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志道人掃了一眼地上癱倒一片的凌滄門弟子:“只能說明,你們拿着那些資源做了不可告人的事情。”
刷!
安志道人反手將自己飛劍取了下來,姜躍已經冰涼的屍體緩緩倒在了地上。
廬方道人看着姜躍的屍體,面上是一片片的空白,他跪在地上,全身冰冷。
安志道人走到廬方道人身前,用他的前襟一點點將自己飛劍上的血擦乾淨:“以後啊,就別癡心妄想了,沒準你們還能過的好一點。”
收劍入鞘,安志道人對照月閣的人招了招手,一行人神態傲然的從攤到地上的凌滄門弟子中穿過,準備離開。
“殺完人就走?”海敖扶着肩膀,晃悠悠的從地上站了起來,直直的擋在安志道人等人的身前,雖然形容狼狽,氣勢卻絲毫不弱。
面對一個連修士都不是凡人,安志道人連看都懶得看,左手一擡,掃蒼蠅般揮出。
砰!
海敖被瞬間掃了出去,身體撞到了牆壁,然後重重落到了地上,肋骨都被撞斷了一根,偏頭一吐,噴出一大口血。
“找死?我成全你!”
趙路右手高高擡起,靈氣聚攏而來,形成一道刀刃的形狀,帶着獵獵狂風,猛地劈向了倒在地上的海敖!
哐!
一把飛劍從遠處剎那而至,堪堪擋在了海敖身前,那飛劍鋒銳至極,趙路幻化而出的刀刃被劍鋒所掠,頃刻間潰散!
楊林閃身到了海敖身前,他身上的傷還未曾痊癒,臉色依舊蒼白,但脊背卻挺得很直,將海敖完全護在了身後。
海敖全身劇痛,他口中一片甜腥的血氣,死死咬着咬着牙才費力的睜開眼睛,視線模糊的看到了楊林的身影,想要站起來,但一動,口中就會溢出更多的血,劇烈的疼痛令他額頭佈滿了冷汗。
趙路見自己一擊沒有殺死海敖,臉色驀的沉了下來:“你什麼意思?”
楊林垂下頭,低聲說道:“他不過是一個凡間的小孩,不懂事罷了,還請您能高擡貴手,放他一命吧。”
趙路眯起眼睛,還沒說話,就聽到自己身後的安志長老道:“總要死一個。”
安志道人一發話,趙路瞬間收斂了自己的蠻橫,退後兩步,站到了安志道人的身後。
楊林擡起眼睛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安志道人。
安志道人嘴角掛着一絲危險的弧度,他有些玩味的盯着楊林:“衝撞了上教,你們總得給我們個交代,你求我們放過他,可以,但總得有個人出來抵命吧。”
“我,咳咳,咳咳……”
海敖張開嘴,想要說話,但血液率先從口中噴了出來,令他連一個完整的字也說不出口,一抹濃烈的恨意夾雜着憤怒從胸腔中噴薄而出!
想殺我?有本事來殺啊!
海敖望着那羣神色傲慢的照月閣弟子,眉眼間染了十成十的癲狂,他吐出口中的血液,強忍着身上的劇痛,一點點坐了起來,悶笑聲從胸中發出,他的聲音嘶啞,斷斷續續,但說出的話卻清楚的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來殺我啊。”
海敖的眸中暗沉沉的,心中升騰起一種玉石俱焚的衝動。
自己死在這裡,母親得知真相後,定會踏平整個照月閣,到時候,整個照月閣的人都將爲自己陪葬!
而且他一旦死了,秦浩軒也脫不了關係。
真好啊,海敖抑制不住的笑了,其實就這麼死了,想想也不錯。
安志道人等人面色不善的看了看那全身是血的海敖,想不通一個區區凡人,哪來的勇氣敢在他們面前說話。
楊林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後的海敖,不動聲色的將他護在了身後,然後對安志道人笑了笑:“小孩子都被你們打糊塗了。反正我這個老傢伙也沒幾天活頭了,你不就是想要一條命嗎?那就來拿我的吧,我願意替他死。”
不!
海敖瞪大了眼睛:“不行!”
一聲怒吼後,海敖狂咳不止,大口大口的血從嘴角溢出,令他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你憑什麼替我死?我死了,這羣人就倒血黴了!他們敢動我,就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但是,誰也聽不到海敖心中的咆哮。
安志道人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好。”
聲音還未曾落地,他手中飛劍已然出竅,劍光凜冽,鋒芒逼人,猛地劃過了楊林的脖子!
噗嗤!
楊林的腦袋,被瞬間切了下來,隨着劍氣的力道飛了出去,咕嚕嚕滾到了地上,大股大股的鮮血從楊林斷頭的脖子上噴涌而出!
咚!
楊林的屍體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音。
海敖神情一片呆滯,他臉上是楊林屍體上噴濺出來的血跡,溫熱粘稠火紅一片。
“師弟!”
“長老!”
