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莞躋身天人造化境的契機在於李玄都的心魔,地師以大神通將李玄都因爲修煉“太陰十三劍”得來的心魔強行拔除,然後將其“種植”在上官莞體內,由此使得上官莞不僅修成“太陰十三劍”躋身天人造化境,而且還得了李玄都的諸多所學。
不過此舉畢竟是取巧之舉,隱患頗多,而且與李玄都不同,李玄都無論是躋身天人造化境,還是躋身長生境,其實都是破後而立,並非是憑空得來修爲,所以上官莞的天人造化境根基不牢,在衆多同境高手中,屬於較弱之人。
李玄都對於這些都是知情的,他所不知道的是,地師究竟用了怎樣的手段,使得心魔不去反噬上官莞,要知道當初他本人可是飽受心魔反噬之苦。不過到了如今,李玄都多少推能測出一二,大致應該是地師通過某種手段將心魔封印在上官莞的上丹田內,使得上官莞可以用心魔之力,而不受心魔困擾,可心魔是把雙刃劍,傷人傷己,如果把長劍歸於劍鞘之中,雖然不會傷己,但也無法傷人,這也是上官莞無法發揮出“太陰十三劍”全部威力的緣故。
在這種情況下,宋政侵入上官莞的上丹田之後,在奪舍的過程中,觸動了地師留下的禁制,將被封印的心魔釋放出來,使得宋政沒能在第一時間奪舍成功,反而讓上官莞有了求救的機會。
李玄都沉思了片刻,說道:“你把事情的經過詳細講述一遍,就從宋政開始奪舍說起。”
上官莞點了點頭,略微斟酌言辭後繼續說道:“其實……我第一時間就昏過去了。”
李玄都並不意外,“宋政是鬼仙,損失體魄在短時間內並不會讓他折損太多修爲,遠高於你,再加上他以有心算無心,你沒有反抗之力也在情理之中。”
上官莞繼續說道:“我昏過去之後,做了一個夢,也有可能是幻覺。周圍全都是血,天是紅的,殘陽如血,地是黑的,就像無數鮮血凝固之後的樣子,我站在天地之間,好像溺水之人,無法呼吸,不過不知爲何,我並不害怕,也不絕望,反而感覺心裡……心裡很壓抑,充滿了不甘。”
李玄都專注聆聽,並沒有多說什麼。
上官莞漸漸沉入自己的回憶之中,彷彿夢囈一般說道:“然後景象忽然一變,天變成了黑色的,漆黑如墨,大地血紅一片,流血千里,我坐在一座由白骨堆成的寶座上,膝上橫着一把長刀。”
李玄都說道:“這不像是記憶,更像是某些心境的具現化。有一句話叫作:‘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你說的這些,就像是將不可言傳的東西強行展現在你的面前。”
上官莞聞聽此言後,略微從恍惚失神中回過神來,“這是宋政的心境。”
李玄都道:“是的,準確來說,這應該是當年的‘魔刀’心境,而不是今日的宋政心境。從這一點上來說,宋政現在對你的影響還不算太深。”
上官莞剛剛鬆了一口氣,然後就聽李玄都說道:“不過這只是暫時的,正如你自己所言,心魔無法支持太長時間,大概就像當年金帳大軍南下,半壁江山懸於一城,看似疆域廣闊,如果一城被破,剩餘的半壁江湖淪陷不過是轉眼之間。”
上官莞的臉色變得蒼白,“那我該怎麼辦?還請先生指點。”
李玄都沒有立刻回答,沉吟不語。
上官莞的臉色越發難看。雖說江湖中人,見慣了生死,但與人生死相鬥和慢慢等死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受,就像沒有人能長時間全力奔跑,只能長時間行走。人可以暫時拋卻恐懼,但絕大多數人無法時時刻刻都無所畏懼。尤其是這種明知死期將近卻只能等死的感受,不會一下子打破心防,而是了無生息地慢慢腐蝕,使得人的心境越發虛弱不堪,最終變得不堪一擊,輕則進退失據,重則歇斯底里。此時上官莞就處在這種狀態之中,如果將等死的過程比作是一場生死之鬥,那麼這場生死之鬥將要持續數天乃至數月的時間,一刻不停,所以上官莞已經逐漸堅持不下去。
李玄都說道:“你隨我來。”
說罷,李玄都轉身而行,上官莞失魂落魄地跟在李玄都的身後。
在水田外有一座茅廬,遠離村子,裡面放着一些雜物。兩人來到茅廬,屋外有石桌石凳。
李玄都坐在一個石凳上,擡手示意上官莞坐在自己對面。
上官莞坐下之後,就聽李玄都說道:“把手給我。”
上官莞一怔,疑惑地望着李玄都。
李玄都道:“如果你不願意伸手,那麼頭也可以。行醫都要講究望聞問切,我不能僅憑一雙肉眼就看出你的情況好壞。”
上官莞這才反應過來,把手伸了出去。
李玄都握住上官莞的手腕,“不要抵抗我的氣機。”
上官莞下意識地抗拒,可到了如今,她也別無他路可走,只能選擇相信李玄都了,索性放開一切抵抗,任由李玄都施爲。就算被李玄都設下禁制,也總要好過成爲另外一個人。
李玄都的氣機順着上官莞的經脈一路前行,進入脊椎,由雪山向上,過龍湖關,經風池穴,進入上官莞的上丹田。
上官莞緊張地望着李玄都,看到李玄都微微皺眉,心中不由一緊。
不多時後,李玄都收回手掌,說道:“我畢竟不是鬼仙,對於所謂的奪舍重生,只是久聞其名,許多情況不甚瞭解。我現在只能給出一個大概的推斷,也許用不了多久,你就會變成另外一個人。”
上官莞急聲道:“我知道,所以我纔來找你,我想知道的是辦法,辦法!”
