他也按照這個標準給老闆娘暗地裡打出了“七十五”的顏值分。
天狂這種毛頭小夥哪裡會是老闆娘的對手。隨便撩了幾下,他就徹底失去了定力。帶着看熱鬧的心理,天浩對兩個人的苟且勾當裝作無視,吃完飯後隨便找個藉口出去逛街,給天狂留出足夠的私人空間。他在外面溜達了兩個多鐘頭纔回來,走進房間的時候,目瞪口呆的發現兩個人居然沒有另選安樂窩,天狂的牀上一片凌亂。老闆娘熱得脫掉皮袍,裡面那件紅色襯衫半敞着衣領,興奮過的臉色與衣服一樣通紅,露出大半個白乎乎鼓漲漲的胸脯。
天狂有些不好意思。他低着頭從天浩旁邊走過,說是太熱了,身上全是汗,要去外面洗洗。
老闆娘倒也放得開,就這樣在桌子旁邊坐下,熱情招呼着天浩過來喝酒。他這才發現桌上擺着一盤花生,一盤滷肉,另外還有一罈開封的酒。
天浩很清楚,這女人對自己沒有任何興趣。北方蠻族崇尚武力,與天狂比起來,自己屬於那種發育不良,身材幹瘦的類型。當然,這種情況會隨着不斷產生新的融合點,投入到“身體”這條支線上得到改變。但是就現在來看,自己在蠻族女性當中絕對不會成爲婦女之友。
酒是好東西,可以增進男女之間的感情。其實之前走進旅店的時候天浩就注意到牆上掛着一枚斧頭徽記。那是戰死者家屬持有的東西。老闆娘在店裡也是對夥計呼來喝去,沒人膽敢違背。這意味着她在店裡有絕對掌控權,與天狂之間的事情可以控制,不會給自己帶來麻煩。
聊了很多。
她的男人五年前被軍方徵召,與南方白人帝國打仗的時候戰死了。
寂寞的女人都需要開解,蠻族在男女問題上沒什麼條條框框,只要相互之間喜歡就行。如果彼此之間想要更進一步的加深關係,可以走官方程序,成爲公開的合法夫妻。
她很健談,天浩說話也曲意奉承。這種不留痕跡的拍馬屁讓老闆娘得到了心理上的絕對滿足。她眉開眼笑,絲毫沒有發覺天浩悄悄控制了談話節奏,從自己的話裡套出大量信息。
金屬貨幣的使用量其實不大,在北方蠻族各個城寨之間,最受歡迎的貨幣其實是人口、糧食、布匹三種。據說金屬貨幣是獅族大王前些年仿照南方白人帝國搞出來的玩意兒,當時很是興起了一陣子,各個族羣都在效仿,只是這種東西不能吃也不能穿,人口少的村寨難以流通,甚至被拒絕承認,只能在繁華的大型城市裡才能使用。
夜深了。
老闆娘走了。
天狂回來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臉上一直掛着訕訕的笑,從圍在腰上的皮袍裡掏出一隻小錢袋,當着天浩的面,從中抖出兩枚亮閃閃的銀幣。
“阿嬌說,她喜歡我。”天狂用這樣的話努力證明清白,就像小孩子不小心打翻了油瓶,卻在大人面前嚷嚷着“瓶子上爬着一隻老鼠,我是在打老鼠”。
天浩臉上浮起一絲會意的笑。
“阿嬌”估計不是真名。文明時代男女之間的很多通用手段在這個世界並未絕跡。那時候天浩有個當警察的朋友,他曾經抓過一個誘騙無知少女的混蛋男人。那傢伙從來不用真名,總是隨口亂編。最令人髮指的一次,他很認真地告訴摟在懷裡的女人:我叫牛德滑,住在港城淺水灣大道七十二號。
偏偏那個女人還信了。
看着天狂擺在桌上的那兩枚銀幣,天浩發出感慨的嘆息:“好好留着吧!這是你依靠自己努力在人生中挖到的第一桶金。”
不管天狂能不能聽懂,他吹熄油燈,睡了。
……
這個時代洗漱問題很難解決。洗臉也就罷了,漱口就很困難。天浩尋思着:是不是應該用野獸鬃毛和骨頭做幾把牙刷出來。
早飯是熱乎乎的蒸饅頭和肉湯。夥計沒有收錢,只是用兩隻賊兮兮眼睛不時在彪悍的天狂身上來回打轉。天浩嚥下嘴裡的最後一口食物,他忽然覺得帶着魁梧強大的二哥出來不僅僅只是護衛那麼簡單,他還可以給自己帶來一些意想不到的好處,比如剛剛吃完的這頓免費早餐。
兩個人離開旅店,天浩沒有沿着昨天的來路往城門方向走。他帶着天狂拐了個彎,走上了通往赤蹄城中心的大路。
看着周圍越來越多的人,天狂有些疑惑:“老三,咱們這是去哪兒?”
