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上有人指着遠處喊道:
“快看,遠處有人來了!”
蘭子義聞言連忙扶在城牆上循聲望去,
這晴空萬里無雲,大地之上有什麼東西跑動都一覽無餘,
只見裕州西北方一陣煙塵高亢入雲,蘭子義雖然沒有桃家兄弟或是其他老兵那種觀塵知兵的本事,但這種高亢入雲的煙塵明顯是大隊騎兵疾馳造成的。
賊寇在西,而西邊已經沒有成建制的官軍駐守,
賊寇實力絕非往昔可以小覷,當日裕州城下官軍大敗誰知道有多少馬匹被賊寇擄去,現在能組成這種規模的騎兵一點也不奇怪。
不只不覺中蘭子義已經渾身冷汗,他下意識的看了看周圍隨行的衙役,只覺大家都頗有一些慌張,一臉驚恐的看着自己。
蘭子義剛想開口鼓舞士氣,卻發現自己嗓子不知爲何竟然只能“嗯嗯”地發出沙啞的聲音
“是騎兵!“蘭子義說道
這時蘭子義才感到自己臉上僵硬的肌肉都扭曲在一起,難怪看着自己的這些衙役都滿臉驚恐。
這時一旁的高延宗厲聲吩咐道:
“趕快敲鑼,讓城外的人都退回來!”
之後高延宗又扭頭撇向另一邊,跟手下人說:
“立即傳令,讓弓手兵丁全都上城牆,各方都抽出人手來支援西城門。”
蘭子義看着發號施令的高延宗,心裡稍稍安定了些,
真是奇怪,明明之前也經歷過不少陣仗,在當陽還以身犯險,陷入重圍,當時都沒有害怕,爲何今天的自己這麼慫?
蘭子義靠到高延宗旁邊開口說話,那纏鬥的嗓音聽得自己都臉紅,
蘭子義說道:
“高大人,城防未畢,兵士又少,賊寇突然而來,對我們不利啊。”
一旁高延宗這時已經脫得赤膊,只在肩上掛着一副裲襠鎧,
原本能覆蓋整個上身的鎧甲由於高延宗身高體肥,只能勉強遮住前後胸,碩大的肚腩全都露在外面,
高延宗一邊吆喝旁邊軍士爲他取刀,一邊對蘭子義說道:
“怎麼個兵士少?我項城之中就連老弱婦孺都願意乘城殺賊,何來兵少?
衛侯往日帶的鎮軍禁軍就是軍士,現在手底下的鄉間義勇就不算軍士了?“
高延宗本想接着說下去,但回頭看到滿臉通紅又是一臉汗的蘭子義,高延宗有把話嚥了回去,因爲自從朝廷剿匪以來,衛亭侯蘭子義的名號就響遍大正,人們口耳相傳說蘭子義有勇有謀,現在稍稍露怯估計也是因爲對項城中民兵的戰鬥力不放心的緣故。
高延宗看着蘭子義說道:
“衛侯既然不放心我們城裡的這些烏合之衆,那就請下城去找自己的精銳甲士吧,
術業有專攻,衛侯不必以己之短功敵之長。“
說着高延宗便領着手下人在城牆上忙乎起來,留下蘭子義一人站在原地。
蘭子義看着眼前人來人往,剛纔被自己帶着一起受到驚嚇的隨從也被高延宗的一番話重新擊發了鬥志,加入到城牆上來回走動忙碌的人羣中。
這些人都只是民夫而已,在城牆上手忙腳亂,毫無行伍,相互之間幾乎擠作一團,他們沒有甲冑,武器也都五花八門,弓箭都是家中自己造的,
可即便如此他們卻都鬥志昂揚,就像是蘭子義今早剛入城時見到的那樣,毫不畏懼,單純的只想着與敵接戰,或許真的和賊寇打起來時他們就沒有了現在的鬥志,但只是現在沒有。
蘭子義轉身扶着女牆望向城外,他輕輕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問自己爲何膽戰心驚?
其實高延宗已經點出了蘭子義的心事,他對項城裡防守的這些民夫一點也不放心,手下正規軍士又少,所以才一時失了方寸。
可蘭子義已經決心堅守項城了,這點困難難道就能擋住自己嗎?明明在府衙裡蘭子義還慷慨激昂的向衆人宣誓,所有守城的困難都不是失敗的藉口,而是勝利的基石,現在自己卻第一個被困難給難住。
蘭子義慢慢吐出氣,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暖風入喉,直入心田,紛亂的心跳漸漸平復,冰冷的血管又重新找回溫度,蘭子義慢慢睜開眼,他感覺到自己已經找到感覺了。
再回頭望城牆上,高延宗和手下民兵已經在西邊城牆排開陣勢,長兵短刃都已放好,滾油火藥也都備齊,弓箭手們滿上弓緊張的注視着城外。
城外的民夫都已經撤回城內,空曠的平原上只剩下急速接近的沖天煙塵。
蘭子義看着煙塵喊道:
“先把弓放下,賊騎還遠。”
城上衆人聽到蘭子義發話並沒有動彈,而是掉頭看向高延宗。
高延宗聽到蘭子義發話後又來到蘭子義身邊,
將蘭子義上下大量一番後高延宗擡手下令衆人放下弓箭。
看着雙目神采奕奕的蘭子義,高延宗調侃道:
“衛侯的膽回來了?”