李玄都不在意上官莞的語氣,反問道:“你想要什麼樣的辦法?”
上官莞遲疑道:“這世上有許多攝魂之法,難道不能把宋政強行逼出來嗎?”
李玄都的回答只有四個字,“投鼠忌器。”
上官莞彷彿被人潑了一盆冷水,一下子冷靜下來,
李玄都繼續說道:“你能感受到宋政的心境,說明你們兩人的神魂已經糾纏在一起,甚至是開始初步融合,誰也不敢保證逼出宋政之後你會怎麼樣,也許會當場身死,也許你會變成個瘋子傻子,那樣和死了也沒什麼區別。”
上官莞嘴脣微微顫抖,無助地望着李玄都。
李玄都並無太多惜香憐玉的心情,只是說道:“或許有人可以做到,比如地師,比如巫陽,可他們都已經不在人世。當世長生之人之中,除了宋政之外,再無人是鬼仙,也無一劫地仙。如果我做不到,那麼其他幾人同樣做不到。”
“地師可以做到……”上官莞嘴脣微微顫抖,“你是地師傳人……你一定有辦法的……”
李玄都啞然失笑,“我是地師傳人,那你又是什麼?”
上官莞忽然反應過來,伸手抓住李玄都的袖口,已經有些不知所言,“你是地師傳人,我也是地師傳人,看在我們同出一門的情分上,你一定要幫我。”
雖說上官莞一身所學與李玄都大有淵源,李玄都的確繼承了地師的衣鉢,同出一門也勉強說得過去,但李玄都不想在這個時候平白多出一個師姐,他不着痕跡震開上官莞的手掌,說道:“我可以幫你,不過你的心有些亂了,你先好好平復下心態。”
上官莞聞言後先是一愣,然後緊繃的身子慢慢放鬆下來,伏在石桌上,久久無言。
李玄都等到上官莞徹底平靜下來以後,站起身,“走吧,我們去地師的藏書樓,也許那裡會有相關的記載。”
上官莞輕輕“嗯”了一聲,雙手支着石桌緩緩站起身來,跟隨着李玄都向藏書樓走去。
這個地方,上官莞曾經來過,不過當時她修爲不足,許多秘籍都無法觀看,只能算是入寶山空手而回。
李玄都帶着上官莞來到藏書樓後,說道:“自古以來,鬼仙多是出自陰陽宗和皁閣宗,不知宋政所學的是哪宗之法?”
上官莞回答道:“師父曾經說過,是陰陽宗,也是師父親自傳授的。”
李玄都點了點頭,來到標註着陰陽宗的書架前。因爲這些秘籍都是以陰火書就,修爲不到,不能強行觀看,所以上官莞就等在一旁,只覺得度日如年。
不知過了多久,李玄都合上手中的秘籍,說道:“有了。”
上官莞精神一振,“有破解之法了?”
李玄都答非所問道:“最近這段時間,你會感覺自己的修爲會突飛猛進,直到距離長生境只剩下一線之隔纔會停下,你知道意味着什麼嗎?”
上官莞低聲道:“這世上沒有憑空得來的修爲,這都是宋政的修爲。”
李玄都道:“雖然宋政未能在第一時間奪舍成功,但他的念頭已經開始改變你的體魄,讓你達到最合適的狀態,待到他與你合爲一體之後,就可以立刻躋身長生境,雖然不能立刻恢復至二重雷劫的修爲,但也不必花費幾十年去從頭開始,這就是宋政的用意所在。”
上官莞躋身天人造化境的契機在於李玄都的心魔,地師以大神通將李玄都因爲修煉“太陰十三劍”得來的心魔強行拔除,然後將其“種植”在上官莞體內,由此使得上官莞不僅修成“太陰十三劍”躋身天人造化境,而且還得了李玄都的諸多所學。
不過此舉畢竟是取巧之舉,隱患頗多,而且與李玄都不同,李玄都無論是躋身天人造化境,還是躋身長生境,其實都是破後而立,並非是憑空得來修爲,所以上官莞的天人造化境根基不牢,在衆多同境高手中,屬於較弱之人。