狂風掠過,帶着呼嘯的聲音,塵埃四起。
安志將手中的飛劍一收,看也不看凌滄門的人,帶着自己的弟子,揚長而去。
“噗!”
極度的憤怒與悲傷衝蕩在海敖的胸中,他再也支撐不住,吐出一口暗紅的鮮血,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海敖暈的昏昏沉沉,如被起伏的海浪包裹,思緒時有時無。
“喂,小孩?”
有一個和藹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是誰?
“這多少天沒吃東西了?太瘦了。”那人帶着嘆息說道。
海敖恍惚的覺得自己又成了那個被人揹着一路前行的小孩子,揹着自己的那個人有滿頭的白髮,他總是有很多話,說了一路都沒說完,就像凡間嘮嘮叨叨惹人厭煩的老頭子。
“你一個小孩子,也沒個依靠,不如跟我一起回凌滄門吧。”
是了,自己被廢了修爲,被封了仙種,被仍在這個兵荒馬亂盜匪橫行的國家,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就這樣被他撿回了教派。
可這個教派是真的弱啊,太弱了,還經常被人欺負,連反抗都不知道。
後來呢?
後來發生了什麼?眼前是通紅一片,鼻尖是濃郁到令人作嘔的血腥氣……
那個人,死了。
海敖猛地睜開了眼睛,率先回歸身體的,是胸前隱隱的疼痛,他大睜着眼睛,看着眼前那雕刻在牀頭的海浪圖案,微微出神。
身上的傷口應該是被人處理了……
楊林呢?那個愛嘮叨的老頭子呢?
一個恍惚的畫面出現在眼前,劍光飛掠,鮮血噴涌,被砍斷腦袋的楊林砰然倒地……
楊林死了啊。
海敖突然覺得有點疼,他不知道到底是身體的哪個部位在痛,只知道這綿延的疼痛,劇烈到令他無法忽視,難過到令他眼睛發澀。
手臂撐着牀板,海敖從牀上坐了起來,他靠在牀頭上,眼神發散的看着周圍的一切。
屋子裡只有他自己,空蕩蕩的,窗戶打開着,明亮的日光從外面照了進來,如果仔細聽,能夠聽到風吹過樹梢的聲音。
這間房子,還是楊林爲我選的。
海敖閉上眼眸,輕輕地舒了一口氣,現實中發生過的事情與那一片黑暗中的夢境重合,恍惚間他甚至覺得楊林可能下一瞬就能推門而入,爲自己端來湯藥,然後說一堆要注意身體的話。
吱呀。
門被人打開,海敖全身一震,猛地擡頭看去。
是李恆。
海敖眼眸中聚起的光亮,剎那之間消散。
李恆消瘦了很多,他看到靠坐在牀邊的海敖也是微微一愣,然後聲音沙啞的說道:“以後不要再衝動了。”
海敖神色木然的點了點頭,重新將目光放在了窗外。
“掌教找你。”
李恆來到牀邊,想扶着他,卻被海敖拒絕了。
海敖拉過牀邊的一根木棍,放置在腋下,深一步淺一步的朝門外走去。
掌教廬方道人就在大殿之中,李恆將海敖送過來之後,就爲他們關上了殿門,離開了。
大殿的窗戶關着,裡面有些昏沉朦朧,廬方道人坐在椅子上,看到了海敖,讓他坐下。
海敖安靜的坐到了廬方道人身邊的座椅上,神情依舊木木的。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過了一會,廬方道人開口了。
“楊林,他年輕的時候,也有些奇遇。”
聽到楊林的名字,海敖渙散無神的目光稍稍聚攏。
“他自進入仙門就喜歡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陣法,封印都有,將你帶回門派之後,就一直在鑽研你仙種的封印。”
廬方道人的聲音輕緩低沉,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進入了海敖的耳朵:“他找到了解開你封印的方法,但,現在他死了。”
海敖的手微微握緊。
“你昏迷的這些日子,我一直在看他留下的手札,也終於瞭解瞭如何能夠解開你仙種的封印。”
這句話,似驚雷驟落,海敖看向廬方道人:“你能解開?”
廬方道人點了點頭,同時對海敖說道:“我可以爲你解開,你願不願意拜在我的門下?”
海敖沉默的收回了目光,他看向自己的對面,那裡也有一把椅子,是楊林坐過。
廬方道人耐心的等着海敖的答案。
“其實,我真的不願意拜入你的門下。”海敖看着對面的座椅,淡淡的說道,“因爲我非常討厭別人威脅我,而且,你們門派真的很差勁。”
廬方道人並沒有反駁,反而認同的點了點頭。
“不過,我想那老頭應該是希望我能拜在你們門下的吧。”海敖看向廬方道人,“恰好,我現在沒有師父,既然都是要拜,倒不如隨了老頭的願。”
廬方道人輕輕點了點頭,海敖的答應在他意料之中:“師弟曾經對我說過,你仙種天賦驚人,世之稀有,我想你這樣的天資,我也沒有資格做你的師父。”
“那您的意思是?”
廬方道人看了海敖一眼,道:“我代一位強者收你爲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