蘭子義笑了笑,答非所問的說:
“高大人真勇士也。”
這時飛馳而來的騎兵慢慢降低速度,在弓箭射程之外停了下來,
等了一會後煙塵落下,那一衆騎兵當中有人高聲喊道:
“不要放箭!是自己人。“
有人眼尖的指着城下說:
“帶頭的那人穿的和這幾天城裡的軍士一樣。“
城上衆人也都紛紛交頭接耳說了起來,
這時有一騎獨自從大隊人馬中走出,用熟悉的聲音說道:
“城上諸位請開門,我們是官軍!“
蘭子義眯着眼睛仔細一看,原來是魏瓊樓,連忙對高延宗說道:
“高大人快開城門,那是自己人,是輯虎營。“
高延宗一聽大喜,趕忙吩咐手下開門迎接,自己也脫去甲冑說道:
“太好了,又有援軍入城。“
蘭子義與高延宗帶人一起出城迎接,魏瓊樓見到蘭子義更是欣喜異常,
蘭子義給兩邊人馬互相做了簡短的介紹,然後魏瓊樓捉着蘭子義的手說:
“裕州戰敗後我退到了許縣,本想再向北撤,但偵得賊寇東進的情報後,就帶隊向東趕過來,結果剛剛前鋒來報,遇到了禁軍騎兵,還聽說衛侯已經歸來,於是快馬加鞭趕了過來。“
蘭子義看着頭髮蓬亂,甲冑亂掛的魏瓊樓,心疼的嘆了口氣,說道:
“苦了魏將軍了。
那魏將軍一路過來,到底有沒有看到賊寇?“
魏瓊樓說道:
“我在賊寇北方行軍,據我估計,除過今天,賊寇離項城還有兩天路程。“
然後魏瓊樓湊近蘭子義耳朵跟前說道:
“黑壓壓的,人山人海,真要打可是一場苦戰啊。“
蘭子義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魏瓊樓,而是朗聲說道:
“魏將軍放心,這項城在高大人治下人人驍勇,守城絕對沒有問題。“
魏瓊樓說道:
“賊寇勢大,哪能沒有問題。
但願賊寇繞過項城。“
一旁高延宗聽魏瓊樓這話,有些不高興,說道:
“將軍此話怎講?
我等身爲朝廷命官,自然應當爲國討賊,主動求戰還唯恐賊寇逃竄,現在賊寇送上門來卻盼着賊寇繞行?這是什麼道理。“
蘭子義看魏瓊樓被說得臉色不對,怕魏瓊樓與高延宗兩人吵起來,趕忙岔開話問道:
“魏將軍帶了多少人來?“
魏瓊樓瞪了高延宗一眼,然後答道:
“輯虎營基本沒事,就是弟兄們累一點,
在許縣和來這裡的路上我還收攏了不少散軍,兩軍加在一起有快六千人,全是騎兵。
這河**大河南邊各城都收攏了不少禁軍,聽說衛侯已經派出信使徵調,相信在賊寇趕來之前還能來不少人。“
蘭子義聽着心中歡喜,這下守城更有把握了,
旁邊高延宗也非常高興,直呼“天助我也!”
魏瓊樓看着高延宗,有些反應不過來,一臉尷尬的問道:
“高大人的喜怒還真是讓人有些摸不着頭腦。“
高延宗則一把摟住魏瓊樓的肩膀,說道:
“都說武將豪爽,可我怎麼覺得魏將軍婆婆媽媽的?
我說了,我只爲滅賊,能幫我滅賊的都是我的朋友,沒膽子的我都瞧不起他,這有什麼讓人摸不着頭腦的。“
雖然魏瓊樓經歷了裕州兵敗,又星夜兼程跑到項城,人已經非常疲憊,但好歹也是精壯漢子一個,沒先到被高延宗這一計熊抱摟住,居然摟的趔趄,
魏瓊樓哭笑不得,不得已地笑道:
“既然高大人豪勇如此,剛纔又何必被我這幾千騎兵嚇得城門晝閉?“
蘭子義看着兩人入城,跟在後面說道:
“後面這幾天關城門的次數還多着呢。“
果然,再往後的幾天中,項城守軍經常被各方趕來的援軍驚得關閉城門,
雖然魏瓊樓說賊寇還有兩天路程,可誰知道賊寇會不會突然趕來,當然要小心爲上了。
接下來的兩天中蘭子義與城中衆人日夜勞作,加固城防,
每天都有流民和禁軍陸續趕入城中,
蘭子義並沒有區分對待城中百姓和前來投奔的將士,所有軍士都被安排了工作,不少人都被派往城外挖掘塹壕,蘭子義本人還抽出一天來出城與大家一起挖掘,
城外除了護城河外又硬生生挖出了三條壕溝,
每天白天結束工作後蘭子義都會調集白天輪休的軍士出城挖掘陷阱,除過軍士外還有一些桃逐鹿“精心“挑選的項城百姓也被挑出來幫忙挖掘。
當然,這些“精心“挑選的百姓挖過的陷進都會被桃逐鹿帶領的心腹悄悄填好,在旁邊重新挖設陷阱。
雖然這樣非常耗費工力,但確實值得,因爲桃逐鹿已經找到線索,暗中盯上了不少嫌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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