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枯黃之色,視野之中廣袤無垠的敘利亞沙漠,目力所及皆是漫天的黃沙。只有最老練的嚮導,才能在裡面找到星星點點的綠洲,使自己的隊伍得到珍貴的水源。
在這條已經擁有千年歷史的絲綢古道之上,許多薩拉森人喜歡縱馬劫掠來往的客商。他們平時是人畜無害的牧羊人,但是一旦發現目標,便會化身爲嗜血的狼羣,將整個商隊的貨物和人命一同吞噬殆盡。
但是再狂妄自大的沙匪,也不會愚蠢到對這支迎面而來的隊伍動手——這是一支精強的騎軍,最前面是探馬哨騎,緊隨而來的便是數百身披重甲的精銳騎士們。作爲埃及蘇丹最精銳的奴隸衛隊,這些強壯而精幹的戰士們即便在酷熱的沙漠之中行軍,也可以在全副武裝的狀態之下忍耐數天的時間。
被衆人簇擁的自然便是阿萊克修斯。薩拉丁沒有食言,果真劃撥了整整五百名馬穆魯克,由杜姆亞特王子侯賽因統帥,作爲伊瑞爾的衛隊,當然也會在羅馬皇帝掃除叛逆,重登皇位的過程中爲他而戰。
走在回安條克的道路之上,阿萊克修斯一時間感慨萬千。他自己也沒想到,薩拉森人的蘇丹竟然如此信守承諾,說放就放。而更令他唏噓的是,明明之前還是打得你死我活的敵人,如今的薩拉森人居然會成了他的隊友,一起並肩作戰,哪怕只是暫時的。
得益於薩拉丁禁衛軍的保護,從阿勒頗到安條克的路途十分安全。而整支隊伍,除了御妹一人乘坐一輛馬車之外,其餘人等盡皆騎行。也是由於御妹的馬車不是很快,這相對也拖累了整個隊伍的行進速度——但是沒有任何人敢提出異議。
“嘿,威廉,能夠呼吸到自由的空氣,你現在的感覺如何?”阿萊克修斯騎在“寶莉”背上,爲了對抗沙漠酷熱的天氣,專程卸下了自己的盔甲,穿上了一領薩拉森風格的寬鬆長袍,果真涼爽透氣,再也不熱了。
“嗯......感覺很神奇,我簡直不敢想象。”威廉在阿萊克修斯左邊,和他一起並騎而進,卻沒有如同羅馬皇帝一般爲了納涼而卸下了自己的甲冑——即使他已經汗流浹背了。
“西西里也有很多信奉新月教的薩拉森人。”爲了排遣旅途之上枯燥的時間,從阿勒頗一路走來,以羅馬皇帝爲紐帶,幾名高貴的貴族幾乎已經是無話不談了,甚至如今西西里的國王還能夠聽懂一些薩拉森語。“整個西西里,新月教徒的人數遠遠多於諾曼人。但是他們給我的印象除了富裕和狡詐之外,戰鬥力卻十分的低下,至少是遠遠比不上埃及蘇丹的軍隊的。”
“哦?那我還對這些同宗有點興趣了。”
聽到了阿萊克修斯轉述的威廉的話,埃及王子興致勃勃的說道:“西西里的蘇丹啊,你能夠再說詳細一點麼?”
“我的曾祖父在攻略西西里島的時候,曾經只率領一百三十名名精強的諾曼騎士和不到三百名步兵,就擊敗過穆拉比特蘇丹的三萬五千大軍。”
“自從切拉米之戰過後,雖然穆拉比特蘇丹仍然佔據着四分之三個西西里島,但是已經沒有薩拉森人敢於直面挑戰諾曼騎士了。”說到了自己曾祖父的豐功偉績,西西里國王甚至有點陶醉和嚮往。他正是追求建立如同祖先一般的豐功偉業,所以纔在安條克決意出城迎戰,結果......
“呃......那些膽小鬼一定是什葉派或者哈瓦力吉派的異端,根本不如我們真正的正信者一般擁有無上的勇氣。”聽到了新月教徒在西西里島遭遇的慘敗,侯賽因一邊撇撇嘴,咕噥了幾句,然後馬上就找好了理由——他們根本不是真正的新月教徒。
“好了,小侯賽因,難道你忘了你叔叔經常教誨你的話了麼?”
突然,伊瑞爾的聲音從後方傳來。三人回頭一看,原來蘇丹的御妹此刻已經從馬車之中探出身來了。“戰爭的勝負,不僅僅取決於真主的意志——”
“更取決於戰備、兵力和水源。啊,我尊敬的姑姑,陛下的教誨,侯賽因一直謹記於心。”
杜姆亞特的王子轉過身來,坐在馬上朝着自己的姑姑屈身行禮的同時,順便用實際行動堵上了她準備教訓自己的嘴。而伊瑞爾點點頭,然後扭頭對威廉說道:“西西里的國王啊,您的曾祖父是如何贏得這一場兵力懸殊的決戰的呢?如果可以的話,我願聞其詳。”
“啊,學識淵博的埃及公主,如您所願。”
此刻天色已經幾近黃昏,衆人索性就在找到的綠洲之上安營紮寨,於是在伊瑞爾的強烈要求之下,威廉開始繼續講述他曾祖父的傳奇故事。他本是一個很有表現欲的人,這段時間風頭一直被羅馬皇帝蓋過,使得西西里國王內心有點焦躁,不過現在自己成爲了衆人關注的中心,這讓威廉感到莫名的滿足。
“當時,錫拉庫薩的埃米爾,帶領着穆拉比特蘇丹召集的三萬五千大軍,和我的曾祖父在特洛伊那西邊的小鎮切拉米相遇了。而我的曾祖父,當時僅僅只有一百三十名騎士和不到三百名步兵!”
“他們被錫拉庫薩的埃米爾團團包圍在西邊的一座小山上。上面樹木稀少,但是地勢陡峭,而且還有水源。我的曾祖父在這裡堅守了三天,而最終,錫拉庫薩的埃米爾等不下去了,他失去了耐心,然後下令全線進攻。”
“但是他們在爬山的同時就幾乎耗盡了體力,而我們卻以逸待勞。突尼斯人的兵力優勢太大,而慘烈的戰鬥持續了整整一天。因爲我們諾曼人的紀律更好,因此始終沒有崩潰,而前排的突尼斯人卻在耗盡體力之後不得不撤退。”
“我的曾祖父抓住時機,親自帶領者所有殘餘的騎士,向撤退中的敵軍發起了毀滅般的衝鋒,並且成功把他們的撤退變成了一場潰敗。然後,曾祖父驅趕着這些敗兵,衝散了突尼斯人的營地,並且繳獲了他們的糧草和輜重。”
“從此以後,西西里的薩拉森人,只要看到了諾曼騎士的蹤影,便會遠遠的跑開,不敢與之爭鋒,到處都傳頌着諾曼人擊敗了七十倍於己的大軍的消息,之後,我的曾祖父便如同風捲殘雲一般拿下來整個西西里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