天浩微笑着解釋:“去城主府。”
昨天晚上從老闆娘阿嬌那裡瞭解到一些信息。天浩梳理了一下,從中找到一些對自己有用的部分。
城主府不難找,高大的磚石結構建築頗具氣勢。但在天浩看來,也就是“勉強過得去”,頂多是一座具有這個野蠻時代氣息的高大樓房罷了。
他拿出自己的身份文書,遞給門前守衛的士兵:“磐石寨醫者天浩,求見城主大人。”
……
看着被侍衛帶進內堂的天浩,牛銅有些發懵。
實在是太年輕了。就這麼一個看上去連二十歲都不到的年輕人,竟然會是醫者?
天浩同樣也在觀察牛銅這位赤蹄城的首領。昨天喝得半醉的旅店老闆娘說過:牛銅今年二十三歲,之所以年紀輕輕就坐上了城主的位置完全是出於意外。牛銅得兩位兄長在南方戰死,曾經在戰爭中受傷的老城主也早早去世。一方面是血緣,一方面是家族成員凋零,總之牛銅這一族只剩下他一個,算是最後的獨苗。
他有着年輕高位者特有的傲慢,寬闊的肩膀就像文明時代身穿厚重護具的橄欖球員。留着長髮,卻沒有磐石寨村民那種令人極不舒服的骯髒感。整個人看上去很清爽,腿部受傷導致他只能半躺在牀上,無法下地活動。
病榻側面站着一個身穿白色襯衫與黑色長褲的年輕男子。他身材高挑,皮膚比普通蠻族略白,消瘦的面頰棱角分明,看上去有幾分嚴酷。房間裡很暖和,單薄的穿着並未讓他感到不適。這人與牛銅的關係應該很親近,同樣用審視的目光打量着天浩。
短暫的沉默過後,牛銅清了清嗓子,問:“你是醫者?”
天浩的笑容看起來令人心情舒緩:“是的。”
牛銅有些猶豫。他看過天浩的身份文書,那是一張用藥水炮製過的小型獸皮。上面用特殊顏料清清楚楚寫着天浩所屬磐石寨,正上方還有巫師或祭司才能使用的圓形徽記。
這東西無法作僞,至少普通人很難做到這一點。能夠在獸皮上流利書寫並長時間保留的墨水配方很特殊,是巫師階層專用的秘密。尤其是那個徽記,絕不是按圖臨摹就能照搬,其中有多種微妙變化,對應着持有者出發地與目的地之間,對應着持有者年齡、性別、身份等信息。總之,只有受過訓練,知曉其中秘密的人才能明白。
圓形徽記右下方有一個小小的星號圖案,那是醫者的象徵。
持有這張獸皮的人,應該不是騙子。
想到這裡,疑心打消了大半的牛銅點點頭:“來吧!幫我看看這條腿該怎麼治?”
掀開蓋在身上的棉被,露出兩條多毛赤裸的腿。
受傷的是左腿。膝蓋以下明顯變得腫脹,表皮顏色青紫。天浩神色凝重地觀察了幾分鐘,擡起手,用指尖輕輕觸碰了一下腫脹部位,牛銅立刻齜牙咧嘴,疼得連吸冷氣,忍不住發出“嘶嘶”聲。
“你的骨頭斷了,一般的治療方法沒用,必須動刀。”天浩篤定地下着結論。
“動刀?”牛銅有些好奇:“這是什麼意思?”
“我得把你的皮膚和肌肉切開,清理創口和瘀血,讓裡面的骨頭復位。”天浩儘可能讓自己的語句簡單,對方聽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